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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坐于高台之上,看着下方一众众臣,带着玩味的目光朝远处扫去,殿外,及更远处,还有更多的臣子和番寮坐落两侧。
众臣坐定之后,目光全部看向高座之上的皇帝,皇后和太子。
李治侧身看了武后一眼,轻轻一笑,然后转身看向众臣,开口道:“上元丰年,虽中有波折,但有赖众臣齐心,物阜民安,今日元日佳节,朕略备美酒,一谢天地,天地齐力,江山万年!”
李治举起酒樽,看着殿外的晴空万里,神色肃然起来,缓缓将樽中酒直接倒在了台阶之上。
“惟愿天地齐力,大唐江山万年!”众人齐声高呼,随即效仿,将樽中酒倒于地上。
李治满意的笑了笑,一抬头,身后的宫女已经将酒再度斟满。
李治再度举起酒樽,脸色顿时肃然道:“二谢先祖,祖宗庇佑,江山稳固。”
“惟愿祖宗庇佑,大唐江山稳固。”众臣再度将樽中酒倒于地上。
李治再度抬酒,看向众臣说道:“三谢诸臣,戮力同心,共享富贵,来,把酒!”
“臣谢陛下。”在场众人立刻举起酒樽,对着李治肃穆抬头。
“赐饮。”李治笑呵呵抬头,然后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李绚坐在下方,跟随众臣一起,将樽中酒饮尽。
随后,身后的美艳宫女立刻上前,帮李绚将酒樽倒满。
李治笑了起来,然后侧身看向一侧的太子李贤,英王李显和相王李旦,开口说道:“贤儿,显儿,旦儿,你们替朕去一一敬酒众臣。”
“儿臣遵旨。”李贤、李显和李旦相继从台上而下,李贤位于殿中,李显和李旦位于殿外,一人左,一人右,向满朝臣工敬酒。
这个时候,李治侧头看向一旁的典仪,典仪立刻开口唱道:“上食,起乐,起舞。”
太乐令令撞黄锺之钟,右五钟皆应,奏太和之乐,鼓吹振作。
上百名身姿柔美的宫中舞娘进入殿中,开始翩翩起舞。
李治坐于高台之上,目光看到众臣略有拘谨,淡淡一笑,然后转身看向身侧武后,举樽道:“来,媚娘,朕也敬你一樽。”
“臣妾多谢陛下。”武后轻轻一笑,然后举樽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李治放下酒樽,拿起筷子,将一片薄肉夹到了武后碗中,然后才柔声说道:“朕不能多食,媚娘你替朕多吃一些。”
“臣妾领旨。”武后柔顺的将薄肉夹起,然后在李治的注目之下,将薄肉放入嘴中,脸上满是柔情。
李治的脸上满是开怀的笑容,然后转身看向群臣,微微点头。
……
看到这一幕,群臣才微微松了口气,呼闹的相互敬酒起来。
李绚举起酒樽,转头看向左侧的嗣郑王李敬,举起酒樽。
李敬这个时候同时举起酒樽,同样侧身左望。
左首之上,韩王李元嘉高举酒樽,然后看向诸王,温和的说道:“今日佳节,诸王弟,王侄,一起共饮,祝大唐万年,陛下万年!”
“祝大唐万年!陛下万年!”众王齐声恭祝,随即将樽中酒饮尽。
另外一侧,太子李贤正在向众臣一一敬酒。
从中书令郝处俊开始,到尚书左仆射刘仁轨,右仆射郝处俊,侍中赵仁本,侍中张文瓘,还有其他六部尚书,九寺寺卿,五监监令一一敬酒。
李绚和嗣郑王李敬碰杯饮酒,酒樽放下,目光落在对面。
他在对面看着,总觉得有些奇怪。
李敬业就坐在刑部尚书裴炎的身侧,在李敬业的另外一侧,坐着的赫然正是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窦玄德。
窦玄德即将调任中枢已成定局,怎么,难道李敬业这一次也要调回中枢吗?
裴炎和李敬业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奇妙,李敬业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裴炎却总是侧过头。
李绚可以肯定,这两人肯定知道对面坐的是他,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都不正眼看他。
是在避嫌吗?
是在避嫌。
李绚几乎瞬间就肯定了这一个猜测,因为实在太诡异了。
李绚在杭州时,裴炎派薛仲璋来调查李绚,然而不仅没有调查到李绚什么,反而是薛仲璋自己被东海王算计,甚至最后就连李敬业都被牵涉了进去。
如果这里再坐一个东海王,那么一个闭环就能形成了。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李贤敬酒而至。
……
太子敬酒,先中枢诸臣,然后十六卫大将军,诸州刺史,最后才是诸位亲王,郡王和世子。
毕竟皇室宗王是自己人,大唐天下都是李家的,应该是他们感恩朝中众臣才是。
太子代表的不仅是皇帝,还有整个李唐王族,所以最后李贤敬酒众王,还有外戚……
如今殿中的外戚只有一个武承嗣,而且还是坐在秘书监的位子上。
皇帝的母族是长孙氏,祖母一族是窦氏,但都是血脉偏远,如今唯一在殿中的只有窦玄德。
李绚神思转动之间,就见到对面李贤已经敬完了裴炎,转身看向李敬业。
裴炎还没有坐下,李敬业刚刚站起。
这个时候,就见李贤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头,看向裴炎,不经意的轻声问道:“裴卿,本宫听闻令侄出事,不知道调查如何了?”
对面的李绚猛然间抬起头,死死的盯住了李贤。
同时愣住的,还有裴炎和李敬业,他们都没想到,李贤会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
脑海中思绪电转,裴炎恭敬的对着李贤拱手,话音缓慢的说道:“承蒙殿下关心,仲璋之事,刑部已经查实一些线索,只是冬日山野难行,故而未有更多进展,等到他日有确凿实据,臣再向太子殿下如实禀奏。”
“嗯!”李贤点点头,说道:“薛二郎为人稳重,或许是在杭州疏忽大意,才会为贼所趁,可惜了……”
裴炎对着李贤沉沉躬身,但嘴巴这个时候却死死的闭上了。
甚至在这个时候,裴炎稍微瞥了李绚一眼,恰好在这个时候,李绚同样看向了裴炎,眼神中带着一丝凌厉,但不知为何,这一丝凌厉迅速地带起了一丝疑惑,下意识的两人同时看向李贤。
“英国公,本宫听闻,你和薛家二郎早年同窗,此番他前往杭州亦曾通知于你,不知道你是否知晓,除你之外,薛二郎还告诉了何人,他将要调任杭州之事?”
李贤此时正好举樽看向了李敬业,裴炎依旧站在原地。
一刹那间,仿佛是李贤宰拉着裴炎和李敬业同时对话。
李绚就在李贤身后不远处坐着,但这个时候,他却忍不住微微低头,丝毫不敢抬头看去。
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抬头,就转头看向李治。
因为眼下这一幕,正是皇帝亲自导演。
能在这个时候,将裴炎和李敬业同时安排坐在一起的,只有皇帝。
虽然低头,但李绚依旧在听着李敬业那边的动静,同时心中疯狂的在想,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
裴炎,李敬业,这两个人通过薛仲璋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但除了薛仲璋在外,另外还有一个人,也将两人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这个人正是东海王。
李绚猛然抬头,死死的盯住了李敬业。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皇帝在他返回到长安之后,就令他居家不得外出,原因就在于此!
……
“殿下,臣与薛二郎虽为友人,但自从去岁孝敬皇帝事后,便再未有过见面,他身边是否有其他友人,臣亦不知,此事还需询问裴尚书,当日事起仓促,薛二郎之踪迹裴尚书尽在掌握,若是有事,裴尚书该当首先知情才对。”李敬业躬身看向裴炎。
裴炎,还有李绚,同时心中喝骂一声:“老狐狸。”
避重就轻,含糊其词,诿过于人,奸佞小人。
虽然心中将李敬业骂了个透彻,但裴炎仍旧平静但开口说道:“二郎和英国公商聊之事,微臣尚且不知晓,如果能知晓他是否与他人也商谈过此事。”
李贤淡淡的笑笑,随后说道:“那就请裴爱卿今日回去之后,好好调查一下薛二郎身边的那些朋友,英国公若是一时无事不妨也帮忙调查一下,诸位宰相,诸部尚书,寺卿,将军,大将军,还有诸王,刑部和英国公都可以调查一下。”
“臣有罪!”裴炎踩着李贤的话脚,立刻躬身行礼。
李敬业同样丝毫不敢怠慢,同时拱手道:“臣有罪!”
“二位何罪之有,二位所做所为,皆乃人之常情,”李贤淡淡的一句话,听起来很平常,但细细品味,却多有怪罪之意。
但这真的是李贤在怪罪吗?
李绚坐在对面,微微低头,耳边却在不停的听着。
此刻,不知不觉中,整个大殿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有中间的舞女在无声的跳舞。
……
“殿下圣明,微臣与薛郎相交,乃当年国子监时同窗,彼此性情相投,日后才多有交往,此番杭州之事,是臣管家不严,九月之初,薛二郎便去信于臣,说他将要调任杭州,故而,臣才将家中别院让他暂居,未曾想竟被贼人所趁,此乃臣之过也。”
李敬业沉沉躬身,一脸的苦涩。
在场众臣听到他这番话,仔细琢磨的同时,也同时将目光盯向了裴炎。
裴炎的脸色顿时就深深的沉了下来。
李敬业在将自己择清楚的同时,也将裴炎给坑了进去。
李绚一直都有些怀疑,李敬业究竟是怎么人在眉州,却一夜之间收到了长安的消息,并且给薛璋安排了家里在杭州的别院的?
毕竟总共也有只有那一夜的时间,后来薛仲璋随李绚前往扬州,身份还是秘书省秘书郎。
即便是后来他调任杭州,人也早已经过了扬州,如何还能和远在眉州的李敬业联系,还将一切安排妥当?
所以一切只能发生在那一夜。
李绚甚至有些怀疑,当日那一夜,李敬业是不是人根本不在眉州。
毕竟从长安到眉州,即便是快马日行八百里,也需要整整一天。
若是本该在眉州的李敬业,却悄然的离开了眉州,这就有意思了。
或许皇帝也是这般猜疑的。
但现在,李敬业将一切都择干净了,他之所以能提前安排,就是因为薛仲璋在九月初就已经知道自己将被调任杭州,这才通知了李敬业,这才有了后面的安排。
可究竟是什么人,能如此准确的替薛仲璋安排?
裴炎。
李敬业将自己择干净了,但却将裴炎深深坑了进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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