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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婺江码头。
四周的百姓有些畏惧的看着一群红衣金甲的千牛卫站在码头中央,穿着青色松鹤纹长袍,头上带着黑纱璞帽,面色温煦,身形挺拔的李绚,稳稳的站在码头最前,似是早已等在了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三艘大小不一的客船从西面缓缓的驶来。
船身之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十数名处着蓝色道袍的道人,站在甲板上。
手持拂尘,头戴莲花道冠,一身庄严肃穆,一道穿着朱色道袍的道人,从最前方最大的那艘客船里走了出来。
身形挺拔,目光锐利的道人,一眼就看到了码头上的李绚,对着他认真的单手行礼。
李绚遥遥的对着道人还礼,面色庄重。
很快,客船就缓缓的停靠在码头之上。
还未下船,船上的一众道士,便已经齐声高喝:「福生无量!」
李绚上前半步,双手掐太极印,高声应喝:「福生无量。」
「啪」的两声,船板落下,十数名蓝衣道士从客船上依次而下。
穿着朱色道袍,面色清隽的道人,最后走下。
李绚赶紧上前,再度庄肃行礼:「弟子灵玑见过玄恩师叔,无量寿。」
玄恩真人,兰溪石阜岭兜率观观主。
「无量福!」玄恩道人对着李绚庄重的回礼,然后才脸色轻松一些,问道:「久见了,灵玑师侄,为何前日特意写信,专门让老道下山,参与这劳什子的祭地仪式。」
玄恩虽然语带抱怨,但是语气当中的亲昵却是丝毫不加遮掩的。
「回禀师叔,师侄针对天阴教,最近颇有一些成效,城中百姓不少都弃天神神女而走,未免被他人趁机而入,弟子便想索性办一场祭地***,邀请道佛傩幻诸家,为百姓涤净心灵。」李绚稍微讲述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尤其着重在今天上午授田之时,意外出现的大量百姓。
「天阴教虽然伪托道门传承,但信仰传播也是有几分底蕴的,只是可惜,他们未曾在这份底蕴上深耕,反而走向了谋逆之道,自取灭亡。」玄恩道人摸了摸下颚的短须,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无非就是另外一个孙恩而已。」李绚轻声感慨。
自从道门创立以来,不管是五斗米教的张道陵一系,还是类似分支的孙恩等人,本质上都不脱政教合一的路子,天阴教本质也是如此。
信仰被动摇,那么天阴教不管有多大的基础,一旦信仰根基被动摇,他们也就完了。
这个时候,其他两艘船上的道士也相继下船,玄恩道人引着李绚来到一名面色古朴,神色冷峻的三旬道人跟前,拉着对方的胳膊说道:「林易师侄,来来,这是灵玑师侄,你们年轻人,多亲热亲热!」
李绚没好气的白了玄恩真人一眼,然后上前,拱手说道:「灵玑见过林易师兄。」
林易道人冷峻的神色变得温和许多,对着李绚拱手道:「见过灵玑师弟,上回灵玑师弟前来赤松观,短短时间就离去了,不然我等师兄弟早就可以相互交流。」
林易道人便是出身李绚之前前往探病刺史王方鳞的赤松观,赤松观观主便是其师黄松平真人。
「家师原本也要前来,但王刺史身体反复不得不留下来。」林易道人这话一出,李绚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王方鳞如今在赤松观休养,为了避免他被天阴教的杀手刺杀,所以黄松平真人便留在了赤松观,没有下山。
「如今,便有劳真人了。」李绚说话的同时,眼角余光下意识的从玄恩道人的脸上扫过。
玄恩道人虽然是太清嫡传,但是在婺州,还是要避讳黄松平真人几分的。
赤松观才是如今婺州最大的道观,而兰溪石阜岭兜率宫不过是才刚刚建立二十多年而已。
兰溪石阜岭兜率宫的建立,并非是为了和赤松观抢夺信仰传承,他们的目的就是盯着西北群山当中的天阴教。
正是因为有他们在,距离睦州很近的兰溪,才没有变成天阴教的地盘。
「这位是芦山道观的明水真人。」玄恩指向了一旁,穿着天青色道袍,气态温润,面如白玉的青年道人,同手道揖:「明水师弟,你与灵玑师侄道法相近,可多做切磋。」
「见过师叔!」李绚的神色端重起来,认真的扣指行礼。
这一位看起来的很年轻的道人,竟然是他的师叔,面上丝毫都看不出来。
只有眼中闪过的一丝沧桑,才隐隐道明,眼前这位真人的真实年龄远不止如此。
明水真人温和的笑笑,看了李绚一眼,说道:「师侄修行的修行已到关卡之处,再进一步,便可上窥胎神之道,不过这一步,可得走稳了。」
明水真人这话一出,在场的小字辈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但是,不管是玄恩,还是林易,脸上都没有丝毫变化。
「师侄明白。」李绚认真的躬身致谢。
他如今的修为在几次三番的杀戮之后,已经来到了先天真种境大圆满的地步,再进一步,便是玄胎阴神之境。
但是李绚的这些修为,虽然运转如意,但隐隐之间总有一丝滞涩。
这种情况贸然突破,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着急,眼下天阴教在婺州的盘算已经大体被他砸碎,只剩下最后的一关。
在朝廷大军攻入天阴总坛之前,李绚还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调整。
看向在场的众多真人和道人,李绚拱手说道:「小侄已经腾空了婺州驿馆,暂时委屈诸位师叔和师兄弟,今夜,小侄准备了简单宴席,为诸位师叔和师兄弟接风洗尘。」
「多谢灵玑师兄!」在场的众多道人立刻躬身还礼。
「诸位,请!」李绚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张益招招手,张益立刻上前,引导诸位真人道人,前往驿馆。
看到李绚依旧留在码头上等候,明水真人看到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的玄恩真人依旧在不停的看向李绚的所在,低声说道:「师兄可是在想,灵玑师侄,究竟想出了怎样的妙法,敢称为百姓涤荡心灵。」
玄恩真人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师弟有所不知,灵玑师侄身份特殊,故而一直无法入道,但他天生灵性,五感敏锐,玄藏师兄一直有些担心他道路偏侧,如今在这婺州,和天阴教杀伐过多,也不知道究竟性情变化如何?」
「究竟如何,今夜便可一见分晓,又何必现在就担忧呢。」明水真人摇摇头,转头看向后方,远处又有几艘船只驶来,他轻声说道:「佛门的那些人来了,师兄,你觉得我们这么多人,灵玑师侄又如何会走偏,与其担心如此,不如担心他会否被佛门拉走。」
玄恩真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远处船上的一群光头,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两艘船只缓缓的驶到码头,船板「磕碰」一声,放在了码头上,
穿着浅红色袈裟的几名大师,脚步健硕的从船上下来,后面跟着十几名,穿着皂常、黑绦和灰袍的僧人。
李绚上前一步,毫不避讳的双掌合十:「方钦大师,久违了!」
穿着茶褐色袈裟的牛头山方钦和尚对着李绚温和的还礼,同时说道:「据实而言,贫僧和王爷分别也不过九日,未曾想,王爷竟然已经做下了这般大事。」
说着,方钦和尚下意识的看向了婺州州城的方向,眼神中满是感慨。
李绚这一次是以
举办祭地***的名义邀请佛道各家而来的,在来之前,佛道两家都要对婺州城的情况有所了解。
甚或者,他们一直都有关注。
天阴教在婺州的布局遭遇了重大打击的事情瞒不过他们,甚至天阴教婺州分堂堂主方云秀之死,也在今天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这个时候,大家才纷纷抵达州城。
「不过是份内之责罢了。」李绚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看向一旁的其他三位身穿袈裟的大和尚,李绚谦恭的问道:「不知这几位……」
「这位是古佛寺的悟道师叔!」方钦和尚非常恭敬,对悟道禅师单掌施礼。
「郡王上次前来金华山的时候,老衲就有所听闻,未曾想,短短数日,便能得见郡王尊驾。」悟道禅师五旬年纪,但鄂下的胡须已经全然发白,脸上带着一丝淡笑的看着李绚,目光似乎能彻底看透他心中所想。
古佛寺始建于南梁武帝时期,距今已有百年之久。
据传,其祖师甚至是禅宗初祖达摩传人。
古佛寺和赤松观同在金华山,甚至所离不远。
人们偶尔也称古佛寺为赤松岩寺,这中间的道佛争锋一望可知。
李绚神色温和,对着悟道禅师,双手合十,认真回礼道:「恰好,今夜刚好有些问题,要向禅师请教。」
「老衲期待。」悟道和尚淡笑着,稍微退开一步,后面站着的,是一位四旬年纪的中年僧侣。
「大智寺通智,见过郡王。」通智和善双掌合十,神色严肃。
李绚客气的还礼:「今夜小王略备宴席,整个听一听大师的妙法莲华经。」
大智寺同样始建于南梁武帝时期,不过现在传承却是天台山法华寺。
大智寺和古佛寺,一个是法华宗,一个是禅宗。.z.br>
「贫僧明招寺真无见过郡王。」一名穿着白色僧袍,看上去还不到三旬年纪的俊俏和尚出现在李绚的视线当中。
李绚微微松了口气,合十道:「见过真无大师!」
明招寺在佛门诸寺当中建寺最早,在东晋咸和初年,由竹林七贤阮籍之孙阮孚避世出家所建,那是整个浙东,最早的寺庙一样。
不过和前面两位都不同,明招寺修行的是小乘佛法。
故而这些年,明招寺隐隐间有落寞的趋势。
天台宗和禅宗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未来如何,尚在未定之天。
余泽将诸位法师领去了驿馆,李绚一人依旧站立在码头之上。
今日前来州城的,又岂是仅仅只有刚才的极为真人法师,不过他们的宗派庙宇都要稍小一些。
更重要的,是李绚需要趁着这个机会细细思量,今夜这一切该如何安排。
道佛两家,无数人物,不知道会起怎样的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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