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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反抗军所有战区会同时爆发智械潮？又为什么这些智械的目的会如此的一致？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得着问吗？
面对徐宏明复杂的眼神，有自知之明的陈梵满脸尴尬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放心，我会尽快解决掉【源】的。”
陈梵的语气十分真诚：“这是我的任务。”
徐宏明闻言连连摆手。
“倒也不必这么说，对抗智械也是我们反抗军的最高行动纲领。”
说到这边，徐宏明挺直自己的腰板，脸上的表情彻底严肃起来。
他凝视着陈梵的双眼，似乎是在警告，又或许是在宣示着那微不足道的主权：“这颗星球是我们的，我们自然要亲手将其夺回来。”
陈梵哑然。
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徐宏明话语中的潜在含义。
但……
在陈梵看来，徐宏明的这一行为却带着几分可笑。
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张开自己锋利的口器，向宇宙中浩渺的星际舰队宣示自己的地盘一样可笑——虽然陈梵至今没有感受过人联的浩瀚，但在他看来，瓦瑞拉文明和人联的差距可能比蚂蚁与舰队的差距还要大。
于是，陈梵笑着解释起来：“放心，人联不至于……”
“听起来很好笑吧？”徐宏明挺直的腰板一松，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对于你来说，这只不过是茫茫宇宙中一颗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星球而已。”
“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唯一且不可替代的星球。”
陈梵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他想到了自己刚离开星舰时这些反抗军的表现。
产生误会的那一刻，陈梵毫不怀疑这位身体瘦弱的指挥官会扣动电磁手枪的扳机！
即便那无法对自己造成丝毫伤害，甚至有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正如徐宏明所言，这颗星球已经是他们最后的生存希望了！
兔子尚能博鹰，任何生命在濒死之际都会爆发出所有的潜能。
在智械手下苟且偷生，并发展出如此规模地下城和地道的瓦瑞拉人自然也是如此！
【本机很欣赏这名反抗军的做法。】
壹的电子合成音久违的在陈梵脑海中响起：【领土完整是一个文明不可退让的底线。】
【被人工智能夺去的领土，自然也该亲手夺回来。】
【如果所有的反抗军都和这位指挥官一样，那本机收回先前对瓦瑞拉文明的潜力值评定结果。】
【瓦瑞拉文明并不会灭亡，相反，经历这场灾难之后，他们或许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崛起，并成为人联的中流砥柱。】
陈梵眼底闪过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惊讶。
印象里，这似乎是壹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察觉到陈梵心中的惊诧，电子合成音再次响：【灾难永远是文明的试金石，任何一个能从足以倾覆文明的灾难中重新站起来的种族，都拥有着前所未有的强大潜力。】
“当然。”身前的徐宏明用力抿了抿嘴唇，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听你先前的描述，你背后的人联应该不至于看上我们这颗小小的行星。”
“那是自然。”陈梵下意识松了口气，“虽然这个宇宙已经被划入人联的疆域，但你大可放心，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联并不会干涉文明的内部事务。”
徐宏明不置可否地转过身，迈步朝森林深处走去。
“跟我来吧。”
说着，徐宏明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憋了这么久，【源】既然发动了如此规模的智械潮，我想总部那边肯定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
和陈梵先前见过的地下城入口类似，反抗军地道的入口也隐藏在森林内部厚实的枯叶层下方。
在进入地道之前，陈梵一度认为反抗军口中的地道是那种狭窄逼仄、需要人佝偻着前进的地下通道。
但……
刚跟着徐宏明的脚步钻入地底，陈梵就被眼前的场景彻底震住了。
在极短的反应时间后，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害死人啊！
这哪是什么地道，这简直就是超大规模的地下隧道集群！
隧道整体呈圆形，平均内径超过了十米，甚至比一些小型的地铁隧道还要宽敞！
隧道表面喷涂了一层黑褐色酷似混凝土的坚硬物质。
隧道内排列着两条铁轨，铁轨上还停着几辆酷似矿车的装置，不难判断，这就是反抗军在地下的交通手段。
日光灯在隧道顶部散发着明晃晃的光芒，灯光照射在铁轨上，反射出点点寒芒。
在日光灯旁，一条条细长的通风管道正在持续不断地向隧道内鼓入新风。
粗壮、笔直的线缆在隧道顶端无限延伸，为整条隧道提供着必要的能源。
在视线的尽头，隧道戛然而止，大量的泥土从破碎的隧道壁外涌入，将整段隧道都封堵了起来。
莹白色的扫描光束在隧道中一闪而过，陈梵眼前迅速浮现出大量细节信息。
输电线缆是使用常温超导材料制造的，隧道表面喷涂的黑褐色物质有着远超混凝土的强度……
如果说地下城的隧道只是工业时代初期的产物，那眼前的隧道就是真正的现代化造物！
毫无疑问，和那些自甘堕落蜷缩在地底的地下城居民相比，反抗军才是瓦瑞拉文明的真正继承者！
如果反抗军所有的地道都是眼前这番模样，那……
毋庸置疑，反抗军耗时百年建造的地道将是这颗星球上最宏伟的人造建筑！
什么地下城之类的，在这贯穿瓦瑞拉星地表的大型隧道集群前都只能算是個小玩意儿！
只不过……
陈梵扫了一眼反抗军手中的拿着的步枪，欲言又止。
常温超导材料都整出来了，不说各种高端武器，一些基础的电磁武器总是能拿出来吧？
怎么会沦落到用火药武器的地步？
“你们能造出这种规模的隧道，为什么武器方面还……”
如此拉胯？
陈梵咽下了到嘴边的锐评。
徐宏明叹了口气，给出了答案：“繁荣时代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的土地中，所以在这方面有着相当顶尖的技术。”
“起初，反抗军内有着相当多的工程学高端人才，但……持续的战乱让知识传承出现了断档。”
徐宏明脸上露出苦笑：“截至目前，反抗军手里掌握的尖端科技基本都和挖地道有关。”
“目前，反抗军的工业体系还算完整，只不过尖端科技基本都遗失了。”
“科研人才的缺失和科研环境的匮乏也让研究工作停滞不前。”
听到这边，陈梵恍然大悟。
正如海安深空观测站内，莫文星站长留下的那本日记中描述的，失去了向上的希望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脚下。
正因如此，瓦瑞拉文明才能在智械危机下建造出如此宏大的地下城和隧道集群。
“我们到了。”
徐宏明停下脚步，伸手指向隧道旁的一扇厚重的钢铁大门。
他上前半步，伸手按动了钢铁大门旁的鲜红色按键。
液压系统和齿轮运作的声音在安静的地道内响起，沉重的钢铁大门也随着底部的导轨缓缓滑开。
……
“徐指挥！”
“指挥……”
大门刚刚开启，陈梵就听到了一声声尊崇的呼喊声从门内传来。
看起来，徐宏明在这片地区的威望相当不错。
陈梵跟着徐宏明的脚步进入了大门内部。
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地下空间，从内部结构和外观看起来，有点像是前世起防空作用的大型地下室。
一名名反抗军战士神色疲惫地坐在这个地下室的地面上。
他们穿着有些残破的军装，火药、血渍以及泥土灰尘混杂在一起，在这些反抗军的身上形成了一条条污浊的黑痕。
虽然地下室内有着相当不错的新风系统，但陈梵还是可以闻到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放眼望去，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伤口。
在地下室的深处，一小部分身受重伤的反抗军战士正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要不是他们的胸口还有些许起伏，陈梵甚至以为那是一具具尸体。
地下室内的气氛相当压抑——抛开严重的战损不谈，总部传来的那则消息也给这些反抗军战士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简单介绍一下。”
徐宏明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他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这位是陈梵，是我们反抗军的盟友。”
“攻打海安智械生产基地时，就是他提供的支援。”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陈梵将全程提供支援。”
徐宏明声音顿了顿，再次补充了一句：“放心，核弹管够。”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面若死灰的反抗军战士眼中瞬间升起了几分希望的光芒。
在先前的战争中，那一枚宛若神兵天降的“核弹”给他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如果核弹管够的话……
那智械潮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就核弹洗地嘛！
意识到这一点后，伤势不算严重的反抗军成员纷纷起身，向陈梵表达着尊敬和感谢。
【总计2189人，轻伤1962人，重伤227人。】
统计结果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在陈梵眼前自动弹出。
“壹，有适用于大规模人群的治疗方案吗？”
在徐宏明的诧异目光中，陈梵直接向壹发出了询问。
电子合成音在地下室内回荡：“轻伤伤员可以交给星舰内配备的基础医疗机器人，重伤伤员需要动用医疗舱。”
徐宏明愣了愣神，心中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梵哥，你的意思是……”
陈梵笑着点了点头。
“把人都带去星舰那边吧，放心，人联的医疗手段很强的。”
一直保持着冷静姿态的徐宏明第一次露出了激动之色。
亲眼目睹星舰威能的他自然不会怀疑陈梵的话语。
他用力咳嗽两声，苍白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晕：“所有人，带上无行动能力的重伤伤员，立刻去地表治伤！”
徐宏明的声音十分急切：“快！先把重伤伤员送上去！”
说着，他扭头向身后几名愣在原地的反抗军战士低声喝道：“还踏马的愣着干嘛？！”
“赶快给人带路！”
短暂的等待后，伴随着熙熙攘攘的嘈杂声音，一名名身缠绷带、尚且还有行动能力的反抗军成员纷纷起身，用担架抬着血肉模糊、只剩半口气的伤员朝敞开的金属大门走去。
在经过陈梵身边的时候，这些反抗军成员再次向陈梵表示了感谢。
和先前不同，这一次的感谢和敬意，是发自他们内心的。
将所有伤员送走后，陈梵跟在徐宏明的身后朝设立在地下室深处的临时指挥所走去。
忽然，他看着投射在自己眼前的全息投影皱起了眉头。
肺癌晚期，癌细胞已扩散至全身重要器官。
在壹提供的诊断书旁，徐宏明的虚拟人像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或轻或重的红点——就在刚才，他让壹对徐宏明的身体进行了简单的扫描，投影上的每一个红点都是癌细胞聚集区域。
在看到这份诊断书的时候，陈梵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理论上来说，发展到这种程度的癌症已经足以致人死亡了。】
别说是陈梵了，就连壹也感到了几分惊诧：【没想到他竟然能硬扛着这种程度的癌症完成所有指挥工作……】
看着前方有些瘦弱的背影，陈梵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或许，这就是文明将倾之际才会出现的最后一点希望光芒。’
“等这里的工作完成，你也去医疗舱里躺一会儿。”
陈梵用不可拒绝的坚定语气说道。
“我？”徐宏明恢复了往常淡然的神色，他摆了摆手，“我的身体我知道，已经……”
“肺癌晚期而已，不是什么大病。”
陈梵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你就算是整个身体都长满了癌细胞，医疗舱也能给伱造一副适合你的身体出来。”
徐宏明顿时愣住了。
一贯淡然的眼神在短短几分钟内接连出现了两次剧烈的波动。
如果有生存的希望，没有一个生命体会选择死亡。
徐宏明自然也是如此。
“谢……谢谢。”
他微微垂下眼帘，以此来掩饰着内心的汹涌情绪，低声向陈梵表示了感谢。
“不用谢。”陈梵一脸轻松地笑了笑，“我很看好你，如果反抗军里都是你这样的人，那瓦瑞拉文明应该会继续发展下去。”
“……瓦瑞拉？”
看着徐宏明脸上的困惑神色，陈梵简单解释了一番这个名字的来历。
“我在瓦瑞拉城的藏书馆里看到过这个词语的诠释，它象征着希望和曙光。”
“由于一直没有找到你们文明的官方称呼，所以我直接沿用了这个词语。”
陈梵的神色有些尴尬：“目前这个名称已经被录入了人联数据库，短时间内应该是无法改名了。”
“瓦瑞拉……”徐宏明轻轻点了点头，眼底深处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好名字，这场危机之后，我们也确实该换一个崭新的名称了。”
……
地下室，临时指挥所。
“林辉，帮我接通反抗军总部。”
徐宏明有些疲惫地坐在一张木椅上，向跟在身边的林辉发出了一道指令：“用最高优先级的战时无线电通讯频段。”
林辉愣了愣神：“无线电？”
“这可能会暴露我们和总部的位置……”
话还没说完，林辉猛地回过神来。
就现在这个情况，暴露具体坐标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了——再过一段时间，整颗星球的智械都会赶到海安区域，到时候，就算是藏在地下百米的地下城也会被翻个底朝天！
他快步上前，将几根细长的电线连在了一台布满灰尘的无线电装置上。
“主地道附近有无线电信号转接天线，因此可以使用效率相对高一点的无线电通讯。”徐宏明低声向陈梵解释，“但无线电信号会被【源】定位，因此，通常情况下我们都会选择用有线电报进行信息交流。”
“效率虽然低一点，但胜在安全。”
陈梵恍然。
“这里是南部战区海安分区，呼叫总部。”
完成一系列调试工作后，林辉的声音在临时指挥所内响了起来。
短暂的等待后，伴随着一阵嗤嗤的电流声，一道沉稳的声音从无线电装置的喇叭中传了出来。
“这里是反抗军总部，海安分区，立刻汇报你方情况。”
徐宏明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眼中的疲惫后伸手接过了林辉递过来的简易麦克风。
“我是徐宏明，现在开始向总部汇报情况……”
几分钟后。
“……汇报完毕。”
徐宏明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麦克风，再次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看着徐宏明愈发苍白的脸色，陈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对劲。
按照他前世看过的那些电影套路，这种身患绝症的患者往往是被心中的执念吊着最后一口气的。
一旦这口气散了，这些患者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步入死亡。
‘壹，联系星舰，派一台空闲的医疗机器人下来。’
陈梵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在心里向壹下达了命令：‘不管用什么手段，先给我吊住他的性命。’
【收到。】
“嗤……”
嘈杂的电流声从无线电装置中传出，总部那边还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整整一分钟后。
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徐宏明同志，你刚才提到的陈梵……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方便说话吗？”
看着徐宏明和林辉朝自己投来的目光，陈梵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了麦克风。
他沉吟片刻，最后说出了一句极其简短的话语：“我是陈梵。”
这一次，总部的回应来得格外迅速。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无线电装置中传来：“我是孟志新。”
“陈梵同志，我代表全体反抗军，愿意与您……和您背后的势力结成战略同盟。”
“是首长。”徐宏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向陈梵介绍着说话之人的身份，“他是反抗军总司令。”
陈梵思索片刻，最终给出了一个谨慎的回答：“我只能以个人名义与反抗军结成战略同盟。”
“而且，这个战略同盟只针对智械和【源】。”
“人联的战略同盟关系……”陈梵斟酌了一番言辞，“要求比较苛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片刻后，孟志新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奈：“我明白了。”
“现在与你方共享一下战况。”
“截至目前，除了智械之外，我们在各地都观察到了机械教派的身影。”
“该死的机械教派！”听到这边，林辉已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怒骂，“我当时就说那些机械教派的杂碎不可信任，他们迟早会和智械混在一起的！”
“纠正一下。”徐宏明神色淡然，“应该是机械教派的极端激进派成员。”
“海安地下城里那些保守派的半机械人可不会和智械同流合污。”
陈梵低声反问：“保守派？”
“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咸鱼，他们只进行了极小限度的机械化改造，通常混迹在一些大型地下城内。”徐宏明笑着给出了回答，“双方相处的还算融洽。”
陈梵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看来机械教派并不像他先前所认知的那样无恶不赦。
“反抗军东部和西部战区已经开始构筑全面防线，北部战区正在尝试追击智械潮。”
孟志新的声音再次传来：“陈梵同志，我以反抗军的荣耀向您保证，反抗军会尽全力阻拦智械潮和机械教派的脚步。”
“但……”
孟志新沉默片刻：“我们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源】的话，智械潮会直接摧毁反抗军的防线，最终淹没整个海安区域。”
陈梵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做出了回答：“放心，这个问题交给我来解决。”
“另外……我需要【源】的本体坐标。”
“……”
短暂的沉默后，孟志新的声音中透出了几分古怪：“你也不知道【源】的本体坐标？”
“等等……什么叫也？”
陈梵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糟糕的预感。
孟志新连连苦笑：“事实上，我们也不清楚【源】现在的本体在什么地方。”
ps：本章6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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