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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说完,单掌在胸前结了一个莲花印,一股磅礴浑厚的气势弥散开来……
劈向他的那柄钢刀突然翻卷,瞬间割掉了持刀马贼的头颅,掉了脑袋的腔子里喷出热血,在空中仿佛洒下一片红雨……
那柄刀就在雨中盘旋飞舞,刀光闪耀,血花四溅,一群马贼或被割喉,或被穿腹,瞬息间,已倒了一地……
陈龙惊恐万分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骇人的情景。
修行者,这个貌不惊人的和尚,竟然是传说中的修行者。
“阿弥陀佛!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不堕恶魔,皈依僧,不堕轮回……愿以我所有功德,悉数回向于汝,愿其罪恶减轻,早升极乐世界……”
和尚口中颂经,缓步而行,每一步踏出,脚下似乎都生出一朵白莲,如梦似幻,倏忽消散。
“啊……”
陈龙大喝一声,寒光闪耀,刚猛无铸的一刀,向和尚砍去。
所有的山贼都倒在血泊中,只剩下他一人,唯有拼死一搏。
和尚脸上沾满血渍,看上去却是圣洁无比,这种荒诞的感觉刚在陈龙心中升起,和尚已信步走来,那悲天悯人的目光望过来,陈龙突然有种跪下膜拜的冲动。
雪亮的刀光消逝……
天边夕阳,映得云霞昏黄,这是陈龙看到这个世界最后一抹景象,然后,他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横尸遍野,残阳如血,天地之间似乎回荡着清音梵唱……
和尚缚好肩上包裹,继续向远方走去。
他来自极西之地,哲蚌寺,从他记事那天起,他就生活在寺庙里,青灯古佛相伴,木鱼经磬常念。
自他踏入武道修行的那一天,他就坚定地认为他的师父,是堪比神明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师父败在一个人手里,那人独闯哲蚌寺,连败寺中一十三名高手,甚至,连一些闭关的大能,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他的师父经此一败,心灰意冷,十几年来武道修为再无进境……
那是一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
想起往事,和尚的脸上满是坚忍与无畏。
以武证道,得证菩提,他要去的,是京都洛阳,知行院。
因为,那个男人,据说就是知行院的弟子。
…………
大观楼二楼,崔知夏信手推开观云阁的房门。
灯下,毕云飞据案而坐,案上几碟精致小菜,灯光映得毕云飞脸上忽明忽暗。
“云飞!何事相邀?莫不是还需要还灵丹?”
崔知夏坐下,也不客气,抓起酒壶斟满一杯酒,仰首灌下。
“多谢崔少,云飞今后……不再需要还灵丹了!”
毕云飞说着,默运功法,一股精纯的土黄色元气透体而出,烛台上的灯火顿时光芒大放,照的室内如白昼一般。
强烈的光芒刺得崔知夏眼睛眯起,不禁动容道:“五行元气?竟然还是极为罕有的土属性元气?云飞……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毕云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如古井不波:“云飞花光了所有积蓄,在这大观楼只够点这些酒菜,让崔少见笑了!”
崔知夏道:“云飞这是缺银子了?需要多少,尽管开口!”
毕云飞摇摇头,又饮尽一杯酒道:“今日我已退出知行院!因为三年修习期限未到,知行院那边销了我的学籍!”
崔知夏眉头紧蹙:“云飞这是为何?”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风云际会就在当下!知行院学子的身份,只会成为日后制约我的枷锁……如果我所料不错……今日朝会,陛下已封令尊为当朝宰相!”
毕云飞说完,眼神灼灼的望着崔知夏,脸上浮现浅浅笑意。
崔知夏心中暗自震惊,他是傍晚才知道父亲被朝廷任命宰相的消息,毕云飞身份低微,根本不可能有人给他透露消息,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此人心智机敏,而且审时度势,预见之准,当真神乎其神。
毕云飞自顾自的倒了杯酒,举筷夹了一片莲藕,放在嘴里嚼的咯吱作响,不紧不慢道:“这莲藕看似中通外直,内里实则千丝万缕,七窍玲珑……云飞是个直人,崔少待云飞一向不薄,云飞对崔少也推心置腹!”
“云飞此言甚妙!”
崔知夏举杯与毕云飞碰了一杯,两人仰首同饮。
“陛下……已准备着手清查知行院一系官员!”
毕云飞放下手中酒杯,悠悠说道。
崔知夏心中再次震惊,手掌攥紧,忍不住一拳擂在案上道:“你怎么知道?这……这竟然也被你猜到?……云飞兄料事如神,真是令人佩服!”
两人再次对饮,一壶陈酒已被喝的所剩无几。
崔知夏起身拉开房门,唤过跑堂的小二,再上一桌好酒好菜。
不多时,山珍海味,珍馐美味流水阶的端上大桌,崔知夏推开案几,邀毕云飞入座。
两人继续对酌,毕云飞道:“如今我大陈帝国与西凉的战事处于胶着态势,崔少可知其中原由么?”
崔知夏笑道:“此次西凉大军由他们大皇子阚成领兵,太尉韩宗旺之子韩战秦州起兵为之呼应,这些年韩宗旺练兵有方,以雷霆之势兵出武威,犯我大陈,显然是蓄谋已久……如今双方互有胜负,一时胶着,也是正常不过了,莫非……云飞兄认为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
毕云飞道:“最近研读《太祖通史》,我大陈以武立国,尚不足二十年,其中战力最强的蜀军,多年来一直在成都布防,而能征惯战的虎贲军在汴梁驻扎,日夜操练。我军中许多将领,都是当年的义军出身,战功卓著,用兵如神。而当今陛下,据说当年更是弓马娴熟,勇冠三军,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在军中有莫大声望,如今麾下猛将如云,精兵百万,岂是区区西凉二十万大军能够抵挡?”
崔知夏低头沉思,心里愈发觉得毕云飞言之有理,不禁疑惑道:“那……究竟……为何?”
毕云飞抚掌笑道:“今日所谈,不可与他人言……云飞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原因皆在陛下,陛下这是在养寇以自重!”
崔知夏心中暗惊,俯身问道:“陛下?这是……意欲何为?”
“先帝猝然驾崩,陛下承接大位,知行院院长李行知虽然多年不问政事,但国师地位超然,对陛下隐然有压制之势,而今……李行知已不知所踪,知行院没有了庇护,陛下也就没有了顾虑,天子要立威……他解决完知行院一系官员后,就会御驾亲征,犁庭扫穴,荡清寰宇!”
毕云飞身子端坐,目光闪动,侃侃而谈。
崔知夏头都懵了,毕云飞一个接一个的信息,不啻惊雷,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此时再看向毕云飞,就觉得眼前此人有些高深莫测,以前,还真是小觑他了。
“我之所以退出知行院,是想请崔少帮我进入刑部。”
毕云飞俯身,为崔知夏斟满一杯酒,缓缓说道。
崔知夏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襟危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云飞以前不是说进吏部吗?如今怎么又想去刑部了?
毕云飞道:“陛下会从军方入手,先解决掉知行院在军中力量,介时,刑部将会成为重要一环。”
崔知夏觉得口中有些发苦,自己的思维似乎有些跟不上对方,毕云飞有些想法看似天马行空,但经过他一番抽丝剥茧的推理,却又极其合乎情理,心思之缜密,心机之深沉,令崔知夏自叹不如。
若不是崔知夏性格一向沉稳,他简直要一拍大腿,跳起来,指着毕云飞的鼻子笑骂一声:“你他娘的真是根莲藕,一肚子心眼!”
只听毕云飞接着说道:“陛下要连根拔除知行院的力量,就要借助崔家……而我,愿做崔家最锋利的一把刀。我之所以去刑部,就是查案,查知行院一系官员贪污受贿的案。”
此时的毕云飞充满自信,灯下眸中熠熠生辉,简直和以前那个知行院的穷学生判若两人。
崔知夏不禁心折,起身把着毕云飞手臂道:“今日才知云飞大才,险些埋没,今后你我兄弟同心,何愁大事不成!”
“来,干!”
酒杯对碰,两人相视大笑,笑声飘荡出窗外,散在夜空里……
崔知夏回到府上已是深夜,他蹑手蹑脚走到父亲书房,灯下,崔逸忠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邸报。
崔知夏先是眉开眼笑地恭喜父亲升任宰相,接着把今晚与毕云飞所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
崔逸忠听完之后,捋着胡须暗自沉思,半晌说道:“夏儿,此人如你所说,出身市井,然而智近乎妖,且心存投机,功利心极重!此人可用,但不可大用,你要小心……”
“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当初属意此人,原本只是想在知行院与顾轻舟身边培养一个耳目!”
崔知夏在崔逸忠身边坐下,接着道:“只是想不到,此人韬光养晦,胸怀大志,也算是个人物,倒是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既然他要做我们崔家的一把刀,父亲不妨就在刑部委他一个官职!”
“一个官职,倒不算什么,只是这把刀,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它越锋利,就越容易割破自己的手!”
崔逸忠眉毛拧起,低沉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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