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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通讯链路中传来的命令，方云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困惑。
在他的印象里，科学院也好，首席院士也罢，几乎从没有表现过如此坚决的态度——除了涉及到人联疆域和主权之类的原则问题。
诚然。
对如今的人联来说，反宇宙泡确实挺重要的，毕竟它涉及到了起码两个实力超过人联的高等文明。
幽灵舰队、星空巨蝎，这两个单独拿出来都值得人联细细探查。
更何况，这个宇宙泡还有可能和广播文明有关。
只是……
即便如此，单单为了这三方文明，按照以往的习惯，科学院也不会临时下达如此激进的任务——让一支维和舰队不惜代价抵御九级文明的冲击，这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的操作了。
稍有不慎，Z619维和舰队的下场便是灰飞烟灭！
这可是一支配备了标准型号创世纪要塞的完整舰队。
就算是科学院，也绝不可能随意放弃这样一支舰队！
在方云生看来，Z619维和舰队完全可以暂避锋芒，先撤离这个宇宙泡，等另外三支友军抵达后再向可能进入反宇宙泡的巨蝎发起反攻。
如此想着，方云生斟酌了一番言辞，通过尚未切断的通讯链路，向远在主宇宙的吕首席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听到方云生的问题，吕首席轻轻叹了口气，态度也稍微缓和了几分：“方云生，科学院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危险。”
“只是……”
“这件事涉及到了泛宇宙的安全。”
“泛宇宙？”没等方云生说话，身处科研船的汪静已然无比惊诧地发出了疑问，“这反宇宙泡怎么和泛宇宙扯上关系了？”
由全息投影构筑而成的吕首席迈动脚步，缓缓行走在科研船宽敞的驾驶室内，最终，他的身影停留在驾驶室的舷窗旁。
他侧过身子，凝视着舷窗外那光怪陆离的膜内空间：“小汪，你是不是忘了切割小宇宙时的那场事故？”
汪静平静的神色顿时出现了几分变化，显然，在吕首席的提示下，她迅速回忆起了那场险些酿成大祸的切割事故。
“那……那是一场意外……”她试图解释一二，“谁知道那些规则-空间嵌合体在崩解后会释放信息污染……”
“是意外，也是必然。”
吕首席再次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汪静：“事故发生以后，创世纪要塞将所有信息都进行了上传，科学院也依照这些数据进行了更深层次的分析。”
“你先前的判断并没有出错，那些信息污染确实是改造后的规则-空间嵌合体在崩解过程中产生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件事。”
吕首席神色格外凝重：“那些规则-空间嵌合体的来源，是反宇宙泡！”
“如此庞大的一个反宇宙泡，它表面覆盖的那张宇宙膜，全部是由那种危险的规则-空间嵌合体构筑而成的！！”
汪静愣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站在舷窗边的吕首席，脑海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或许是因为短暂的思维盲区，又或许是因为当时反宇宙泡的中央黑洞出现了异动，总之，她先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堪称致命的问题！！
反宇宙正在发生不可逆转的崩塌。
而在宇宙泡崩塌的过程中，宇宙膜自然也不可能得以保全。
一个数百亿规模宇宙泡的宇宙膜有多庞大，这是一个真正的天文数字——宇宙膜可不是单纯的三维空间结构，它拥有着极其复杂的五维架构，一旦将其展开，它的体积甚至能发生指数级膨胀！
汪静打了个冷战，彻底意识到了吕首席口中的泛宇宙危机是什么意思。
倘若这些宇宙膜在崩塌的过程中释放污染信息，那造成的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等……等等！”
汪静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急切地说道：“吕首席，目前宇宙泡崩塌已经开始，但科研船并没有在反宇宙泡内部和周围检测到任何信息污染，会不会是……”
“那是你们运气好。”
吕首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宇宙泡的崩塌目前还处于初期阶段，尚未积累足够的能量，宇宙膜崩塌之后只是变成了无数完整的规则-空间嵌合体。”
“根据科学院的最新研究，等这场崩塌到了中后期，其积累的能量就足以破坏嵌合体的稳定性。”
“就像当初创世纪要塞碰到的情况一样，那些嵌合体会瞬间崩解，并释放出其内部蕴藏的污染信息流！”
听着吕首席的话语，汪静顿时感觉背后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吕……吕院士。”默默充当背景板，听几位大佬交谈许久的陈梵小心翼翼地插入了这场对话，“能问一下，如果这些污染信息流彻底爆发，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嗯？”
吕首席挑了挑眉毛，将目光投向身处调查员星舰的陈梵：“这个问题，科学院倒也进行了初步模拟测试。”
“但其中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测试结果不一定准确。”
说着，吕首席抬起手在空中划过，一幅崭新的全息界面顿时浮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画面中赫然是九曲十八弯、结构极其复杂的超空间膜。
下一秒，超空间膜骤然放大，一根弯弯曲曲的黄线在其上不断延伸，圈出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图案。
陈梵眼神一动，迅速认出了这个图案。
这是人联的最新版图——作为受科学院直接管辖的人联顶级公务员，他自然不可能忘记这个每天都能在全息界面上看到的图案。
紧接着，一个小到几乎微不可查的红点忽然出现在人联疆域的边缘地带。
那是节点宇宙的位置。
视角迅速变化，红点的位置也从超空间膜表面移动到了超空间膜内部——这下，是反宇宙泡的位置了。
等待片刻后，红点骤然明亮，就像是突然起爆的炸弹一样，形成了一片不断扩散的血色尘雾。
血色的尘雾不断向外扩散。
这便是污染信息流了。
物质在宇宙泡之外会迅速逸散为零散的无规则信息流，而这些污染信息流，并不会受到这种影响。
恰恰相反，在脱离了宇宙泡的束缚后，这些污染信息流就像是鱼入大海，扩散速度瞬间攀升了数倍！
当然，在它向四周蔓延的过程中，那尘雾的颜色开始逐渐变淡。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澈的水池中一样。
没过多少时间，这血色的尘雾便触碰到了超空间膜的边缘区域，那里是节点宇宙的位置。
当这一抹血色尘雾侵入节点宇宙的那一刻，它的蔓延速度顿时出现了跳跃式增长！！
周边尚未接触到血色尘雾的宇宙泡，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出现了一丝一缕的血色尘雾。
它就像是病毒一样，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几分钟时间，人联版图的一大半宇宙泡就沾染上了或深或浅的血色。
甚至……
就连人联的主宇宙都没有逃脱！！
这般场景无疑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陈梵倒吸一口凉气，直接从调查员星舰的主驾驶座上站起身来，“吕院士，这，这东西的威力有那么大吗？！”
“正常情况下是没有的。”
吕首席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但节点宇宙配备了星门和各类高优先级通讯设备。”
“理论上来说，一旦这些污染信息侵入节点宇宙，便会以极快的速度污染整个人联网络，届时……恐怕零和主宇宙也会受到不小的波及。”
忽然，方云生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那……如果在信息污染出现的时候直接放弃节点宇宙呢？”
陈梵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通讯界面：“？？！”
你小子，玩这套是吧？！
不仅仅是陈梵，伊莎和高远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嗯……红石的反应没那么剧烈。
毕竟她老家不是节点宇宙的人。
但很快，或许是周遭的气氛影响了她，红石歪着脑袋左右四顾了一圈，随后轻轻皱了皱眉头，也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这一刻，七只碳基眼睛和一只机械义眼齐刷刷地对准了方云生。
方云生：“……”
属实是满头大汗了。
“打个比方，我只是打个比方，梵老弟，咱们没必要这么激动……”
“放弃节点宇宙也没用。”吕首席无奈地撇了一眼方云生，继续说道，“就算撇开节点宇宙，在计算中，那些信息污染也会在不同的时间，对数百个、甚至上千个宇宙泡产生不同程度的侵蚀。”
“难道你准备再次放弃这几百个、甚至上千个宇宙？”
方云生暗暗叫苦，额头上的冷汗愈发明显。
放弃几百个甚至上千个宇宙？
估计还没等他下达这个命令，零就已经剥夺了他的所有权限，并把他送上军事法庭了吧？
“首席。”
汪静忽然开口岔开了话题，为方云生解了围：“就算维和舰队成功抵挡巨蝎的攻势，可……反宇宙泡的崩塌目前已经进入了不可逆转的过程，咱们这么做，岂不是白费力气？”
“是啊……”
吕首席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个问题。”
“但你想过没有，只要反宇宙泡的控制权还在我们手上，我们就有机会进行补救，倘若反宇宙泡落入巨蝎手中……”
“它将会成为对付人联的一大杀器！”
“别忘了，那些巨蝎已经掌握了信息流操控技术。”
汪静心中一惊，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照这么说……
无论是Z619维和舰队也好，还是大后方的人联也罢，此时都只有了一个选择——从巨蝎手中夺取这枚反宇宙泡，并阻止其继续自我崩塌。
“方将军，我只问你一句话。”
吕首席神色肃然，再次将目光投向方云生：“这件事，Z619舰队能不能办到？”
听到吕首席对自己的称呼，方云生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抬起手，坚定而缓慢地向通讯界面中的吕首席敬了个标准的人联军礼：
“Z619维和舰队，保证完成任务！”
……
反宇宙泡内。
轰隆隆……
彻底陷入静止状态的中央黑洞源源不断地释放着一波又一波的时空波动。
位于事件视界内的那些巨型灰色阴影，也在一次次冲击中不断逼近事件视界的边缘区域。
“他娘的……”
通讯切断后，方云生凝望着舷窗外的中央黑洞，眼底透出了一抹罕见的凶光。
虽然他不清楚那些巨蝎受到了什么阻碍，但他知道一点，如果再这么拖下去，等黑洞内巨蝎冲出的那一刻，Z619维和舰队的末日恐怕也就要到了。
“舰长，目前舰队仍有69773艘主力战舰和8艘泰坦母舰。”
徐明启急促的汇报声从一旁传来，同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在指挥中心内响起——先前受到信息风暴冲击、陷入昏迷的军官，在医疗舱的帮助下勉强苏醒了过来。
“少了两百多艘主力战舰啊……”
方云生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眼神也愈发阴沉。
仅仅是五只巨蝎和看似没什么威胁的蝎群，就干掉了两百多艘主力战舰！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战损比的战争——换做先前，这恐怖的战损比通常会落在敌人的头上。
科技的断层式领先，在这种级别的战争中无疑是致命的。
时间科技暂且不论，那信息流操控技术带来的提升实在是太过惊人！
“理论上来说，这些数量的主力战舰很难包围这种规模的黑洞。”徐明启的汇报声继续传来，“就算我们强行组成包围网，单个节点的防御力量也绝对不可能抵御那些巨蝎的攻势……”
方云生打断了徐明启的话语：“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包围了。”
开什么玩笑，都踏马到这局面了，还搞什么包围战……
没听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吗？
防守一波？
放手一搏！！
“啥？”身旁，徐明启愣住了，“不包围？那咱们怎么……”
方云生深吸一口气：“老徐，我只问你一件事。”
“以咱们目前的火力，有办法把那玩意儿给一炮轰了吗？”
说着，方云生抬起手指向陷入静止状态的中央黑洞。
ps：我勒个去……今天盯了一天盘。
牛回，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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