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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宽飞跃下马,快步站至王重尸体一侧,举刀看向了那些被火牛拦阻的东都骑兵。
“王重已命丧于此,还想活命者速速投降!”
此话一出,所有甲士高声喝道,降!降!降!
声若洪钟,响彻整座珈蓝寺。
骑军当中有人竭力嘶吼出声:“不能降!为王将军报仇!死战不退!”
越来越多的东都守军,跟着最先那人呼喊出声,他们口中的话语仿佛具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们去继续反抗。
可这样突然高涨的热血,只会在又一次失利之后,被现实无情浇灭。
因为猎人从变成猎物的那一刻起,败局就已然定下。
奋勇反抗的东都骑军仅仅只是冲阵一次,就已被铺面而来的甲士彻底压制。
仅剩半数的骑兵队伍,连人带马全数被围困院落正中,最边缘的兵卒更是被直接扯下马背,被那些河北甲士踩踏脚下。
管骁言语出声:“将其兵刃全部收缴,还有不降者就地格杀!”
他的话语,显然要比郑宽更具说服力,不论哪边的将士都开始照着他的吩咐去办。
该下马投降的下马投降,该收缴兵刃的收缴兵刃。
而在困阵之中,还有些想要试图煽动士气之人,他们刚一出声便被身侧的同袍拦住。
主将一死,军心溃散。
他们彻底败了...
管骁朝周标吩咐了些后续事宜,就朝珈蓝寺入口行去。
郑宽原以为管骁此举,是前来要夸奖自己呢,结果对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就直接跨过了他。
看着围在入口半百之众,管骁抱拳出声。
“想必施以援手,为郑宽提供火牛之人,便是诸位吧!”
能够安然站在此地的,自然就是弈剑山庄众人了。
叶当听抬手还了一礼,言道:“此番助战,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即便没有那些粗制滥造的器物,管将军也可轻易胜之。”
管骁摇了摇头,言语出声:“能够威慑一时半刻,效用已是极大,今日之恩,他日定当报还!”
“对了...还未问及诸位来自何地,为何能出现在此?”
听到这话,远处的郑宽才反应过来,他竟是没有问清这领头之人的来历。
只是知晓了秦墨身份,就安然接受了那些火牛弩车。
意识到不对之后,为避免事后被管骁责罚,少年郎赶忙跑上前来。
先是抬手就冲秦墨指了指,紧接着就开始朝管骁出言解释。
“那位是前剑门关守将——秦副尉...”
说“前”字时,郑宽将其拖得极重,有意提醒此刻已然不是了。
管骁无奈出言道:“方才对眼之时,便已发现秦副尉了,我问的是他们...”
郑宽脸色一僵,整个人便耷拉起了脑袋。
秦墨大笑出声:“这小娃倒是有趣!竟然能让郑将军记得住秦某,也不枉戎马半生了!”
两人虽都为一地军官,可地位、品阶、家世都是相差极大的。
秦墨是应征召入伍,驻守剑南关隘多年,才得以升至宣节副尉,最后领受剑门关守将一职。
而管骁却是名门之后,其祖辈从牢狱当中打熬出来后,往后子子孙孙的仕途便开始一路顺遂。
炎阳王朝在河北一地发迹开始,管氏便在旁辅佐每一任夏姓皇帝。
要论扶龙之功,河北一地除却白氏以外,就是管氏第一了。
不过也有管骁与他们的父辈们,有些不一样的点,他极其热衷于投身行伍。
管氏先前多是文臣居多,到了他管骁这一辈才成了武将,最后受得河北道乌王的赏识。
管骁言语出声:“此次南下前,已将炎阳各处郡县、关隘守将看了个遍,是想不记住也不行了...”
在他的原定计划里,只要能成功策反王重,就可盘踞东都囤积兵力,进而遥看西京。
往后的战事里,他更要于各地郡守联系,只要能收为己用之人,大可全数招揽入内。
即便是心怀鬼胎之人,只要起初的条件开得足够,让其先安定一些就行。
等到战局稳定之后,再杀也不迟!
可天不遂人愿,王重已死在当下,此行东都只能硬闯了。
秦墨也知道,对方想询问的人并非是他,整个人身形径直往边上挪了挪。
叶当听并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他率先开口说道。
“弈剑山庄叶当听,见过管将军。”
管骁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名字,军神陆许之后,弈剑山庄庄主——陆风白。
他开始回想起关于弈剑山庄的一切消息,包括眼前这个黄衫男子的个人情报。
此人是弈剑山庄的二把手,而弈剑山庄的三把手,又是紫塞关镇北营的薛唐。
不论是陆风白,还算薛唐都与炎阳军方有些联系,唯独眼前此人什么都不沾边。
他出言道:“原来是叶庄主,看来我们还算有些缘分...”
叶当听应声道:“客套话就免了,约莫不过半个时辰,山下驻军就会知晓落败结果,届时才是真正的大军压境。”
管骁也一改先前问话的语气,表情严肃地看向了不远处的黄衫身影。
“叶庄主施以援手之后,还能安然显身于此,是否表明叶庄主已有破局之法?”
听得管骁此言,不论是其身旁的郑宽,还是远处正督促着扣押俘虏的周标,他们脸上都流露出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
本以为这一战大胜过后,就是大败。
现在管骁有此问,他们心中难免不跟着开始幻想,倘若他们之后还是大胜,又是一幅怎样的光景?
叶当听言道:“叶某身后不过是些平常人,可不是什么天兵天将...”
管骁没来由地应了一声:“那可是要等神兵天降了?”
郑宽、周标二人几乎同一时刻,脸色变得扭曲且僵硬。
这都什么时候了,管骁这人怎么还能跟外人开起玩笑了?
可叶当听的回应,更是让他们的脸上显现出一阵错愕的表情。
“嗯,待到神兵天降,此战便是终局了。”
管骁再次抱拳,出声道:“那也还有半个时辰的歇息,稍后战事再起时,我等必会竭尽全力撑到叶庄主所言时机!”
叶当听嗯了一声,就带着弈剑山庄众人步入了寺庙之内。
在他们言语的过程中,郑宽一会看向管骁,一会看向叶当听的,脑袋摇晃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他们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不过他也明白了一点,待会的仗还得打!
郑宽呼喊出声:“稍后迎敌之时,可要将那王重尸首挂于旗上!让我来扛旗,定可...”
他话还未说完,同时遭到了身侧两人的拒绝。
叶当听与管骁一同出声道:“不可!”
“知道了...”
叶当听解释出声:“王重已死,山下不论何人住持大局,定不会像之前这般顺畅,无需以其尸身震慑山下...用了反而会引起全军激奋!”
管骁则是言道:“山上俘兵不在少数,稍后御敌之时,还要分心看管他们,此刻便不得再激怒这些人了。”
话虽如此,其实他的内心,还是想善待这个昔日好友的尸身,不可让其死后还受折辱了。
叶当听出言道:“此次跟随叶某来的弟子,不乏年岁尚幼之人,可否借大殿一用?”
管骁应声道:“叶庄主随意即可,我为诸位引路!”
在其言语过后,随着管骁抬手一挥,院落正中就被那些河北甲士强行分出一条过道,让弈剑山庄之人得以直往大殿。
叶当听行至一半路途时,甲士拦阻的俘兵当中有人嘶喊出声。
“叶当听!你这阴损小人不得好死!竟敢协助叛军...”
说话的那名兵卒还未言语完,就被一名甲士踹在了面门上,满口牙齿都碎了一地。
他口中不停干呕出声,鲜血随之喷涌而出,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死死盯着叶当听的身影。
叶当听瞟了一眼那人,眼神极为漠然。
“王重围困此地一月有余,当真是有心杀敌?若是无心,他不也在纵容你口中的叛军嘛?”
这一句话,仿佛一柄重锤砸在了所有俘兵心中。
他们都是王重的亲兵,今日的决一死战和一月以来的围而不攻,他们都知道王重心里在想什么。
又或是他们将管骁等人围堵在此的原因,其实谁都知道,并非王重心中所愿,也并非他们心中所想。
是受人指示,是受人胁迫,是那如今稳坐东都的乌夜骑安排的。
管骁看着眼前陷入沉默的俘兵,他向身侧的甲士打了个手势,那名甲士立即朝收缴物资所在跑去。
没过多久,就有十数名河北甲士,开始向那些俘兵们分发先前从其身上夺下来的口粮。
他言语出声道:“管骁也不愿此战落得这般田地,昔日王重与我更是共事好友,与他战情非得已,与诸位争斗也是迫于无奈...稍后此地尸骸不论是何方兵卒,皆会厚葬!还望诸位能听从我等安排!”
叶当听并没有等待管骁的意思,带着山庄弟子径直朝大殿位置走去。
秦墨看了一眼那位出声的将领,也快步跟上去前去。
等走到黄衫身影身旁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声。
“也不知道满六那娃儿,这会咋样了...”
叶当听发笑出声:“我们的林大侠办事利索着呢,秦大哥且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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