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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宝舟灵光为阵脚,组成的大阵接引星辰。
星罗棋布之下,一举破开了黄天大幕。
此大法一破,那黄天道首瞬间面如金纸,立遭反噬。
口鼻溢血间,当即就要召回所有黄天力士,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想走?”
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寡淡声在虚空中响起,黄天道首眼神微眯,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身熟悉锦衣。
“原来是雍廷鹰犬——”
朝奉宫。
大雍姬氏镇压天下最强大的底蕴之一。
八境天人为朝奉宫大朝奉。
再往上的九境太乙则独镇一宫,以宫主称。
来人是八境修为的大朝奉,只是不知道这暗中有没有太乙境宫主随行。
而对于黄天贼道的以‘鹰犬’相称,那朝奉宫八境大朝奉面上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毕竟对方这般形容倒也不算错。
大雍姬氏以皇道龙气供养他们修行,与豢养鹰犬何异?
“先前我等一时不查,竟让你等左道妖邪成了势,说起来皆是我等的过错。”
“好在陛下宽仁,给了我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所以,你也别想要跑了,跑不掉的。”
去年十月十五,下元之节。
如果不是当时前往冀州广宗城的那位宫主太过大意,区区一个黄天道又算得了什么?
只可惜这世上怕就怕这个‘如果’。
谁也没有能想到最后竟被那贼道张显三兄弟一举窃得天机,以致于功败垂成。
最终不得不狼狈退去。
从未丢过如此大脸面的朝奉宫,想要将功补过、一雪前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听得对面鹰犬口气如此之大,再看下方禁军已经在那公冶缙的军令之下重整旗鼓,时刻准备着再次渡河。
黄天道首忽的一声笑了。
“跑?贫道为何要跑?”
“贫道说了,今日有贫道在,谁也别想渡过此河!”
八境大朝奉闻言,微微摇头。
“冥顽不灵,取死有道。”
“不过也好,倒也省去了本座一番工夫。”
毕竟同是八境,尽管实力有强有弱,可若是对方真一心想要逃遁,实在是有些麻烦。
双方这般言语一过,便没有了再行废话的必要。
几乎是下一瞬,两尊八境天人就这么在这济水之上的虚空悍然交手!
而在这虚空之下,已经得到道师传念的黄天力士则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放弃了与那些神秘甲兵厮杀,瞬间脚踏济水向着身后大步退去。
只可惜已经深陷于那些宝舟残骸组成的阵法之中,想退又谈何容易?
“杀!”
捕捉到机会的那些神秘甲兵,几乎是在窥见对面那些恐怖巨灵退避的瞬间,便紧追其后悍然杀去。
至于先前那些死而复生的黄天力士,则是在黄天大幕告破的那一刻,便再次归于沉寂。
风浪稍稍一荡,沉重如山峦的巨大尸体轰然倒落,掀起阵阵早已被其鲜血染红的巨浪。
“渡河!”
这一刻,终于没需要公冶缙这个大将军再次下令。
前锋传令官手中令旗一展,一艘艘宝舟从这济水之畔蜂拥着落入水中,而后急速向前。
渡河!渡河!
……
前方失去黄天大幕庇佑、加持的黄天力士,接连被斩杀。
阵阵怒吼与本能地痛呼,声如惊雷。
毫无疑问,那一支并非属于神策、天策两支禁军的神秘甲兵,其手段之酷烈、实力之可怕。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禁军将士心中震惊的同时,更多的还是心中安定。
说白了,没有比战场更简单直白的了。
袍泽实力越强,自己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
除此之外,谁会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渡河!
或许是公冶缙一再二再而三的强调过河,让不少人敏锐觉察到了几分不寻常。
此刻,载着前锋大军的宝舟直接绕过那片依旧在纠缠的战场,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济水北岸冲去。
近了!
随行的禁军将领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在神念扫过前方,确认没有埋伏之后,又是犹不放心地直接脚踏虚空落在对岸之上。
而后脚踏虚空,在整个对岸仔仔细细梭巡起来。
十里、二十里、百里——
好一阵之后,折身而返的那禁军将领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登岸!”
一声令下、令旗招展。
后面陆续抵近岸边的宝舟得此号令,迅速弃舟而下,向着这济水北岸涌去,一应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而看到对岸情形的一众中军将领在看到一幕的时候,除了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欣慰与自得。
“我禁军好儿郎已有精锐虎狼之姿!”
之前他们从那些曾经跟着天使北行的禁军将士那里听说过,幽州那支名为镇辽的边军,行军举止有如虎狼前行。
观之,令人心畏。
今日自己麾下这些儿郎的表现,想必也差不了那支幽州虎狼太多。
一众禁军将领心中这般想着,竟下意识将自身的实力、地位摆在了镇辽军之下。
说到底,自家人知自家事。
时至如今,曾经威震天下、镇压不臣的神都禁军,早已虚有其表了。
‘若不是这半年来的不断磨砺……’
想到这里,一众禁军将领不禁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身前那道神色漠然的身影。
有敬,有佩服,也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冰寒在心中滋生。
前者是自然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不是公冶缙这半年来的步步为营、苦心筹谋,这十万甲骑根本不会如此脱胎换骨。
而后者——
望着前方那短短几个瞬间便葬身济水的数千儿郎,不少禁军将领心中叹息一声。
理智告诉他们,如果不是公冶缙以这数千儿郎的性命作饵,最后成功布下大阵。
他们面对那恐怖的黄天大幕,不死不灭的黄天力士,怕是会死更多的人。
可从感情上,他们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只是公冶缙到底是大将军。
战场之上的事情,他们的个人感情好恶并不能左右什么。
再加上此刻的他们也顾不得再思索这些了。
随着一艘艘宝舟接连靠岸,很快率先渡河的前锋大军也已经陆续登上对面的济水北岸,并且在列阵之后,开始向着前方推进了一段距离。
目的便是将他们身后的水岸空出来,以便后续大军渡河。
“好!太好了!过去了!”
有禁军将领见状,忍不住放声叫好。
随后不断鼓噪催促着后续大军继续渡河。
只是这些神色振奋的禁军将领没注意到的是,他们的大将军此刻却没有露出任何喜色。
反倒是眉头微蹙,原本就萦绕在心间的那股淡淡不安,不知何时却是越来越浓烈。
‘有些不对劲……’
高居一匹霜白异种神驹之上的公冶缙,目光深沉地望着济水北岸。
天人境的庞大神念也早就铺天盖地向着对岸倾泻而去。
只是任由他如何施展神通,甚至暗自以术数之法卜筮,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最后也只能用‘没有答案,或许就是最好的答案’来安慰自己。
说到底,这场赌桌他已经上了,筹码也已经押到了赌桌之上。
此刻就算是潜意识里莫名生出几分后悔,也不得硬着头皮继续赌下去了。
“渡河。”
一声淡淡军令再次出口。
余下大军随之而动。
霎时间,只见济水之上千帆过尽、遮天蔽日,好不壮观。
紧接着中军竖起的那杆代表天子威权的龙纛也随之向着济水之畔迁移。
因为中军一道军令,一直拖到现在依旧没有渡河的曹武一营人马,总算见得了大将军公冶缙的面,不禁匆忙上前拜见。
“可怪本将阻碍了你立功的机会?”
听到公冶缙这话,曹武回想起那些黄天力士纵横肆虐恐怖一幕,本想向公冶缙道谢。
可再想到刚刚那数千袍泽瞬息惨死,这个时候道谢多少有些不妥。
故而只是抱拳躬身,摇头道。
“末将不敢!军中军令为先,立功其次,大将军既有军令,末将奉命而行才是本分!”
这话不但在其他人面前掩饰了公冶缙对他的偏爱与保全,也暗示了公冶缙。
说得不可谓不漂亮。
这一刻,曹武的机敏睿智,让公冶缙越发满意。
向曹武点头示意一声‘跟上’,已经来到济水河畔的公冶缙,望着即将渡过这片济水的大军,面上的神色终于是有了几分舒缓。
只是就在他准备号令中军渡河的时候,一道急速奔行于虚空的身影,突然语带颤音地高声呼喊一声。
“大将军!且慢渡河!”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怔愣当场。
而随着对方这话的后半句出口,这份怔愣转瞬便化作震惊与惶恐。
“黄天大军已至身后六十里,一眼望去,不知其数!”
“敌袭!”
身后六十里!
一眼望去,不知其数!
此话一落,此刻留在济水之畔的人无不色变。
而公冶缙在脸色一变后,却是下意识道了一声。
“这……不可能!”
天人境的神念,散布之下何止千里!
更别说他还以神通术法仔细查探、推衍过,期间他还极为谨慎地让此战随行的一尊八境大朝奉时刻留意。
如此一来,怎么可能让对方悄无声息地摸到眼皮子底下?
六十里!
看似距离颇远,可实际上有此世武卒的修为加持,不过旦夕可至!
‘除非——’
公冶缙突然想到一个自己甚至不敢去想的可能。
念头倏忽转过间,公冶缙脸色隐隐一白,下意识将手中的金丝马鞭捏成齑粉。
‘还好,应该还来得及……’
望着前方即将横渡济水的大军,公冶缙努力安定了心神。
只要大军成功渡过济水,就算后面那些贼军来了又如何?
自己甚至可以反过来倚仗济水这道天然防线,在一举攻入冀州黄天老巢前,反过来大胜一场!
想到这里,公冶缙稍稍振奋了精神,正要传令全军加速渡河。
可这时,正与那尊八境大朝奉交手的黄天道首却是哈哈大笑一声。
“我计成矣!”
“公冶缙!今日这济水之畔,便是你死期!”
公冶缙霍然抬首,怒目而视。
“贼道住口!竟敢妄吐狂言,乱我军心!找死!”
说话间,公冶缙猛地伸手跨越无尽空间,向着对方抓去。
这一抓时机可谓把握得妙到了极点。
正巧那八境大朝奉一击将他打落九天,公冶缙这一虚空擎握,将好落于他掌间。
入目可及,那本就因为大法被破而遭受反噬的黄天道首,此刻可谓凄惨到了极点。
不但躯体已残,甚至就连天人秘境也是残破不堪。
可饶是如此,落于公冶缙掌中的他却是怡然不惧,反倒是神色尽显得意。
“你公冶缙能以数千禁军为饵,贫道自然也能以自身为饵。”
“今日以贫道一命,换你公冶缙一命,外加你雍廷十万甲兵!值了!哈哈!”
从始至终,他的目的都很明显。
只是为了将公冶缙的十万甲兵生生卡死在这济水之间!
而现在他成功了!
随着他这话的话音刚落,公冶缙根本来不及反驳,便霍然望向对面的济水北岸。
而几乎与此同时,对岸刚刚立好阵脚的前锋大军,骤然传来一阵声振寰宇的怒吼。
“敌袭!”
“备战!”
神念终于清晰映照对岸的一切,公冶缙面色阴沉如水,眼中却是闪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慌乱。
“弥天——”
弥天之术,号称欺天。
骗过他这个八境天人,不在话下。
只是……能骗过此刻藏匿在虚空中的那几位朝奉宫的太乙境宫主么?
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的公冶缙,眼神中闪过一抹迷茫。
等到身边一众禁军将领神色惶急地望向自己,口中急切道。
“大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是不是让大军退回来?”
退回来?
那就意味着直接放弃了已经登岸的前锋大军!
毕竟区区一万甲兵,根本挡不住对面蜂拥而来的黄天大军。
特别是在那些黄天大军后方打出的赭黄大纛上,赫然正竖立书写着【人公将军】四个煌煌大字。
法力催动,黄天道首瞬间寂灭无声。
可一尊八境天人的陨灭,此刻竟是无人在意。
公冶缙垂目思索了一阵,等抬头之后,终于还是重复了一声。
“过河。”
不过河,等到后方黄天大军一至,两相围堵,必死无疑。
唯有渡河,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此刻,一众禁军在短暂思索之后,顿时明白过来。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眼下除了过河,别无他法!
‘除非……他们这就么直接舍弃对岸那一万前锋甲兵,甚至此刻依旧在渡河的所有大军……’
只是这话有人敢说吗?
没人敢的!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即将完成合围的死局中,谋夺一线生机!
然后,他们这边决定刚下,还没等真正落舟济水,一切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敌军前锋奔袭三十里!”
“二十里!”
“十里!”
入目可及,一队有如移动高墙的黄天力士打头,奔行而至。
而后面分作两股的赭黄大纛,一者上书【豫州渠帅许】,一者上书【兖州渠帅丁】。
一瞬间,所有人面上血色褪尽。
真·死局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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