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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便有那一袭白裙的临王妃和一个佝偻着身子,头发胡须都已经花白,门牙甚至都丢了一颗的老孙头一起进了宫。
直至辰时过了一刻,宫中马车才带着两人在大理寺门口停稳。金色双龙飞腾的圣旨再合上时,余亦就已是自由之身。
只不过这接下圣旨的余亦是徐阳秋易容的而已。
‘余亦’、白江宜、云星河和柏鸿志一起,上了两辆马车辗转出城,进了竹林。暖阳当空,正值午时,终于在竹林深处破败的小院子前停稳。
进了赵青山的地盘也不怕有尾巴跟着监视,余亦早早的就在院门口候着了,徐阳秋也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地摘掉那极其不习惯的人-皮面具,重新露出那张扬不羁的清秀面庞。
白江宜下了马车一路小跑,最后一头栽进了余将军怀里。前段时日就算两人见面,白江宜也压抑着自己想要抱抱他的冲动。到现在,老孙头平安回城,陛下下旨排除了余亦的嫌疑,白江宜的任务总算是圆满完成,终于可以变回从前那无忧无虑的小女娘。
徐阳秋一把折扇腹间轻扇,云星河也像是个长辈一样满脸笑意。只有柏鸿志,明明已经二十有八见到这一幕还是不由得红了脸,轻咳着偏过了头。
“姓徐的!进来陪老子喝酒!”
院内传来一声不满的怒吼,徐阳秋这才想起这是赵青山避世的地方。这老头儿喜怒无常可不能惹恼了他,没有犹豫,折扇潇洒一合,高兴地应了声‘来了’,就一路小跑进了院子。
云星河和柏鸿志也没有多在这里耽误人家小夫妻团聚,轻手轻脚摸进了院子,还很贴心地给两人关了院门。
清风带着竹林特有的香气,夹杂着雨后湿漉漉泥土的味道包裹着两人。突然地让余亦有些心疼,他揉了揉娘子似乎不像以前那般柔顺的长发,心疼道:“辛苦你了…”
“嗯,”白江宜带着些委屈地点了点头,“既然知道我辛苦,晚上不如带我去醉仙楼消费一下?”
余亦被她逗笑,变得一本正经:“这段时间,娘子怕是四海定安居都没去过了吧?婉容姑娘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怀中娇小女娘一顿,猛地抬头:“对奥!”
自从沈煊陷入昏迷,余亦入狱,墨鳞卫因为自己受罚。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儿让她根本顾及不上定安居,要不是余亦现在提醒,自己怕是还要几日才能想起。白江宜也不啰嗦,挣脱开余亦的怀抱转身就走。余将军反应迅速,一把又把她拉回怀里:“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白江宜眉头轻蹙,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余亦笑笑没有说话。
此时的四海定安居内,顾客络绎不绝,只是大家都满心满眼扎在那上好的茶和悦耳动听的小曲儿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不断跑动的店小二里有两个带着白纱的男女,在他们腰间更是别着宫内皇子公主的玉牌。
只不过吧,余亦这一提醒倒是引起了白江宜的连锁反应。刚才都沉浸在自己夫君洗清嫌疑的快乐之中,现在才想起来除了四海定安居,还有已经昏迷的沈煊。
她恍然大悟,打开院门冲了进去,声响让刚将酒杯送到嘴边的徐阳秋双手一颤,酒就撒了一身。
徐阳秋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这是在临王府顺来的余亦的衣服,但是好歹合身,他还准备留着以后穿呢。徐阳秋气急败坏,正要起身抱怨,就有一双白嫩小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往外拽去。
徐阳秋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慌张道:“怎么了怎么了!干嘛呀!”
白江宜头也不回,急吼吼道:“你个跟屁虫,这毒能解了还不去救人,还有闲心在这儿喝酒!”
徐阳秋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他‘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在白江宜手臂上拍了一下。女娘吃痛放开了手,怒目圆睁地看着面前人。
徐阳秋呼出口气,坐回位置上,重新倒了杯酒:“还用你提醒?在我入狱的时候就让郑冰州把解药给太师府送去了。”
“只不过,沈煊和另外几个学子,中毒太深,要苏醒还是要一段时间,你就放心吧。”
说到这儿,这浪荡子又开始吹嘘:“就那帮人,还敢跟本公子玩毒,他不知道本公子从小是吃毒药长大的吗?”
“一般的毒对我能有用?真是笑话。”
………
太师府内,郡主别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床榻上沈煊静静躺着,只是呼吸变得平稳了很多。郑冰州透过薄纱,看着床榻上若隐若现的女子,面色肃然。
门口缓缓走进一人,是沈穆书。
他提着食盒放在桌案上,道:“郑公子,随便用些午膳吧。”
郑冰州本看得出神,这时候又如梦初醒收回思绪,慌乱地起身,本想作揖却不小心弄倒了椅子。
在这安静的卧房,突如其来的声响就像是响雷让人一颤。
郑冰州目光一凝,随后就一个箭步冲到了床榻旁边,略微犹豫之后一把掀开了床帘。沈穆书不知发生了何事,疑惑地跟到床边,看到了自己女儿紧握的拳头,和微皱的眉。
“这…”沈穆书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郑冰州欣喜道:“沈太师!解药生效了!阿煊已经反应了!”
沈穆书连连点头坐在了床边,粗糙的大手轻轻裹住女儿的手,柔声唤了一句:“煊儿…”
沈煊原本松开些的手,又重新握紧,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沈穆书大松了口气:“没事儿女儿,都过去了。”
这次没有反应,让沈穆书有些无措。郑冰州赶紧道:“沈太师,让她休息会儿吧,定是累了。”
这话成功地安慰了沈穆书,他轻声不断应着:“对对对,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郑公子,不如我们移步到湖边如何?”
郑冰州犹豫一瞬,随即点了点头。
沈穆书是个儒生,府内也是无处不在的书生气,随处可见在外头晒着的书籍,就算花园里摆着沈家一的武器架子,还是挡不住。
丫鬟打开食盒,拿出吃食摆好后离开。
沈穆书含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郑冰州没法子推脱,拿起筷子夹了菜又塞进一小口饭。
吃相文雅得很。
“怎么?现在武将用膳都这般秀气?”
沈穆书忍不住调侃,让郑冰州更加手足无措。
他继续道:“家一很早就去军中历练了,凌儿用膳就像你这般秀气,反倒是煊儿,每次用膳都是狼吞虎咽,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涨。”
郑冰州被他这没有由头的话说得很不解,沈穆书倒是不以为然:“我觉得男儿郎嘛,用膳就要放得开些,不然怎得算是男人?”
郑冰州越来越不理解,却又不敢问沈太师这话所谓何意。直到沈穆书朗笑几声,漫不经心道:“你这般秀气,怎能摁得住我家那小霸王?”
明明就吃了小口饭菜,郑冰州还是被这话说得咳嗽了好几声:“沈太师你误会了,在下不是……”
“哎,”沈穆书抬手打断了他,“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这小老头管不上,就是给你提些意见。”
沈穆书笑着起身:“你慢慢吃,我回书房去整理一下书。”
沈穆书也不给郑冰州说话的机会,大笑着快步走了,就留下郑冰州一个在风中凌乱。
…………
竹林别院,酒足饭饱之后,几人终于开始谈正事儿。
云星河先开口:“临王殿下,陛下之意是让墨鳞卫配合大理寺查案,你意下如何?”
余亦道:“此案本就是大理寺负责,在下自然配合。”
“可是到现在为止,所有线索可都是你家王妃找到的。”云星河笑道。
这话一出,余亦更是轻松一笑:“那就更要配合了,不然不得辜负了我家娘子的一番苦心?”
“不过…我总觉得,老孙头有事儿瞒着我…”
白江宜突然说话,让原本轻松的谈话安静下来:“他说他撞见凶手和郑牛均谈话,凶手还给了他五千两。”
“这很正常啊,”云星河道,“现在都城有大理寺和墨鳞卫,凶手不敢在城中杀人自然要骗他出城,给钱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是,没错,但是诸位有没有想过,为何老孙头去的路上都是安然无恙,却在大理寺找到他时才动手?”
白江宜一语中的,让面前这些混迹官场许久的老油条都恍然大悟。
柏鸿志抬着他们一路回来,行踪暴露无遗,那么凶手定是有眼线沿路跟踪,既如此为什么不在老孙头只有孤身一人的时候下手?非要等大理寺的人接到他,才动手。
而且,动手的人还是摘星楼中人。
“回去问问老孙头,不就知道了?”云星河淡然一笑,笑得有些阴险。
…………
竹林中这一商议,便是两个时辰,散去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开始西垂入山。
余亦带着白江宜上了马车后问道:“累吗?桐儿?”
白江宜不明所以,但也摇了摇头。
余亦继续道:“要不要一起去趟墨鳞卫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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