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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确是长大了，庄永强微笑看着庄嫣出门。
这个患者是老邻居，久治不愈，还没有明确诊断，最后找到自己头上。
自己能说什么？只能含含糊糊的应着，打个电话让冯子轩处理。
但这个电话庄永强却没打，他想看看庄嫣为人处世的社交能力如何。
至于那个病，庄永强没考虑过。
很多病都没办法治，甚至都觉得病得的莫名其妙，眼前这位邻居就是其中之一。
右侧大量胸腔积液，最多考虑的是恶性肿瘤或是结核，剩下才会考虑心衰之类的。
可是心胸外科下胸管把胸腔积液抽干净送检，积液里没发现有肿瘤细胞，做胸部ct也没发现有恶性肿瘤。
结核的相关检查也都做了，全都是阴性。
大量胸腔积液来的莫名其妙，庄永强从来都没想过庄嫣会治病，在他眼中庄嫣还是个小屁孩，在自己羽翼下幸福的活着。
庄永强的目的是让庄嫣去看看老邻居，安抚一下对面的情绪。
……
庄嫣哼着歌上车，把耳机装起来，连接上蓝牙。
歌曲声悠扬。
一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声音是柴老的，庄嫣特意剪辑出来偶尔会听一下。
柴老板可是还活着的传奇之一，寻常医学生想不都敢想能见柴老一面。
庄嫣想起父亲说的养狗学说，很明显父亲是为了让气氛更加融洽，避免自己逆反，所以才苦心琢磨了这么一个说法。
甚至不惜自污。
嘿嘿，不至于，不至于，庄嫣心里想到。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师兄当狗，而且一想到狗，庄嫣就想到大黑，师兄可比大黑好看多了。
来到医院，庄嫣先换了衣服。
“老孟，还在忙啊。”
“咦？你怎么回来了小庄？科里没什么活。”孟良人有些惊讶。
“我来看一个老邻居。”
孟良人笑了笑，他手里盘着机器狗，机器狗的头油光锃亮的。
“什么病啊。”
“胸腔积液，说不是恶性的，也没什么诊断。”
孟良人点点头，并没有想和庄嫣一起去看得想法。
“起来溜达一下，你总这么坐着，小心别下肢静脉血栓。”庄嫣道。
孟良人的脸色改变，笑的有些勉强。
他想了想，站起来让“二黑”去充电，随后在白服上擦了擦手。
“小庄，别乱讲，平时说话多说点吉利话。”孟良人比庄永强还要爹味儿十足。
“知道啦！”庄嫣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对，晃了晃脑袋，“走走走，去胸科看一眼，我有点心虚。”
“你心虚什么？”
“害，你不知道，老邻居，说起话的时候第一句就是小嫣啊，你今年多大了？找没找对象呢？你爸盼着抱大外孙之类的。”
孟良人微笑。
“我正跟我爸聊天呢，他就非让我来，估计是要被催婚。”
“还没下雪呢，离过年还有段日子，这就被催婚，你说我没事回什么家。”庄嫣抱怨。
“你没去逛商场？”
“没有，自从情疫后我就很少去人多的地儿，可能有ptsd。师兄不是说长南的方主任说话没正经的么，他说情疫后就不愿意接触人，这点倒说到我心里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来到胸外科，庄嫣犹豫了一下，并没直接去病房，而是走进医生办公室和值班医生、住院老总打招呼。
孟良人微微一笑，庄嫣看样子的确挺反感催婚的。
不过孟良人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庄嫣和心胸外科住院老总说话。
庄嫣的适应能力极强，虽然说的都是一些不要紧的闲话，但肉眼可见的不再像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
孟良人坐下，看着庄嫣甩着头，一边和住院老总闲聊，一边看病历、化验单。
过了几分钟，庄嫣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
？？？
孟良人和心胸外科住院老总同时皱眉。
“师兄~~~”
果然，庄嫣把电话直接打给罗浩。
这件事还是要和庄嫣说一声，孟良人心里想到。
尤其是周末，谁都要有私人空间、私人时间，想起来就一个电话打给罗浩，真当他是召唤兽么。
就在孟良人想事情的时候，庄嫣已经汇报完病情开始把化验单都拍照发给罗浩。
“你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啊，不是低蛋白，不是肺癌、胸膜癌，也不是结核，这么多胸水哪来的？”
“好像是，肿瘤标记物里ca125是有点高。”
“师兄~~~我曾婶是右侧胸腔大量积液……”
说了半句话，庄嫣便停住，认真听对面罗浩的话。
“糖类抗原CA125是一种来自于体腔上皮细胞并可表达于正常组织的糖蛋白。CA125通常作为卵巢上皮癌的肿瘤标志物。其升高还可见于一些非妇科疾病。”
庄嫣忽然很“医学生”的说了一段有关于ca125的定义。
孟良人感喟，这素质，真高。北医的硕士研究生可以说是顶级精英，正经科班出身。
自己从来临床就接触肿瘤标记物，可ca125意味着什么，孟良人只知道要彻查，但再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可庄嫣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真的好么，师兄。”
“好好好，我这就带着我曾婶去查。”
庄嫣略显无奈，挂断电话，孟良人心里笑开花。
估计是罗教授正在和大妮子过二人世界，被庄嫣不懂事的打扰了，心里不痛快，就随口让庄嫣带着患者去做排查。
“小庄，罗教授怎么说？”孟良人问道。
“师兄说可能是卵巢的肿瘤导致的胸腔积液，他说的还挺正经，我怎么没听说过。”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眼睛瞪得像铜铃，说什么呢，你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
卵巢的良恶性肿瘤都能导致大量腹腔积液是肯定的，是大概率的，但胸腔积液？
没有转移，没有转移，没有转移！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心里在大声的呐喊。
这根本就不是一名医生能说出来的话。
Ca125高，心胸外科住院老总也看到了，但他没在意。
检查都会有实验室误差，况且患者是右侧胸腔大量积液，凡事有轻有重。
就算是带着患者去做检查，也要给患者、患者家属一个明确的解释才行。
右侧胸腔大量积液，引流后呼吸困难消失，但每天还有300-500ml引流液出现，这根本就和ca125升高没关系。
至少在心胸外科看来是这样。
“常哥，帮开个检查？”庄嫣和心胸外科住院老总说道。
“小庄，那你去和患者说啊。”心胸外科住院老总虽然心中腹诽，但脸上带着笑，直接坐到电脑前开始下医嘱。
想查就查呗，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得罪了庄院长家的千金。
再说，庄嫣从某个角度来讲也算是患者家属。天大地大，患者家属最大。
孟良人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琢磨为什么。
很快，孟良人就发现自己脑子里空空如也，一片空白。别说是卵巢囊肿能不能导致胸腔积液，就算是ca125的定义孟良人也说不上来。
好吧，罗教授让的，那就马上查好了。
庄嫣也算是骑虎难下，看来罗教授的脾气越来越大，以后还是尽量少打电话摇人才是。
“老孟，你那是什么眼神。”庄嫣虽然大条、简单，但不傻。
她一眼就看见孟良人满脸的迷茫、困惑。
“没事没事，罗教授说要做什么检查？”孟良人问道。
“先做中下腹ct，要是有问题就查核磁。”
“……”
“喂喂喂，老孟，师兄肯定有他的道理。”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的嘴唇动了动，一句心里话差点没脱口而出——有个屁的道理！
这明显就是上级医生不愿意浪费自己的休息时间，让手下的小医生先完善相关检查，剩下的等上班再说。
这种敷衍都听不出来，庄院长家的千金难不成是个傻子？！
还真是傻白甜，这仨字在庄嫣身上灿灿发光。
“师兄肯定有道理的，一定。”庄嫣笃定的说道。
孟良人想起自家老总总说的那句话——罗教授不在，老孟你不用一直提供情绪价值。
难道小庄连这都学会了？！
这是一种很让人惊讶的学习能力，孟良人心里想到。
庄嫣去看患者，孟良人没跟着。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也没跟着，他戏谑的看着孟良人，“老孟，你们家就罗教授说了算啊。但再说了算，也不至于这样，过了过了。”
“是啊，要不然呢？总不能我说了算吧。”孟良人听出了点挑衅的味道，毫不犹豫的回答。
“可患者是右侧胸腔积液，你不觉得就算是查出来卵巢有问题也无济于事么？”
“不觉得。”孟良人自动自觉的站在罗浩的角度，“看见有异常指标，肯定要继续查，徐主任是不是还没查房呢？”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一怔，他从孟良人的话语中感觉到了刀光剑影。
科室之间有矛盾再正常不过，自己还没说什么，老孟怎么就要急眼了？还扯出徐主任。
看那意思，要是自己再说不好听的，老孟就要好好掰扯掰扯，甚至不惜跟自己“血溅五步”。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有些羡慕罗教授。
看看人家！
再看看自己家。
自家的带组教授总在背后腹诽徐主任，说徐主任脾气太好，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
而自己还没等说罗教授的不是，老孟就要翻脸。
他不再是那个分流来医大一院的老主治喽，心胸外科住院老总心里想到。
板脸的时候，孟良人竟然带着点上级医生的威严。
“有问题就要查，我觉得罗教授的说法没错。”
“好好好，没错没错没错。”心胸外科住院老总敷衍道。
不过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心胸外科住院老总心里不高兴，便跟着一起去看ct检查结果。
等没事儿的，自己多少要说几句奚落罗教授的话。
Emmm，说两句吧，毕竟自己还想着要蹭罗教授一点论文。
说一句吧……
算了，有什么好说的，人家罗教授就是要正常排查而已，不犯毛病。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
一路上他看着庄嫣和孟良人小声的交流着，心里有些羡慕。
身为住院老总，不用愁科研、论文，那是多好的一件事，怎么就让孟良人这个分流来的老主治给碰上了呢。
至于患者，心胸外科住院老总一点都没琢磨。
患者是右侧胸腔大量积液！
和卵巢有什么关系？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事儿肯定是罗教授随口乱说，下面的医生拿鸡毛当令箭。
但心胸外科住院老总看着孟良人和庄嫣都在“无实物表演”，他心里百感交集。
看看人家罗教授手下的医生，哪怕罗教授不在，也装的像模像样，就像是真有这事儿似的。
羡慕，羡慕。
罗教授的鸡毛在他们这儿，就是令箭，说做检查就要做，执行起来根本不含糊。
很快，ct操作间的屏幕上的图像出现。
庄嫣站在技师身后，孟良人却一点都不见外，和技师聊着天，手却伸向鼠标，开始操作。
“肿瘤！”庄嫣看见孟良人找到肿瘤，大声说道。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愣住。
真的有肿瘤？！
我艹！
这是什么情况！
患者的左侧盆腔里有一个巨大的肿瘤，直径约10cm。这么大的肿瘤压根不需要什么看片子的技巧，就那么水灵灵的出现在机器上。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感觉自己的手有点麻，真的是卵巢肿物。
这算是误诊么？应该不算，他心里安慰着自己。
医保已经没钱了，完善相关检查只要没有足够必要的理由，医保那面都不同意。
住院就先来个全身检查？自己要是这么做了，就相当于给自己埋了一颗小小的地雷，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踩上去。
“师兄说对了！”庄嫣有些兴奋，“老孟，老孟，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庄嫣摇晃了两下撅着屁股、手握鼠标、姿势古怪的孟良人，随后拿出手机和罗浩视频。
视频里，罗浩盘膝坐在熊猫馆的空地上，左边是竹子，竹子的头搭在罗浩的腿上，罗浩左手轻轻rua着竹子。
右边是王佳妮，大妮子的头靠在罗浩右侧肩膀上，怀里还抱着竹大。
好温馨的一副画面。
好像是一家n口正在郊游，度假。
庄嫣心生一种内疚、歉意。师兄平时忙的很少有时间去哈动熊猫馆，周末好不容易有时间，自己还要给师兄添麻烦。
“小庄，内心戏别太多，看个病而已，你那是什么表情。”
视频对面的罗浩微笑着，阳光仿佛已经溅出屏幕。
“卵巢有肿瘤？”罗浩问道。
“嗯，你看图像，师兄。”
“你手别抖，我看一眼。”罗浩一边rua着竹子，一边看图像。
“看影像应该是卵巢卵泡膜细胞瘤，巨大多数都是良性肿瘤，问题不大。”
一分钟后，罗浩温和的说道。
“卵巢卵泡膜细胞瘤？接下来怎么办。”庄嫣顺势问道，随后她马上想起父亲的“养狗学说”。
她随即下意识的把这套“歪理学说”实践出来。
“师兄，你太厉害了！竟然光听我汇报病史就知道是卵巢卵泡膜细胞瘤。”
“嗯？小庄，你这么油腻的说法是跟谁学的？”罗浩有些疑惑。
“油腻么？我就是觉得你厉害啊，说的都是心里话。”
“一点都不走心，一看就又油又腻，不好，下次别了。”
“走了！真的走心了！！”庄嫣想给罗浩看看，但下一秒感觉不好，就顿住了，“师兄，我曾婶是右侧胸腔大量积液，现在医保审核严格，和当前疾病没关系的检查基本都很少做，你说要做中下腹ct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卵巢一定有事，而且是卵巢卵泡膜细胞瘤引发的右侧胸腔大量积液？”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差点没一头砸在电脑屏幕上。
拍马屁也这么直截了当么？
这样做真的好么？！
罗教授很明显就是在敷衍，反正也不是他的患者，所以随口说了一句……
没等心胸外科住院老总的念头消失，罗浩微微点头，“是，右侧胸腔大量积液的确是卵巢卵泡膜细胞瘤引发的，不错啊小庄，推导能力有进步。”
淦！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眼前一黑。
罗教授说什么呢，他自己知道么？
卵巢卵泡膜细胞瘤和右侧胸腔大量积液有关系？！开什么玩笑。
顺口胡说八道也不是这么说的。
其实心胸外科住院总心里很是不服气，要不是因为有医保压着，自己早就给患者做妇科检查了，还能等到罗教授说？
但这只是其次，主要是卵巢卵泡膜细胞瘤和胸腔积液根本不可能有关系。
住院老总仔细回想自己专业里的所有疾病，除了恶性肿瘤转移之外，应该不会有罗教授说的情况。
他心里不服的情绪已经溢了出来，“罗教授，您能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也不傻，不会直接挑衅罗浩。
毕竟以后还要求人写论文，但自己有疑问，顺便问一句总归没什么错。
“可以啊，这个卵巢卵泡膜细胞瘤引发胸腔积液的情况正好可以写一篇论文，常总，是吧。”
“是是是。”心胸外科住院老总连连点头，心中茫然。
“回办公室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有些懵，罗教授是那么笃定，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回到医生办公室，庄嫣再次拨通视频。
视频里，王佳妮已经抱着竹大离开，罗浩还是盘膝而坐，大黑出现在视野里。
罗浩手里拿着一根竹笋抛向空中，大黑飞快的跑出去，腾空而起，一口叼住竹笋。
竹子却跟雕塑似的趴在罗浩腿上一动不动。
大黑和竹子一动一静，竟然带着一丝美。
“师兄，没打扰你吧。”庄嫣有些忐忑。
“不打扰，大妮子带着竹大去喝盆盆奶了，正好我给你们讲一下梅格综合征。”
梅格综合征？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马上偷偷拿出手机，输入梅格综合征五个字。
可是搜索词条出来的名字让他一怔。
Meige综合征为临床上较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属于节段性肌张力障碍的一种。
又称特发性眼睑痉挛-口下颌肌张力障碍综合征。
1910年由法国学者HenryMeige首先报道，主要引起眼睑痉挛、面肌、下颌及颈肌的各种形式的肌张力障碍，多见于中老年人。
这不是神经系统疾病么？和卵巢卵泡膜细胞瘤与胸腔积液有毛线关系！
罗教授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还说不是！
庄嫣却很正式的把手机架起来，退后一步，找了把椅子坐下，端端正正和小学生一样。
和她类似，孟良人也像是医学生一样，在手机面前坐下。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心里一百个腻歪，很明显罗教授就是在胡说八道。
“是这样……”
罗浩刚要解释，心胸外科住院老总实在忍不住了，问道，“罗教授，Meige综合征好像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
“哦，你说的是Meige综合征，m，e，i，g，e。”罗浩把几个字母说一下，微笑，“我英文口语不是很好，不好意思啊。”
“？？？”
“？？？”
“我说的是Meigs syndrome，m、e、i、g、s，发音类似，但却是两个病。”
我艹！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怔住。
“叫梅格斯综合征比较好，但我在协和的时候大家都说是梅格综合征，也就习惯了。”
罗浩并没有介意心胸外科住院老总的质疑，而是羞赧的笑了笑，“我家协和也有一些不好的习惯，对不起啊。”
“……”心胸外科住院老总愣住，他低下头，拿手机开始搜索梅格斯综合征。
妈的！
英文这个屎山，搜索梅格斯综合征的时候心胸外科住院老总就找到了解释。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解释，整个人都愣住，竟然真的有这种事儿，罗教授没胡说八道，他拿出来的也不是鸡毛，而是真的令箭。
“有时候还是需要做大量辅助检查的，现在医保压力大，没办法，只能提高技术水平，做到有的放矢，让医保中心的人无话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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