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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邺城百年来最风起云涌的一天。
当那曹丕的头颅被高高的举起。
整个此间所有人都呆住了,一个个望向那滴血的头颅,一个个的眼神变得茫然与无措。
似乎、好像、仿佛…
曹丕一死?那…那整个大魏再也拿不出一个像样的王!
不…是即便还有新王继位,已是…已是难以服众。
“啊——”
文官之首的陈群,惊吼出声来。
仿佛他…他所有的希望都随着曹丕头颅的高高扬起而彻底覆灭,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
“啊…”
又是两声歇斯底里般的嘶吼过后,“嗖”的一声,回过神儿来的陈群大吼道:“敢谋诛新王,乱臣贼子,得而诛之,给我杀…给我杀——”
曹丕是死了!
世家的希望破灭了,这虽已是不可否认的既定事实,但这口气总还是要出的,不能放任这独臂男子活着回去!
陈群当先就要冲上去,去为曹丕报仇,去手刃那断臂的少年——
可…直到他踏出五步后,他方才惊觉,根本没有人跟他。
独自一人孤伶伶的窜出,提着刀喊杀,还是一个文官,多少有些尴尬!
甚至,包括曹丕的那些亲卫都没有——
这太诡异了!
要知道,不论如何,这些亲卫…当为主子报仇啊!
而正直陈群疑惑之际。
一张沉稳有力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去…”
细微的声音,却是急迫的语气。
陈群回首却看到是司马懿用手按着他的肩膀。
“司马仲达…你…你…白瞎了子桓公子如此器重你,也白瞎了我们的赌注…你难道忘了,我们寒蝉…我们寒蝉,这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曹丕的身上呀!”
说话时,陈群已是咬牙切齿。
可与他的情绪激动形成截然鲜明对比的是司马懿。
他永远那般冷静,他的眼眸向上抬,手指也指向天穹,他没有说话,却又像是处处在引导陈群往头顶上看。
也就是陈群抬头的当口。
他才注意到,那天穹上密密麻麻的圆球正在降落,没错…是飞球,是那关麟的杀手锏,是让大魏闻风丧胆的飞球。
而这些飞球远看只是一个点,可随着它们缓缓的降落,铺天盖地…甚至所投射下来的阴影足够将整个邺城覆盖。
这是巨大的威慑呀!
然而…
这还不算什么。
竟是开始…有一张张小伞从那飞球中窜出,在天空中展开,就宛若天女散花一般,从那些飞球中跳下,以飞快的速度向城中降落。
起初,还只是几把小伞,可不过半刻钟,铺天盖地…整个天穹之上都是这降落伞,而一个个汉军的兵勇正在以“天降神兵”之态…出现在所有魏军兵士的面前。
这场面…超震撼——
“司…司马仲达…这…这…”
陈群一时间慌了,手中的剑也如同带刺一般,迅速的从他的手中脱落。
司马懿却是连忙说,“大势已去,趁着那些天上的汉军还没有降落,跑…快跑——”
“跑?那我们的九品中正制怎么办?那寒蝉怎么办?”
陈群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跑了?那不全完了?这些年的苦心,全部都付之东流…”
“我只知道,不跑,你、我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司马懿露出那鹰视狼顾的眼芒,他狠狠的说,“留得青山在,方才能东山再起,韬光养晦…方能厚积薄发——”
说话间,司马懿像是早已蓄势待发,他再也不管…拔腿就跑。
陈群看着此间因为“天降神兵”而哗然、惊恐,乃至于已经有魏军的兵士跪地求降的摸样,再看向司马懿那兔子一般,跑的飞快的身影。
“唉…唉…”
粗重的一声呼气,陈群迈开步子,就朝司马懿追了过去。
但终究,他还是跑慢了。
方才迈出一步,就被木棍搬倒。
紧接着,一干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乞丐一拥而上,将他绑住。
“大长老,就是他,他便是司马仲达——”
也就是这一声落下之际,一干乞丐中,走出一人,正是鲁有脚。
说起来,鲁有脚是认得司马懿的,画像都看了无数次,甚至陈群的画像也看过无数次。
也正是如此,此番…见抓到的是陈群,鲁有脚露出了巨大的意兴阑珊,一敲脑门,不由得颇为遗憾的说,“不是司马懿么?怎么…怎么抓的是不值钱的陈群?”
没错…
关麟特地嘱咐配合张方行动的丐帮九袋长老鲁有脚,邺城的行动,有一条重要的支线任务,那便是务必抓到一个叫做司马仲达的魏臣!
甚至,关麟几次三番的强调,此事关系重大——
可…可…可最后竟然认错了。
这就尴尬了呀——
“大长老,司马懿就在这儿,帮主不是说了?死活不论,依我说,直接给剐了得了!”
随着一名帮众的话吟出。
“咣”的一声,鲁有脚一拳砸在他的头上,“刮,刮,刮,刮你个头的刮,抓错了人都不知道,哎呀…哎呀…”
似乎还是因为没有抓住司马懿,鲁有脚无比的懊恼。
“啊…”那帮众也是一脸懵,但脑袋上的痛感让他意识到,他错了…他颤巍巍的问:“那…那咋办哪?”
“追啊,还能咋办,追啊,抓不到这司马懿,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升袋!”
升袋,这可是丐帮中重要的身份跨越,甚至八袋、九袋的长老、护法…都可以直接与帮主见面!
这在丐帮中是无上的殊荣!
说话间,这一干丐帮弟子迅速的就去追捕。
倒是人群中,还有丐帮早已策反的魏军士卒,他们指着天穹,指着那一个个降落的大伞,大声呼喊,“关将军有令,只诛贼首,不问其它,放下武器,绕尔等死罪——”
此言一出。
固然有一些魏军兵士尤是没有反应过来,这边发生的一切太快…太快了,快到他们还沉浸在呆滞中。
可那些机灵的,早就把武器扔到地上,甚至不乏“啪嗒”一声跪倒在地的,一个劲儿的直呼,“我们忍辱负重就是…就是等待今天哪——”
所谓…见风使舵也好;
丢掉手中的旧船票,要跳下大魏那艘破船也好。
在飞球军、伞兵、曹丕授首三重威慑下。
越来越多的魏军兵士…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在战与降中间选择了投降。
哪怕多犹豫一秒,都会扇自己一耳光的那种!
…
结束了么?
曹丕的继位大典,竟成为了大魏的绝唱——
倒是那大典高台上的张方,他始终保持着高举曹丕头颅的姿势。
这是属于他的辉煌。
这也是属于他与全族的解脱…不,还差一点,大魏没了,但曹操还在,距离全族的解脱,只差曹操的伏诛了。
正直想到这里。
“你,便是张方?”
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张方的身后响起。
是关羽…
张方注意到了关羽,立刻转身,也直到这转身,他那宛若水泥浇灌伫立在那里的胳膊方才落地。
酸痛极了…
可他依旧强忍着单臂拱手,“拜见关将军——”
关羽连忙扶住了他的胳膊,看着那有些肿胀的独臂,有些心疼的说,“吾儿说,有个独臂的英雄,乃是丐帮中的八袋长老,名唤张无忌,本名张方,是八厨张邈的侄子,是张超将军的儿子,便是你吧?”
“正…正是在下。”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父亲与大伯,张方的情绪有些激动。
关羽则是露出了赞许的眼芒,连带着朝着张方重重的颔首,“昔日十八路诸侯会盟时,关某是见过两位张将军的,不想两位张将军后人如此,为大汉立下了不世之功,他们在九泉之下想必也会替你高兴的!”
“只盼,我的所作所为,能让父亲,能让大伯,能让那万万千千雍丘的百姓,得以瞑目——”
张方低着头,神色愈发落寞。
“好!好!好!”
一脸三个字,是关羽对张方的肯定。
倒是张方,好不容易见到了关羽这般身份的豪杰,他忍不住问道:“敢问关将军,那曹贼被帮主擒住后,可是被…被大汉五马分尸、四分五裂了?”
唔…
这个问题?
关羽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与不对,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想,他应不应该说实话。
可张方的心思如何敏锐?
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犹豫…他立时便意识到了什么,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那曹操还活着?”
“真的活着?”
“刘皇叔还有帮主…就…就没打算让他死?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只这么一个刹那,张方眼中那原本炙热的光一下子就不见了,就黯淡了。
他绝望的摇头,拼命的摇头,歇斯底里的摇头。
“不对,不是这样的,帮主不会骗我,他说过要替大伯与爹报仇,他说过…他说过…他说过,他…他说过的,他不会骗我的!”
仿佛…
一个人从怀揣信仰到信仰全部破碎、崩塌,只需要一个旦夕。
“你莫要这样…很多事情…比如曹操,他已经没有斗志了…不再是威胁了。”
关羽试着去劝解张方,呈几何时,他也是这么一个刚直不阿的人,是这么一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可现在…他学会了变通,他也想用他的感悟…试图去说服张方,让他也习惯这份变通。
可…
张方根本没有给他劝解的机会,“不,一句没有斗志,一句不是威胁,就能遮掩住他曾经犯下的罪行?他屠的那千千万万人,他杀的我父亲、我大伯…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么?我…我要去问过帮主,我要亲口去问过云旗公子,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那曹操是该死,还是当活——”
留下最后这么一声嘶吼,张方也顾不得身体的疲惫,疯狂的跑了出去,他寻了一匹马儿,翻身上马。
“驾、驾——”
再望向他时,已是绝尘而去——
“这…”反观关羽,原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沉浸在与魏最后一战结束的释然里,可…因为张方,因为他的反应,他的行为。
不由得…使得关羽的丹凤眼再度开阖,继而深深的凝起。
“张方…这张方…”
关羽不禁吟道,可念及于此,他又想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比张方…更麻烦的名字。
是马超,马孟起——
关羽意识到,张方都尚且如此,那想必马超…也…也…
这是关羽第一次意识到。
曹操…
活着的曹操,或许对大汉而言,对大兄而言,对云旗而言,都是个大麻烦——
…
邺城一角。
“啊——”
痛苦的呻吟声自夏侯惇的口中吟出,他的身上已经中了三箭,虽全未射中要害,但…却依旧让他血流不止。
再加上此前那“高台”下为护李藐的力战,此刻的夏侯惇已经是强弩之末。
而汉军…则是如潮水一般不断地涌来。
当然。
这一次之所以会如此狼狈,依旧是因为保护李藐,这个他世间…可能仅存的唯一的“亲人”了。
“汉南,你快跑…快跑——”
“你救了为父无数次,这次,该是轮到为父…轮到为父,为你殿后一次了。”
这…
无疑,当夏侯惇那虚弱中透着沙哑的声调吟出的一刻。
李藐的心头是动容的,是百转交集的,甚至是…是深刻愧疚的——
“啊…”
一枪逼退了来犯的矛戈,这几乎已是用尽了夏侯惇所有的力气。
可他尤是努力张开嗓子朝着李藐喊着。
“汉南,记住…不要为我报仇,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活下去…活下去——”
“你倒是跑啊,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快跑啊…跑啊!”
夏侯惇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用自己的身躯为盾,阻住所有的兵戈剑戟,就是为了替李藐争取那逃命之机。
可…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李藐并没有逃…他只是站在夏侯惇的身后,甚至一步都没有动。
“汉南,你…你怎么不跑啊?”
“你还傻愣着干嘛?”
夏侯惇能听到李藐没有脚步,可他那呼喊的声音越发的虚弱,很快就被沉默在那远处传来的“哒哒哒…”的马蹄声里。
是张飞、赵云、黄忠——
他们驾马而来。
“夏侯惇?”
张飞看到夏侯惇,豹眼圆瞪,“当初听闻俺二哥过五关斩六将最后那一关时,你护犊子与他斗了几十个来回,不分胜负…现在好了,让俺这精钢锻造的丈八蛇矛斗斗你!莫说几十个来回,看你能挡住俺三招?”
说着话,张飞翻身下马,真英雄不在马上,这种情况下…骑着马就有些欺负人了。
“翼德…”赵云提醒道,“他受伤了,怕不是你的对手…”
“哎呦…”张飞豹眼微凝,这才留意到,夏侯惇有伤…“有伤啊,那就不打了,没意思…没意思…”
“索性一箭射杀,省时省力…”
黄忠直接掏出了劲弓,瞄准夏侯惇。
夏侯惇似是察觉到了危险,他大吼道:“来啊,鼠辈…放马过来呀!”
“黑脸鬼,来,就是你,咱们斗上一百个回合!说我受伤?殊不知,当初那曹性暗箭伤我眼眸,我大吼一声,吞目力战,将他劈成两段?呵呵,现在这点儿伤算什么?过来呀,鼠辈,过来呀!”
直到这时,夏侯惇还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刚硬。
想的还是为李藐拖延时间。
他拼命朝李藐做手势,那已瞎…本该空洞无神的眼眸,莫名的让人觉得炙热婆娑,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
——『你走啊!你快走啊!』
——『为父…为父就要拖不住了,你…你快走啊!』
哪怕身上的血止不住的流——
哪怕虚弱正在蔓延全身——
哪怕双目已瞎,看不见任何东西——
可他依旧死死护住李藐,这是他最后一个儿子了。
从那一日…李藐朝他磕头起,从李藐对他说“大将军没了儿子,我没有爹,如蒙不弃,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儿子”这句话起…
夏侯惇真的将他视为己出,万般信任。
只是…
这终究是一段命中注定的错付与孽缘——
…
终于…那双温热的手握住了夏侯惇冰冷、坚硬的双手,是李藐…
他握紧了夏侯惇的手,开口道:“义父…抱歉了,这一次…我…我不能逃走,你也…也要一并留下来了!”
“你…”
随着李藐的话,夏侯惇一头雾水,当他猛地摇头,还是朝李藐嘶吼。
“你在说什么疯话?你走啊?你倒是走啊?”
李藐这次没有再回应夏侯惇,他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向前,跨过了夏侯惇的防御,也跨过了那因为护佑他而异常坚实的臂膀。
呼…
随着一声幽幽的呼气。
李藐朝着张飞、黄忠、赵云道:“诸位将军既来征邺城,那想必是知道我李藐身份的吧?”
也就是这一句话吟出。
张飞、赵云、黄忠的眸子同一时间瞪大,那原本得意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索大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你便是李藐?”
赵云惊问出声…
为了以示尊重,他立刻翻身下马,黄忠也第一时间翻身下马。
的确…作为此番北伐的关键统领,关羽就不说了,张飞、赵云、黄忠…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李藐的身份与事迹,这是关麟特地告诉他们,且浓墨重彩的讲述了一番。
也正因为这一份浓墨重彩。
此刻…面对李藐,所有人不由得就是四个大字:
——肃然起敬!
“你特娘的就是那个特娘的身在敌后,一己之力把曹魏特娘的捣的乱七八糟的李藐李汉南哪?”
张飞真性情,直接嚷嚷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声,夏侯惇整个人一怔…
哪怕是看不见,他的面颊也下意识的转向李藐。
有那么一刻,他心头怀揣着的是巨大的疑惑!
身在敌后?李藐?怎么可能?
却就在这时…
李藐开口了,一句“没错,是我”,让夏侯惇陷入了巨大的惊诧,乃至于他好像登时间明悟了什么…
“先生大义!”
赵云拱手朝向李藐,“先生以狂士之身出蜀中,为设计假投逆魏,不惜甘愿被云旗公子扒衣裸身羞辱,以此为谋,三年多来,身在逆魏…为云旗公子计略的实施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今日过后,整个大汉,谁人还会不识李先生之名!便是皇叔在闻听过先生的事迹后,也不仅感慨,先生无愧那‘蜀中之龙’的名号!”
随着赵云的话,夏侯惇的惊悚还在继续…
李藐却已是放出豪言,“那我与卧龙诸葛相比,又如何?”
赵云接着说,“先生大义,若论光明正大,两阵临敌,治理州郡,或许…先生不如卧龙,可论置身敌后,以身入局,胜天半子…卧龙诸葛却远不如先生…这话,可不是云说的,这话是刘皇叔、关云长、徐元直、法孝直、诸葛孔明等许多人…在得知先生的事迹后,以此评价,甚至…他们的赞誉之言尤在云的这一番话之上!”
也就是这一番话过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李藐这几年来笑的最畅快的一次…
潜伏这么多年,隐忍这么多年,他所渴盼的不就是这么一句认同么!
对他这狂士的认同!
他…
毫无疑问,他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曾经瞻仰、敬佩、钦羡的狂士“祢衡”。
他…现在的他李藐,已经是实至名归的第一个狂士!
立下了大汉数一数二的功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藐的笑声还在继续,良久不绝,这是最痛快的笑,也是背负了这么多,隐忍了这么多,是这么多磨难与痛苦交织下…最畅意的笑啊!
当然…他在笑…
可…
“汉南…汉南…你…”
愤怒的夏侯惇就是再后知后觉,此刻,也足以听明白这一切。
“嗖——”
伴随着一阵劲风,那夏侯惇手中的银枪已经抵在李藐的额头。
“李先生——”
“不好——”
“救李先生——”
赵云、张飞、黄忠几乎是同一时间张口,下意识的他们握紧手中武器,就要去救李藐。
可…太快了。
也太突然了,再加上…李藐与夏侯惇的距离太近了。
哪怕是虚弱的夏侯惇,面对这么一个文士,这一击几乎是避无可避…
甚至…
李藐的脖子处已经感受到了那阵阵罡风,仿佛…死神的双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无处动弹。
但想想…这又岂不是一种解脱呢?
他拯救了大汉,但由衷的讲,他对不起的唯独这位双目已瞎的大魏大将军夏侯惇啊!
如今,他已经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满足!
也即将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如果被夏侯惇刺死,呵呵,似乎…也算是另一种解脱吧!
枪尖距离李藐的脖颈只有一寸…
可就是这一寸,却是夏侯惇永远下不去的杀手!
伴随着一声,“锵啷啷啷”的声音,长枪落地,连带着夏侯惇整个人也宛若崩塌了一般,浑然跌倒!
可哪怕是跌倒在地上,他尤是在喊:“你,你…汉南,你…你…”
“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
“是不是?是不是?”
他不信哪!
他怎么能相信呢?
这明明是救了他无数次,明明是在他身边服侍他,如亲儿子一般,明明是…明明是…
这一刻夏侯惇眼中流出的是血水。
那血水宛若夕阳下的残霞,染红了整片大地。
那血水宛若一条猩红的小溪,缓缓流过战场。
那血水宛若最信任之人的背叛,透露出无尽的邪恶与恐怖…但,但不知为何,他夏侯惇就是,就是恨不起来,就是下不了手。
是啊?
哪有人会恨自己的儿子?
哪有人会对自己示若亲生的孩儿下手?
也就是这时。
李藐转过头,朝向夏侯惇。
“夏侯老将军,这些年,我蛰伏于敌后,做了许多桩轰轰烈烈的大事儿…但,唯独有一条,是我心头一直在挣扎痛苦的,那便是你如此信任我,但我却…我却欺骗了你。”
“因为要坚守那份我一直坚持的正义,因为要实现我的理想…所以今生,我注定要对不起一些人,这其中…最对不起的便是你,我那如父亲一般大将军的你啊——”
说到这儿,李藐已是泪眼婆娑,他却是咬着牙,接着说,“今时今刻,哪怕你一枪把我杀死,我也绝不会怪你!更不会怨你!甚至那对于我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一种余生注定在愧疚中的解脱…可是,可是…”
李藐看着那落在地上的,夏侯惇用了几十年的长枪…那红缨早已染得鲜红。
可那红缨上却注定不会有他李藐李汉南鲜血的颜色!
也就是在这一刻,李藐泣不成声,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是真的!”
“原来,是真的!”
“你,你,汉南,你——”
终于,最后…那复杂的心境涌现在夏侯惇的心头。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这个曾经的义子,对这个他曾最信任的人,他…他已再没有了任何的话可说。
他们…注定是截然不同的阵营。
他们注定不会是真正的父子!
秋风萧瑟…
一叶落地而遍布萧索——
双目已瞎的夏侯惇这一刻,这一刻才发现他的心…在这三年多以来已经瞎了。
而从今日起,他的心不仅是瞎了,更是彻底的死了…
死了!
或许,现在的他依旧不忍一枪去戳死李藐,但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最想要的是…是一枪戳死他自己啊!
——『这哪里能怪汉南呢?』
——『这是我愚蠢,是我糊涂!』
——『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老眼昏花,也是我…是我一手覆灭了大魏!』
呵呵…
呵呵呵…
苦涩的笑声从他的口中引出,他望着李藐,李藐望着他,那沉默的、悲戚的摸样,让人动容…
后世有那么一句诗叫做——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可究竟是怎样的场景,才能道出这一首诗的意境。
或许便是——此情此景,此景此情!
或许…眼前的这一幕,便是对这诗,这词,这情,这景,这诗词中每一个字眼,每一个段落,每一个符号的最好的诠释——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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