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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谈话间,离那明月楼已很近了。许是今日这买扑会的关系,离得愈近愈是人声鼎沸,不论是居于附近的寻常百姓,还是穿着破落的长工苦力都聚在对街远远地看着,只因那门口站有十余个身穿黑衣的家丁,摆出一副闲人勿近的样子,其中有一老鸨样的老妈子站在中央,迎着从远处街头来的轿子上下来的显贵们,换出一副柔媚的笑脸来。
穿过熙攘的人群,季夜望去更是震撼非常,只见街对面乃是一片大湖,楼上的灯火映照于湖面上,极尽光亮。明月楼原来是在这湖面上,一处三面临湖的渚中所建,而右临岸边处则另有一座石桥接往渚上。
方羽在旁所说此地名为桃花渚,是以渚上盛开桃花为名。故世人有语:“折尽镜湖临池柳,桃花渚上明月楼。”
两人走上前迎面对上那老鸨子,搭眼看去那老鸨似乎年纪不大,体态丰腴极为柔媚,笑起来双眼眯成一线,披着红狐裘毛,头戴一朵妖艳牡丹,宛如是其本体化身一般。
方羽从怀中摸出请柬,那老鸨只一眼便认出他,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转瞬又归于正常,摆出副迎候贵客的面容走上前来说道:“三殿下您来啦,快快进去落座吧。”
方羽刚要开口,却看张雪凝从门内走出,近乎小跑着走到几人跟前来说道:“潘娘,这两位是我朋友,由我来招待便是。”她今日穿了件纯黑貂裘,贵气非常。
那被称潘娘的老鸨早料想着她会出来亲迎,恭敬说道:“小姐您请便。”
季夜随着方羽和张雪凝两人前走,身后忽然传来那潘娘尖声轻喊道:“哎呀你们两个怎地此时前来了,没人和你们说起要晚些来吗,快快去后院吧,真是没办法。”
季夜回首望去,竟是霍燕和孙正两人各牵了一辆马车背后装的是满满的从云州一路运来的那些货草,正同那潘娘说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他。
随着潘娘说了句‘且随我来吧,’两人牵起马,季夜赶忙回过头来。
走进这大厅之内,烛光灯火闪耀格外刺眼,季夜猛眨几下眼睛,才看到这明月楼层层中空一望到顶,四方立有桶般粗细的丝楠木,两侧留有连廊摆座,中间围出一极旷阔大气的唱台,而自二层之上外列室室雅间,层楼叠榭,错落有致。
其中不见有何花卉植物,却隐有暗香袭来。
季夜无心在意这异香,心中只想着镖局千里迢迢送药草到这青楼是作何之用,再遇霍燕孙正二人,他还是想去远远地一见。
想过之后,向方羽道了句‘稍后再回来寻你’便回身左转往霍燕和孙正的方向去了。
不想这后院竟颇有些曲折,季夜一路跟着车辙印,才不至就此迷路。
很快跟到一列紧并的矮房前,此处远离前院喧闹,灯光也昏暗几分。季夜远远择了处低矮墙边,低下身来细听着。
只听潘娘说道:“你们是从云州来的那福威镖局吧,今年怎地不是由那个霍老头带人来送镖了?”
霍燕一吸鼻子,略微一顿才默然道:“您说的想必就是家父吧,我名霍燕,是那霍老头的女儿,我镖队半月前遭遇匪寇,家父不幸罹难,横死当场。”
潘娘听罢眉头一皱,问道:“那你们所运的镖货呢?除了这两辆马车外,可有遗失?”
霍燕从实答道:“虽还损了几位镖头,但镖货并无遗失,余下还有七八辆马车留在城中客栈。”
潘娘着实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上一月也有只镖队于途中遇袭,只是他们时运不济,人货两空,只有一人幸存前来通报。”
边说着边从怀中摸出两张银票来,又取下钱囊掏出一把碎银子,约莫二三十两,摆到霍燕身前说道:“这二百两是这一路的镖钱,多出的这二十两,就当是抚恤这几位枉死的镖师了。你家镖局老镖头既死,今后就不必再接这趟镖了,回去后快些将余下几辆的镖货送来,但切莫记着等到午夜时分再来。”
季夜听得正酣,耳边竟传来几声脚步,抬头看去竟是两天不见的李若邻。
眼看李若邻已走到季夜身边,正欲开口叫他,却被季夜一把拽得低下身来一手捂住嘴巴,摆出噤声的手势。
李若邻急得耳根羞红,领会了他意思猛猛点头,季夜这才撤回了手。
可她实在又有些气急,当即伸出右手在季夜腰间猛拧了一把。
季夜瞬间吃痛,但此时又不能叫喊出声,只能又捂了自己嘴巴强行忍住。掌间口鼻处传来一阵清新芳香,这般也算是同她有所亲热了,季夜厚颜无耻地想着。
霍燕和孙正听她居然说着还好还好,气结不过,险些就要发作,但看她所给镖钱竟有如此丰厚,还另外给了些补偿,心中气恼尽数消了。
转念一想这趟长镖可绝不能丢了,又恳切说道:“我镖局虽损了主心骨,但整体还在,今后接这趟镖还是毫无问题。”
潘娘略一思索,说道:“如此的话明日子时你们将余下的镖货尽数运来,再与你们细谈。这半年来也确是折了几支商队,正是用人奇缺之际。”
霍燕接过银票和那一把银子,老实道了声谢,同孙正两人将马车上麻布袋子搬进那低矮门房,牵着马车转身离去了。
潘娘也进了楼中就此离去。
待到三人已走得远了,季夜李若邻站起身来。
季夜看向她,这才来得及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此?”
他这般细看去,李若邻脱了一路上所穿的鹿皮土帽土袄,换了一件包身纯白狐裘,上面毛发柔亮光滑,极为精致漂亮。
配以她绝美容貌,真有如一只雪地中的白狐一般,让人一眼望去便深陷其中。看来是从那潞城中便紧紧地记着,这两日到了上京城立刻置了件精贵狐裘。
李若邻脸上红潮未消,看向季夜竟莫名有些紧张,嘴上说道:“我,我在大厅看到你走进来,转身就又出去了,我就跟了过来。那你又怎会蹲在此处偷听?”
季夜说道:“方才进来时看到霍燕和孙正他两个,就想着跟过来看看,因着先前的误会和愧疚,这才躲在这墙后听着,没有出来相认。”
李若邻深以为然点头道:“所以他们这些镖货原来是送到此处,不至于到上京来成了无头苍蝇,已是极好的结果了。”
她说着话锋一转,问道:“那你这两天,是去哪了?那日萧瑟哥哥言语重了些,他说话就是那个样子,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听她如此说,季夜脑中又浮现那李萧瑟所说二人已有婚约的那番话,心头又是一酸,深吸口气平复一番说道:“我这两日都与三殿下待在一起,已答应了作他的贴身护卫。”
李若邻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就是那个容颜绝世的三殿下吧?我已听他们提起过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那日自酒楼出来就不见你踪影了,我还有些担心呢。”
季夜这才心头稍慰。
两人沿原路到前厅外,才看到门前到那街边的这一条通路已有些空旷,看来人已来得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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