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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中原开封应天各处的寺庙,这观音庙依山而建,自是小巧了许多,却也不乏各色香民纷来拜祭,朱唐二人沿红墙登上石阶,入到庙中,只见那大雄宝殿便在眼前。那大雄宝殿虽名大雄,却是小巧精致,朱文羽曾拜会过中原第一古寺嵩山少林寺,哪会把这小小的庙殿放在眼中?只是这殿背依青山,初春之际百草返青,多雾之际树枝嫩叶又是青绿欲滴,倒显得这大雄宝殿透出几分秀气,少了几分**,别有一番意趣。
那大雄宝殿外便是青砖石阶,阶下庭院有一株古松,据传已有百余年风霜,松下有一巨大香炉,似是青铜所铸,巨大的炉膛之中已装满香灰,仍插了无数支拜香,或长或短,香烟缭绕,炉前也有数十香民恭敬伏地而拜。
“走,韵儿,到那边坐坐。”朱文羽看到那边有座古佛亭,便叫唐韵道。
“不嘛,你也不许坐,你得陪我转转。”唐韵嘟着嘴不干。
“你不是来过吗?”
“来过就不能再转了?我偏要转,你也得陪我!”唐韵蛮不讲理地拖着朱文羽便走,朱文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小姑奶奶够难缠的。”又皱着眉头被拖着朝那普贤殿而去。
其实这唐韵也并不是非得要仔细看这观音庙,只不过情郎在侧,若是不偶尔耍点小无赖,倒似没了这份情趣,看着朱文羽无奈何地苦脸,唐韵不禁心中暗自得意地偷笑,情郎如此迁就自己,实是令唐韵满心如蜜一般,至于到底在这观音庙中看些什么景致,已是并不重要了。
好容易在这观音庙中转得一圈,吃了几块庙中的素点心,唐韵还布施了几枚铜钱,总算同意往回走了。朱文羽长舒一口气,不待唐韵反悔,已是领路朝庙外走去。
刚走到这观音庙门口,已听到有嘈杂的争吵之声,朱文羽驻足看去,只见几个人正和值扫的观音庙和尚争执,似是一方想进一方阻拦不让。让朱文羽意外的是那几个想进观音庙中的人身着黑红黄衣,头戴鸡冠帽,居然是几个西藏喇嘛。
这密宗其实乃是藏传佛教一支,乃佛教传入西域之后演化而来,其僧人称为喇嘛,其教义也分几派,如白教,花教,红教,黄教,喇嘛教之类,不过中原一般都统称之为喇嘛教,盖因藏传佛家中对僧人的称谓皆称喇嘛而已。喇嘛教也有自传武学,独成一派,颇有所成,其中犹以“手印”功夫为中原武林所知,因其所传佛学与中原大不相同,颇为神秘难懂,武林中人便将这些以“手印”擅长的藏传佛家统称为密宗。眼前这些在观音庙前与值扫僧人争执的喇嘛自然便是喇嘛教的僧人,至于他们会不会武功,却是分辨不出来。
朱文羽在京城中也曾见过几个来应天朝拜大明天子的西域喇嘛,当时还觉新奇无比,有侍卫告诉他那是西域密宗僧人,后来才听说这西域喇嘛教在前元乃被立为国教,前元统治中原之时,虽因中原佛家与之大不相同,中原百姓不易接受这喇嘛佛教,但喇嘛教在蒙古却是大为盛行,增加了许多寺庙,中原却一直极少有喇嘛庙院,而这些西域喇嘛也极少到中原来,最多只是来京城朝拜天子,以示臣好。
不过这四川与藏域相连,川境中便常有喇嘛走动,朱文羽自河南入川,先到巴中,再到成都,丹棱,乐山,此时到重庆,沿路虽非时时见到喇嘛装束之人,却也见过数次,并不新奇,只是如今日这般的喇嘛与中原寺庙的僧人争执起来,倒是少见,朱文羽来了兴趣,便扯着唐韵也过去看看热闹。
“为何别人能进我们就不能进?”一个身材高大的喇嘛叫道,居然是一口官话,想来这西藏喇嘛到中原来,首先学的也是这一口的官话。
“阿弥陀佛,你们是西域佛家,我们是中原佛家,同根不同枝,不但教义大不相同,所拜诸神更是无一同者,尔等入寺何益?”那值扫僧道。
“我等入寺找住持和尚探研佛理也不行吗?”
“你等几位来势汹汹,不待通报强行欲闯,如何像是探研佛理之人?佛门清静之地,尚忌逞强斗气争执,更何况庙中香徒众多,男女老幼皆为巴州百姓,若是被惊吓了岂非罪过?想来此亦非尔等佛理所望吧?阿弥陀佛。”那值扫僧人手执扫帚,单手行礼,说什么也不让那些喇嘛进去。
此时山门之前聚人渐多,围成了一个圈子,都在看双方争论。
“你这和尚罗嗦什么?你这寺院普通百姓都能进得,凭什么他们进得我们便进不得?再挡路小心你这秃驴的小命!”只听一个粗野的声音响起。朱文羽循声看去,却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四五十余岁的男子,戴着皮帽,帽边露出些许绒毛,眼露凶光,看那脸形,与那几位喇嘛大不相同,倒有些蒙古人的长相。
若是在前元之时,将天下百姓分为三六九等,中原汉人原是最末等之辈,碰上这种蒙古长相之人,便只有躲闪逃避之份,若是和他惹起争端,元朝官府拿住,不问青红皂白便会判汉人理屈,轻则重打数十大板,重则重刑丧命,元朝九十余年,此等之事不计其数,当地百姓心中俱都憋了一肚子气,对蒙古之人的愤恨犹胜余对别的西域诸地之人。后川境重归大明疆土,扬汉抑蒙,西域诸人的气焰便低了许多,也算是替中原之人长了一口气。此时围观的百姓见那蒙古装束的汉子出声,不但出言不逊,居然还粗口骂人,便一窝蜂地起哄吵闹,纷纷指责那蒙古人和那些喇嘛不对,不许他们进观音庙。
那蒙古汉子见众人不听分辨,焦躁起来,一把推在那值扫僧人的肩上,那汉子身大力沉,值扫僧人又显然没有练过武功,竟是被那汉子推得蹭蹭蹭蹭后退了几大步,一个不稳,已是朝天倒在观音庙山门前,正好手磕在石阶之上,擦出一道血口,那血已流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见状更是不忿,群起聒噪,前面的踏上几步,后面的朝前涌,再加上几个无聊街头混混哄叫着往前挤着推着,一下便将那蒙古人和那些喇嘛围在当中。
“你们干什么?关你们什么事?”那蒙古人见人群围了上来,现出一丝慌乱之色,忙伸手外推,却不料用劲过大,一下将人群推开,六七个人被推倒在地,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倒在地上面现痛苦之色,抚着手臂不住叫疼,却不见有血流出。众人见他凶恶,又都呼地一声散开。
那蒙古打扮的男子见闯了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立半晌,猛地醒悟过来,拨脚便朝山下而走,那几个喇嘛见势不妙,也忙跟上朝山下而去。
朱唐二人拨开人群,挤了过去,唐韵低身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中年香客,略一查看,回头看了一眼朱文羽道:“手臂骨头断了。”朱文羽抢上几步,冲着正欲离去的蒙古男子叫道:“打伤了人想跑吗?”
那蒙古装束的男子突地站定,回头道:“瞎了你的狗眼!是他们先动手的,你没看到吗?关我屁事?!”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你身负武功,不知道轻重吗?打伤了人你还要狡辩?还要出口伤人?”朱文羽微怒,板着脸道,他早看出那男子身怀武功,往外推的那一下已是用上了蒙古的摔跤手法,手劲又大,那普通百姓哪里经得起,一下便被摔断了臂骨。
那蒙古男子目露凶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略一思索,想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实是不好太过无礼,从怀中掏出一锭散碎银子,抛了过来,瞪了朱文羽一眼,叫了句:“你等着!”转身匆匆而去,后面几个喇嘛也急急跟上。朱文羽手一抄,正好接住银子,走回来,看那唐韵已将那香客的断臂接好,在值扫僧的扫帚上抽了数根竹枝用剑削断,把自己的手绢撕成布条绑上。
朱文羽将银子递给那香客,道:“回去好好养伤,不要乱动手臂,不要用力,一个月后再拆去竹枝。”
“是,是是,多谢公子,多谢小姐。”
“以后行事别这么鲁莽了。”唐韵在旁边道。
“是,是是,多谢小姐,多谢公子。”那人不住点头。
“羽哥,我们走吧。”唐韵站起身来,道。
朱文羽点点头,和唐韵并肩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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