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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听了几遍那无法连缀成句的古弗萨克语,自己也试着读了一下后,道格拉斯很是迷惑地皱起了眉头。
要不是他同时掌握着汉语和古弗萨克语,是不可能从这句话中听出疑似八个汉字来的。可是,他对古弗萨克语的掌握并不深入,只熟悉常用语和仪式用词,无法判断那被称作“黑之魔女”的镜中人说出的古弗萨克语是否还有其他含义。
这让他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愈发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听,就像是很多人会用拼音用汉字大致模拟出发音来学唱外语歌曲那样,总是习惯用自己的熟悉的语言去替换不熟悉的。
念头转过之间,注意到“魔女”灵体开始有少许消散迹象的道格拉斯暂时放下了纠结,开始询问其他问题,包括“黑之魔女”和对方来到贝克兰德后的行踪,直至对方彻底回归灵界为止。
从问答中,他大致了解到魔女教派的高层会都使用颜色作为代号,“黑之魔女”是其中一位资历较老的圣者,也是这位魔女的直系上司,两者间似乎还有些混乱的血缘关系。
“魔女”原本定居在因蒂斯的首都特里尔,接到任务后便连夜启程,于4月21日抵达了贝克兰德,伪装成继承了丈夫大笔遗产的寡妇,在现实世界拓展着人脉的同时也逐步调查着“恶魔家族”相关的事件。
这个期间,她尝试过寻找道格拉斯,不过那时道格拉斯本人正在弗萨克,阿蒙找来代替他命运的流浪汉倒是老老实实躺在医院,可因为旁边病房中还临时关押着科尔蒂娜的哥哥泰伦,有军情九处人员时刻看守,“魔女”没有冒险。
直到近期,丰收教堂遭遇袭击之后,“魔女”才借机真正采取行动,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有关恶魔家族的情报,顺便转达“黑之魔女”的口信。
她既担心道格拉斯和自己的上司之间存在过不一般的关系,也害怕太显眼的行动会刺激正处于高度警惕的几大教会,因此接近的手段称得上常规温和,并没有谋害的意图,只想利用一场欢愉让双方各取所需。
怪不得战斗开始时她甚至没用黑焰和诅咒等手段,死得有点冤啊……虽然思路没错,但我一来不喜欢女性,二来对这种莫名接近的情况有了应激反应,顺便,心情也不是很好……如果不是在这个时间点,在你我都想对付“恶魔家族”的情况下,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退出通灵状态的道格拉斯一边感慨着,一边将“蠕动的饥饿”凑到了对方尸体前,让这件封印物张开虚幻的长满尖锐牙齿的裂口吞噬起来。
感慨归感慨,毁尸灭迹归毁尸灭迹,顺便把封印物喂了个半饱的道格拉斯最终拾起一份黑紫色、形态有点像多眼蜘蛛般的非凡特性,心中甚至还有些遗憾。
如果不是“蠕动的饥饿”必须放牧灵魂才能掌控对应非凡能力,导致通灵和放牧只能二选一,“欢愉魔女”的能力其实能很好地满足他在远程攻击力上的需求。
做完这些,他四下里看了看,轻声唤道:“阿蒙?”
那熟悉的一身黑袍并没有出现,但很快地,林间传来了鸟类拍打翅膀的轻微声响。他抬头去看时,正好见到一只硕大的黑色乌鸦扑棱着落到近前的树枝上,歪着头俯瞰自己。
它右眼上有一圈奇怪的白色羽毛,看起来就像是戴上了单片眼镜般滑稽。
白眼圈乌鸦…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道格拉斯不免有些迟疑地又叫了一声:“呃,阿蒙?”
“这是我的信使。”
乌鸦喙部咔嗒开合了下,非常流畅地口吐人言,语气熟稔:“我对‘偷盗者’途径以外的特性没兴趣。”
信使?长得很正常啊,有血有肉的,一点也不像灵界生物……大佬连信使都这么与众不同?说起来,我应该也可以召唤自己的信使了……道格拉斯没有多想,先是将那串发音神似中文的古弗萨克语重复了一遍,询问道:“您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吗?”
黑色大鸟脑袋往左转了些,眨巴着眼睛,最后“嘎”地叫了一声:“没有含义。这是谁告诉你的?”
说着,它跳下树枝落在了道格拉斯头顶,尖锐趾爪揪住对方短发,稳稳地窝在那里,听着道格拉斯将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遍。
“‘黑之魔女’……”
乌鸦用它粗砺的嗓音嘀嘀咕咕念叨:“我听说过。她姓塔玛拉,但不是那个古老家族的血脉,这个姓氏来自她的丈夫,第一任丈夫。
“塔玛拉家族历史上有过多次分裂,加入魔女教派的一支基本都是她的后裔。
“对了,似乎是有过这样的传闻,传闻那位‘黑之魔女’偏好有费内波特血统的床伴,还喜欢在伴侣身上留下无法消弭的伤痕作为标记。
“呵呵,你说不定长得很合她的口味……”
道格拉斯听得眼皮直跳,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哪位魔女的理想型,急忙将话题拐回正轨:“可是她为什么要给我传话,不对,她为什么会认识我?”
“我也很想知道。”乌鸦扑棱了一下翅膀,若有所思道,“她就在特里尔,有机会的话,我会问问她。当然,你自己去的话,记得远离地下区域,除非真的想发生点什么。”
……我又不是罗塞尔!道格拉斯一边腹诽,一边点头如捣蒜,没有丁点想去特里尔观光的意图。
如果说上次科尔蒂娜的死亡他不过是催化剂之一,那这次杀死魔女教派分到贝克兰德的负责人可是实打实的亲自动手,道格拉斯一点也不想去招惹至少序列四大概率序列三的魔女,阿蒙愿意出面处理是最好不过的。
这种层次的敌人他有艾文.汤伯森一个就够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也许“黑之魔女”芯子里也是个“穿越者”,或身边有“穿越者”,阿蒙动手时会误伤老乡。可是仔细一想,用中文,用英语,或者干脆使用文字,不比用古弗萨克语“音译”方便得多?既然都知道他的位置了,为什么不直接见面,非要拐弯抹角地传这样一个令人摸不清头脑的口信?
违背常理的事情必有可疑之处!暗自嘟哝了一句后,他不再关心此事,灵界穿梭至极光会据点,将“欢愉魔女”的特性妥善保存好,取了些东西回到城区,随便进了个餐馆准备解决午饭——直到这时,他才从玻璃窗的反光上看到,阿蒙的乌鸦信使仍然窝在自己脑袋上,盯着刚刚被侍者端上来的餐前面包眨眼。
我就这么头顶乌鸦走了两条街,居然没人多看一眼……他伸手拿起散发着怡人温度与浓浓麦香的圆形面包,掰成小块放在手心,小声说道:“我也可以召唤信使了吗?”
乌鸦蹦跶着从他的头顶跳到桌面,自如地低头啄食面包屑,声音没有一点含糊:“可以,这没什么难的。”
这只大鸟行为极其似人地蹲到餐桌对面,享受着道格拉斯专门分出来的浓汤、沙拉、熏肉等食物,简单讲了下获取信使的方法:一种是通过仪式召唤,另一种是主动进入灵界寻找,与愿意成为自己信使的存在需要签订死灵领域的契约,后续还可以请“工匠”将召唤语句固定于物品之上,精简召唤流程。
除了送信外,根据灵界生物种类和契约内容的不同,信使还可以兼职一些其他事情,比如协助战斗,比如带契约者穿梭灵界,但这通常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
道格拉斯边听边吃,记住相应仪式和契约语句后,他想了想,又问道:“还有一件事,‘占星人’的扮演会有危险吗?我记得您警告过我,不能用望远镜观测星空。”
“占星人”从名称上显然更偏向于神秘学领域,需要掌握不少天文学知识,但并没有要求非凡者实际地观测天体运动。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想从阿蒙这里获得一个扮演的底线,避免自己不知不觉间犯下错误。
“扮演的方向是多样的。”乌鸦如此说道。
……这算什么回答?让我自己看着来?不作死就不会死?道格拉斯往嘴里塞了一口蘸着浓汤的面包默默咀嚼,最终还是采用了原来预想的最朴素的扮演方式,那就是利用“旅行”去周边其他大城市,真正地给他人占卜。
虽然有幻术和可以伪装面貌的神奇物品,但贝克兰德认识他的人很多,还基本上都是非凡者,在这里扮演总有种随时会被揭穿的错觉。
吃过午饭,道格拉斯当即找了个无人处再次“旅行”,带着仍未离开的乌鸦来到了位于贝克兰德东南方向的普利兹港。
这里是王国最大也最重要的港口,乘坐蒸汽列车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在做赏金猎人时,他曾经几次追着逃犯来过这座街道略显脏乱,但空气质量比贝克兰德好上不少的城市。
深吸了一口渗透着海腥味的空气,道格拉斯根据记忆走向最为混乱热闹的港口区,在那里找到了一个稳定经营的地下市场——这市场主要面向普通人中的神秘学爱好者和古物收藏家,而背后支撑它的是一个由风暴教会监控和扶持的小型非凡者聚会。
在半路找地方披上了斗篷、改变了容貌的道格拉斯拉起兜帽半遮面孔,肩驮黑色乌鸦,就这样顶着守卫和许多摊贩、闲逛者充满异样和好奇的目光,淡然找了个空位铺开黑色毯子,摆出了“收费占卜”的牌子和塔罗牌、扑克牌、每个面雕刻有不同神秘符号的骨头骰子、用罩布盖住镜面镀银镜子等常见占卜工具,最后动作小心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内部流转着晶莹璀璨光泽的水晶球。
见到那枚因纯净而显得昂贵非常的水晶球后,将道格拉斯视作街头骗子的围观者们目光里暗含的怀疑和嘲弄不由得减少了几分。
就算不懂宝石,不懂占卜,他们也能直觉看出那枚水晶球的价值,很可能比其他摊位上所有东西加起来都高!
事实上,这种直觉也相当正确——真正“占星人”使用的顶级水晶球,甚至是用星水晶这种能够调配魔药的非凡材料制作的,每克的均价在3镑左右。
道格拉斯用的这枚是阿蒙随手送的,但他严重怀疑这东西实际还是出自亚伯拉罕家族,属于极光会抢回来的物资之一。
摆好架子后,他也并不吆喝,配合闪烁光辉的水晶球和肩上安静站立,时不时用喙梳理尾羽的乌鸦,整个人一副十足的神棍姿态。
大部分围观者在初步满足了好奇心后便散开做自己的事去了,不过,神秘学爱好者中总是会有些实践精神特别强的家伙,很快就有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一男一女结伴来到道格拉斯摊位前,望着道格拉斯肩头的乌鸦发出小小惊呼声。
那男生兴致勃勃指着乌鸦说道:“这是你的宠物?你是,呃,巫师?”
喂,不要这么没礼貌,这是大佬的信使,不是我的……道格拉斯面色不变,用手指轻轻抚弄乌鸦头顶的羽毛,含笑说道:“我是一名占星人,它是我在神秘世界的眼睛。”
乌鸦张开尖喙,“嘎——”地拖长嗓音叫了一声。
“现在又不是晚上,你还能占星吗?”男生蹲下来随手翻了翻他摊位上的塔罗牌,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不仅不懂神秘学,也不懂科学。
他的女伴则读起了道格拉斯手写的营业须知:“‘每人每天仅限占卜一次,收费一苏勒’……为什么只能占卜一次?”
“占卜是灵性与灵性的交融,是对神秘世界发出叩问,是向神明祈求祂的照拂与指引。”道格拉斯故意将嗓音拉长了些许,用似是而非的语言忽悠,啊不,解释着,“真正的占卜能让你掀开命运的一角,目视你不应得知的奥秘……作为凡人,我们的灵性是有极限的,能有一次窥探命运的机会已经是神明的恩赐,不能太过贪心。”
按照他老家的话来说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两个年轻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男生随即不太相信地笑了下:“嘿,难道我今天在你这儿占卜完,就不能换个地方换个占卜师再来一次了?你这样说,不怕被同行打吗?”
我看你才是真不怕被打……道格拉斯随意摆摆手:“信则有,不信则无,我话已经说尽了,要如何去做,是你们各自的命数,和我无关。”
作为官方非凡者,他说的这么玄乎,也是有吓唬小年轻的目的在。
谈恋爱就好好儿谈,来神秘学市场干什么?
赶快换个地方挥霍青春去!
这时,年轻女生有些犹豫地从手提包中摸出了一苏勒纸钞,捏在手里颇为怀疑地打量着他:“请问,你会解梦吗?”
“喂,我不是说过吗,市场里的家伙大部分都是骗人的!”男生低声嘟哝着,拉了拉女伴的胳膊。
“那你还买那么多,呃,恶心又奇怪的神秘学材料?”女生挪揄了一句,成功堵住了同伴后续的话语。
“会。”给出肯定回答的同时,道格拉斯叩开灵视,认真打量了下她,发觉对方星灵体和以太体的颜色很正常很健康,并不像是被噩梦困扰的样子,便补充道,“只不过梦境经由他人转述会丢失很多细节,导致解读变得模糊。不想花冤枉钱的话,你明天可以带做梦者本人来。”
女生微微睁大了眼睛,嘴硬道:“你怎么知道做梦的不是我?”
“你气色很好。”道格拉斯十分顺口地恭维了一句,“梦境是我们潜意识的反馈,它的根源到底还是来自现实生活,被梦境困扰的人,多半日常中也不会太过快乐顺遂,这和你完全相反。”
当然,如果涉及到神秘学,情况就会变得复杂……他在心中暗自补充着。
由于“真实造物主”疑似掌握了心灵方面的权柄,极光会对涉及心灵领域的神秘学知识丰富了不少,他从中简单了解过梦境世界、集体潜意识等概念。
听到这番话语的女生目光闪动,终于认认真真打量起这位身披黑袍神神叨叨的占星人来,并以较为淑女的姿态曲膝侧坐在了黑色绒布上,从随身的手提包中取出一本光是看着就能明显感觉到时光流逝的陈旧笔记。
“很可惜,做梦者是我的祖母,她已经过世很久了。”她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抚摸着旧笔记的封皮,可以看出她对这件物什很是爱惜,在原本的纸质封面上包裹了皮革书衣,尽可能地保持它的完整性,“她还在世时,最喜欢给我们讲恐怖的民俗故事吓唬我们,看我们捂住耳朵不敢听又不舍得离开的样子。等我从遗物中找到这本日记,才知道许多故事竟然都源自祖母的梦境……刚才,你说话时故意浮夸故意卖弄的风格很像祖母,呵呵,她有时会自称为‘占卜家’。”
道格拉斯听得眼皮一跳,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当场起身收摊告辞的冲动。
你家祖母,不会是个非凡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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