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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从公路下方400米远的地方开过来一个辆摩托,在这辆奥迪轿车的一侧“嗞”的一下停住。一个穿着海魂衫的平头青年下了车座,抬手一抹汗涔涔的额头,便走到刘家富面前问,您可是从香港那边来的?
刘家富心里有数,来之前,父亲给他打过电话,说这里有人迎接,这个平头青年是不是迎接他们的人呢?他估计不会错,便点头。
平头青年再问,是不是我叔叔马金贝叫你们来的?正瞅着平头青年的阚娟抢过话说,错了,是马鑫财老板叫我们来的。平头青年也认为错了,掉头走近摩托,跨上去正要走,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贴近耳朵接听。
他说,从一辆轿车上下来几个人,我问过,他们说是一个叫马鑫财的老板让他们来的,不是你。电话里又说了一阵话,平头青年“哦”了几声,又从摩托车上下来,笑吟吟地走近刘家富:唉!我搞错了,原来是叔叔马金贝把名字改成了马鑫财我不清楚,他说是一个测字先生给他改的。
刘家富心想对上号了,便叫保姆从车上取一瓶矿泉水送给他。他拧开口子喝一口说,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的。刘家富说,来捕蛙的。
平头青年走到摩托车边掀开后盖,下面是一个矩形铁皮箱,他从箱里拿出一只蛇皮袋,对刘家富说,这袋子里是青蛙,是叔叔叫我给你们准备的。
说着,他把矿泉水拧紧盖子,放在脚边,再解开蛇皮袋束口。刘家富循着袋口往里看,约有半袋子青蛙,有的还在里面蹦跳,它们的背部布满青色条纹,就像穿上了迷彩服,而肚子是白色的,整个身子滑溜溜的,直接和脑袋连在一起,好像没有脖子。
这让刘家富想起了一句俗语:蛤蟆无颈,细伢无腰。描述得挺恰当的,他会意地一笑,再看青蛙两只眼睛圆鼓鼓地立着,仿佛它们时刻都很惶惑,都准备逃离,可又怎能逃离得开?
平头青年怕袋子里的青蛙跑了,旋即捏紧袋口,正要拴上束绳,刘祥生跑过来嚷道,我要看青蛙。
平头青年只好松开袋口让他看,阚娟、毛珍珍也站在旁边挺有趣地看。
刘祥生觉得看还不过瘾,竟然伸出一双汗巴巴的小手去把袋口扒开些,平头青年也顺便松开袋口,哦嗬,几只青蛙同时往袋口外边跳,一只、两只……四只。平头青年麻利束紧袋口,从车箱里取出一只圆口网兜,网兜上有一个短柄,他一拉,拉成一庹长,拿在手里暂且不动,看小孩子在公路上追逐刚从蛇皮袋里蹦出来的一只青蛙,够不着,并且一拢去,青蛙就跳开。
平头青年赶过去,用这网兜一扣就扣住了,青蛙再一跳,跳不出来,他一只手把它摁住,另一只手伸进网兜里把它抓出来。
我要青蛙。刘祥生兴奋得跳起来叫。平头青年便把青蛙放在他手里,叫他抓紧。
刘家富、阚娟、毛珍珍则在公路上追捕另外几只正在蹦跳的青蛙,其中一只跑到奥迪轿车的轮子底下了,刘家富正蹲着身子,歪着头往里瞄。
还一只青蛙在公路当中蹦一下又蹲一下,接着再蹦,反复多次,阚娟跟在后面撵,怎么也撵不上。它再蹦几下,很可能蹦到路边草丛中,那可就逮不住了。
平头青年一个箭步跃上去,在青蛙跳起来的当儿,他顺势伸出长柄网兜一扣,便扣住了。他取出来时,另一只逃出来的青蛙已被毛珍珍捉在手里,她笑咪咪地站在那儿,虽然汗涔涔的,也不觉得天气酷热了,仿佛陶醉在喜悦之中忘记了一切。
平头青年打开蛇皮袋束口,把捉住的青蛙放进去,毛珍珍也一样,只是刘祥生依然把手里的青蛙捏得够紧,稚气地问平头青年,叔叔,我不把它放进去不要紧吧?
你抓住别让它跑了就行!平头青年又要去帮刘家富捉那一只蹦到车子底下的青蛙,才系紧束口抬起头,就看到轿车移开原泊位一米多远又停下来,他突然发现那只青蛙已被碾死在车轮之下,压扁了,血肉模糊,在灼热的公路上巴成了一块儿。
刘家富从轿车上下来,看着压死的青蛙惋惜地说,我是想抓活的,怎料这般结果?
算了!那袋子里的活青蛙,都给你们。平头青年说。刘家富说,让我们自己捕捉吧!这样不劳而获怎好意思?平头青年笑道,既然是叔叔的朋友,就不要客气了。再说你们不一定会捉青蛙,就是要捉,也只能晚上捉,白天是难以捉到的。原因是晚上青蛙叫,容易暴露,也就好捉。
太阳像一把火伞,热辣辣的。阚娟、保姆他们有点受不了,便带着小祥生到路边的那棵木棉树下歇阴。
小祥生的皮肤已晒得发红,但兴致很高,他把玩着手里的青蛙,开始是双手合拢着夹住,那青蛙许是不舒服,身子和两条后腿不停地扭动,越是扭动,祥生越是用力气捏着,直到它不怎么动了,祥生才把手放松一点。
阚娟说,乖乖,把青蛙给我塞进蛇皮袋里去,拿在手里脏。祥生不答应,偏开身子背对着妈妈,但他心里矛盾,妈妈没有强求他,他反而走近妈妈,把青蛙朝妈妈的手里一放。
阚娟没有准备,自然没有接稳,青蛙掉在地上,它没有再蹦,许是被小祥生拿在手里捏来捏去,折磨得要死了,但小祥生还是怕青蛙跑,提起一脚踹在它背上。
阚娟看它快死了,便叫小祥生把脚拿开。之后,青蛙果然不动了。阚娟把它捡起来,走到火烧火燎似的太阳光里,对平头青年说,你再把蛇皮袋束口打开,把这只青蛙塞进去。平
头青年一看不行,说这只青蛙快死了,放在袋子里憋闷,会死得更快,那样会使其它鲜活青蛙受到感染而发病。刘家富说,把它放在车上。
刘家富拧着那只装了鲜活青蛙的蛇皮袋向平头青年道过谢,就邀约家人上车,车子返程还没有开出汕头,那只被踹过一脚的青蛙就死在车上,小祥生用脚轻踢,它翻过身子一动不动,扁平而煞白的肚皮上仿佛涂满了死亡的颜色。小祥生不感觉恐怖,只感觉好玩。
天气炎热,怕它发臭,做味道,阚娟就拾起这只死蛙,揿开车窗,甩了窗外。
小祥生有些不愿意,撅起嘴叫,妈——把青蛙丢了干吗?阚娟说,死青蛙,有病毒,丢了好。
坐在旁边的毛珍珍宽慰他说,祥生,青蛙多着呢,有大半袋活的放在车后储藏箱里嘞!小祥生说,我知道。
车子出城后,加了速,窗外的路树仿佛直往后倒,看上去远远的山脉田野一会儿就呈现在眼前,眨眼就成为匆匆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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