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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了半晌的鼻子,苏望亭突然转身望向了水面平静的绿潭。
然后便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又是半晌。
终于,绿潭中央的水面缓缓升起了一颗脑袋。
夜孤鹰。
苏望亭拍了拍手,笑道:“有趣的很。你能否告诉我,如何进入水中而无一丝涟漪呢?”
夜孤鹰吐了口水,满脸沮丧:“这都能被你发现,可还怎么杀你哟!!”
说罢夜孤鹰从水潭中跳出,落在了另一边的岸上,遥遥看着苏望亭,一筹莫展。
苏望亭点头道:“你已经十分的不错了,此等身手,想必江湖中人听到你名号便会后脊发凉。”
夜孤鹰摊开了双手:“这又有何用,我还是不敢靠近你!你一丝破绽都不给我,而我的踪迹你总能发现。啧…难杀呢。”
此时苏望亭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沉声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不是你杀不杀我的问题,而是,你,杀了柳若菱的问题。”
于是夜孤鹰再也笑不起来了,缓缓从后腰摘下了一对子午鸳鸯钺,戒备于胸前。
那一双凹陷的双眼突然精光暴射,精神高度的紧张起来。
因为他看见,苏望亭的手再次扶上了刀柄!
虽然他们之间此时隔着一个水潭,但夜孤鹰却有种近在咫尺的危机感!
“嗯!?”
苏望亭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只见绿潭的水面上有成串的涟漪迅速向夜孤鹰的方向蔓延,似乎有一阵劲风,正在水面上掠过!
夜孤鹰双瞳猛的收缩,留下一道残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咻!”
夜孤鹰出现在了一个土丘之上,四处张望,不见苏望亭的踪迹。
深吸一口气,残影再现,夜孤鹰又消失了。
“咻!”
枝叶中的柳树梢上,再次出现了夜孤鹰的身影,可仍未见苏望亭现身。
夜孤鹰牙关一咬,再次消失。
他哪里敢停下!
连续出现又连续消失几次后,夜孤鹰心下完全没了底。
因为苏望亭仍旧未现身!
一个伺机暗杀者,此时心头却弥漫着即将被暗杀的恐惧!
“不妙,逃。”
一颗烟雾弹扔下,霎时间黑烟笼罩。
黑烟中的夜孤鹰悄无声息的再次消失。
……
此时别院中的一间房内,苏槐儿正蜷缩于一堆干草之上,鼾声阵阵。
苏望亭正立于其身旁,安静的望着那张与柳若菱极相似的脸。
而房间门口的地面,正趴着一名瑟瑟发抖的男子。
夜孤鹰!!
他的左臂,已然不见!
整齐的断口处鲜血汩汩的往外喷涌!
苏望亭望着熟睡的苏槐儿轻叹了声,转身走至夜孤鹰的身旁蹲下,出手连点数穴,止住了断臂处的血。
“你既打算逃,就应该专心的逃走。竟然还想着带走苏槐儿,你也太小看了我一些。”
夜孤鹰艰难的抬起头望向苏望亭,那张黢黑的脸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你不…不愧被称为玉面妖刀……别说没看清你是如何出刀的,就连你是如何出现在我身旁,也是丝毫没有察觉……”
说完夜孤鹰用单臂撑起身体,艰难的靠着墙坐了起来。
“多…多谢你……”
苏望亭淡淡道:“谢我什么?”
“谢你只砍了一只手臂,而留下了我的命。”
苏望亭回头望了眼苏槐儿,轻叹一声:“我不忍杀你,是因为惜才。可是我侄儿的母亲,却被你杀了。身为他的亲叔叔,未能替他报杀母之仇,我对不起他。”
“不…不必自责!”
说着夜孤鹰捡起掉落的鸳鸯钺。
“每次杀人,无论对方实力强弱,我都抱定必死的觉悟。这一回,也是!”
话毕,夜孤鹰手中的鸳鸯钺猛的向颈间抹去!
“哐当!”
鸳鸯钺被苏望亭一脚踢落地。
苏望亭冷冷道:“既是没有杀你,便是有意留你活路。你,可以走了。那一只手臂,权当向柳若菱谢罪。”
夜孤鹰垂头道:“虽说命还在,可已不是我的了。昔日的夜孤鹰,已被你杀死!”
苏望亭眉头一挑:“你不走?”
夜孤鹰摇头:“不走。你可在江湖上撒播我已被你杀死的消息,在下,再不会现身于江湖!”
“哦?你要做活死人?”
“对!”
苏望亭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实没料到,这个看似有些洒脱可爱的夜孤鹰,竟如此的认死理。
不过,这也正看出了他心中道义尚存、规行矩步的特质。
也许这才是名门大派的子弟,该有的样子。
来回踱了几步,苏望亭问道:“那你准备去往何处?”
夜孤鹰望了眼熟睡的苏槐儿,沉声道:“在下余生愿暗中为你苏家看家护院,若是可以,将毕生所学传予这孩子。待他日艺成,我便将一切告知,让这孩子亲手报杀母之仇!”
苏望亭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确定?”
夜孤鹰狠狠点头。
苏望亭只得苦着脸劝道:“你本就不是有意杀害他娘,既失一臂,此仇可了。这孩子若是性情随了他娘,即便你是他的师父,将来也极有可能真的杀你。”
夜孤鹰捶胸道:“求之不得!”
苏望亭眯着眼睛盯了他片刻,无奈道:“随你,既然你非认了这死理,就遂了你的心愿。若是有朝一日你反悔了,不必告之于我,可自行回落霞滩去。”
抱起苏槐儿,苏望亭向苏家大院赶去。
却发现毒郎中和慕容云岫已经在必经的路口翘首以盼多时。
苏望亭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让毒郎中为夜孤鹰疗伤。
毒郎中也没有多问,麻利的为夜孤鹰的断臂处敷上了秘制的膏药,又仔细的包扎了起来。
临别时,夜孤鹰承诺即刻便会藏身于苏家大院附近,时刻暗中守护。待时机成熟,便会引着苏槐儿随自己修炼。
回到苏家大院,苏起云见苏槐儿平安归来,喜极而泣,抱着他在柳若菱的灵前痛哭不已。
“好生葬了若菱,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说罢苏望亭便转身离去。
“你走了,若柳家再来生事,如何是好?”
苏望亭没有停下步子,淡淡道:“自有人出手。”
果不其然,柳若菱下葬月余后,柳家探得苏望亭早已离家,便壮着胆子再次上门生事。
仍旧是要那几处江边码头。
可未等苏起云和家下的死忠武师动手,一个独臂蒙面人突然现身,柳家十几人瞬间毙命。
苏槐儿望着独臂人那鬼魅般的身法和犀利的杀招,满眼皆是崇敬。
……
话说救回了自己的孩儿,毒郎中是满心的欢喜。
安顿好那对母子后,毒郎中便主动提出去寻他的师兄,好将还颜膏所缺的那一味药补齐,尽快帮慕容云岫祛除脸上的刀疤,以谢苏望亭现身换回自己孩儿之恩。
苏望亭自然是满口称好。
毕竟带着个女流之辈四处行走会有诸多不便,何况还是这么个烈性子。
倘若她一个不高兴又干出了点什么出来,一向讨厌麻烦的苏望亭估计会愁死。
所以苏望亭巴不得立刻能治好她的刀疤,也好让她离了自己回慕容家去。
毒郎中的师兄隐居于九州最西边的新州,与西域大漠所交界。与江南所在的茂州之间相隔数州,足有数千里之遥。
若是单匹快马,二十来天便可到达。
可慕容云岫却坚持乘坐需四十天才能到达的马车。
她当然知道脸治好后便再无理由黏着苏望亭了,她只是想分别的这一天来的晚些。
慕容云岫的小心思毒郎中看破却不说破,只是笑吟吟的问苏望亭的意见。
苏望亭哪敢惹这性子刚烈的大小姐,只得依她。
十五日后,马车向西进入了暮州的地界,再往西跨一州过去,才是新州。
当日已近午时,三人商议着找个店打尖,索性歇息一夜明日再走。
毕竟这十五日来三人吃的都是干粮,未曾停歇,也是该找个客栈停停脚,整顿一番。
打听路人得知,虽说方圆百里之内并无县城,三里开外却有处叫叶家庄的镇子,倒也有间不大的客栈,过往行商也常在那处落脚。
这可是个好消息。
吃了十五日的干粮,闻着酒香的苏望亭早已是垂涎欲滴,刚落座便吩咐店家快快上酒上肉,并要了两间客房。
一杯酒下肚,满身疲惫已去了大半,正欲和毒郎中放开手脚痛饮,却突见数名手执大刀的男子大声吆喝着走了进来。
苏望亭斜眼望去,只见这几人身形魁梧,脖颈粗壮,显然身上是有一定的功夫。
于是毒郎中对苏望亭使了个眼色,示意警惕。
毕竟他苏望亭如今是江湖悬赏令上的人物,玉面妖刀的名号已是响彻江湖。一旦被武林中人认出,则极有可能招来麻烦。
此时店小二讪笑着跑到那几人桌旁,殷勤的问道:“几位爷,还是老样子?”
一名男子点头:“对。三斤花雕,肉菜看着上几样。”
店小二连声应是,又问道:“前儿从外乡来了两个卖唱的女子,颇有几分姿色,那小曲儿唱的也是地道,此时正在我这店住着。可要小的将她俩唤下来,给几位爷唱两段?”
“砰!”
男子却一拳砸向桌面,怒喝道:“老爷家出了那等事,我们哪还有心思听曲儿!?你只快快上酒上饭,我们吃完还得赶回去善后!”
见店小二惹恼了熟客,掌柜的连忙跑来赔笑道:“哟,几位爷今儿是怎么了,想必是小二怠慢了?这么着,今儿这顿酒算我的,还请几位爷多包涵着点。”
男子满脸诧异:“咱镇上昨儿夜里出那么大的事,你竟不知??”
掌柜边给男子倒酒边附和道:“看几位爷面色不好,可是叶家老爷又给几位派苦差事了?”
男子闻言连连摆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叹道:“哎,作孽呀!”
听到这话掌柜面色一紧,忙问道:“哟,这话说的。究竟发生了何事?”
“叶家昨晚一夜死伤二十三口人,连老爷,都险些丧命!”
“啊!?竟有这事?”掌柜闻言双目瞪圆,跟失了魂似的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这…叶家看家护院的武师不在少数,是哪路贼人竟这般的厉害?”
“哪里是什么贼人!”
说着男子又饮了一杯酒,沉声道:“江湖悬赏令上的惊风剑客聂云飞,你可听闻过?”
此话一出,隔壁桌的苏望亭三人齐齐一愣。
“他们在说聂云飞?”毒郎中小声道。
“嘘!”
苏望亭侧耳,等着那名男子接着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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