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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大判官难得敏锐。
小眉头一拧,小手一指,从落安怀里支起半截身子,气呼呼。
“梨子不是小虫,是小果子,小梨子小果子!”
梨子是爹爹结的果子,果子不是小蚂蚁。
傅应绝噎了一口气,没敢反驳,又见着落安笑得小人得志的一副嘴脸,气绝,挥挥袖子提步跨走了。
本是瞧落安哪哪儿都不顺眼,可是今日确实有事,不然落安也不会一大早去寻他。
等陪着傅锦梨用过晚膳,三人才在紫宸殿的外殿落座。
一左一右,正中是颗小团子,三人严阵以待。
傅锦梨整只都缩在宽大的椅子里,学着她爹大大咧咧又毫无顾忌的坐姿。
这姿势由傅应绝做来是随性的,可是小孩儿手脚又短,最后成了一块摊开在椅子上的梨饼。
浑身都软,小肉团子还板着胖脸。
落安跟傅应绝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毕竟这场面对三人来是难得的和谐,都不太忍心打破。
还是傅锦梨懂事,安安分分地等了好半天没见一个人说话,小丫头先问了,
“爹爹夫子,说话,跟梨子说话~”
胖乎乎的丫头左右摆着脑袋,小话痨憋了许久已是十分难受。
傅应绝咳嗽一声,先安抚她,“着什么急,有你忙的。”
傅应绝跟落安之间,说的什么话都要注意,毕竟不时就得牵扯到什么狗屁的天机,所以傅锦梨作为中间人,任务十分之重。
两人自我感觉从慈父的角度出发,那是对她抱了十成十的信任,所以一边说一边鼓励了她许久。
可惜两人想得太简单了,有些时候真的不能怪傅锦梨。
说的话太过复杂,她努力地过了一遍脑子再说出来时就已经变了味道。
可是如今两位老父亲都对自家闺女谜之自信,所以傅应绝毫无负担地先开口了,他同傅锦梨说——
“李源从漠北一路而来,各处并无异动,只是途经栾山中脉时忽觉荒凉,不同去时。”他说完,停顿了瞬。
看向傅锦梨,朝落安那处抬了下下颚,“同你夫子说。”
“嗷~”
傅锦梨应得好好地,努力思索了一番,双眼亮亮地看向了落安。
落安眸中温和,安静地同她对视,细看之下还暗藏期待与鼓励。
傅锦梨就是在两人的注视下,自信开麦,“夫子,爹爹同梨子说,梨子同你说——”
她喘了口气,两位老夫亲不自觉地手心收紧,多少有些紧张。
傅锦梨:“——李源,李源梨子知道,李护将,李副将走路,米有一个洞两口洞,后边不记得了,梨子不记得。”
小丫头俏生生地,胖脸一闪而过的红意,好似也不太好意思。
可是红意转瞬即逝后,她挺挺小肚子,理直气壮后来居上。
小梨子小孩儿,小孩儿记不住正常。
从胖脸上看出笨丫头藏不住的想法的两位老父亲:.......
不幸中的万幸了,三人是同处一室,傅锦梨只是充当一个媒介,话漏不漏掉都没关系。
不重要的,小呆瓜不重要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两人长吁一口气,落安也只是神色僵硬了一瞬,很快就调整了状态。
他继续说:“栾山是主龙脉往北的分支,主脉如何它就如何,分而显相,可以窥全。”
栾山的供养来自主脉,主脉近年来状况一直不太好,但还是能支撑分支错杂的各脉,如今栾山状况不好,那只能说明主龙脉状况更不好。
或许已是强弩之末。
落安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于僵硬,于是慢半截地补充了一句,“小梨子记住了吗?”
“嗷~梨子记住!”
智囊记住了,又赶紧扭头去准备同她傅爹说。
傅应绝眼皮子一跳,没来得截住她。
傅锦梨:“栾山是,小梨子!小梨子家,小梨子家怎么样,它就怎么样!”
确实是她家,这话也没错。
傅应绝:“......嗯。”
两位老父亲也不愧是人中龙凤,智囊中的翘楚,就算胖丫头插科打诨也依旧将信息交流继续了下去,并且愈发深入。
落安:“天下不供奉,天道无供养,只能从龙脉抽取,小梨子说话。”
小梨子:“嗷~”
傅应绝:“.....嗯,周意然征战在外,也不知季楚想他没,乖崽你同季楚说周意然至少还需半年才可回朝。”
乖崽晓得自己是乖崽,并且严肃点头:“梨子收到。”
落安:“夫子要回家一趟,叫你爹为你重觅一良师。”
傅锦梨没传,而是脸一变,两只小手摆着。
“不是,是家!”她指着自己,“是夫子家,小梨子在这里!”
小梨子在这里,夫子的家在小梨子这里。
糊里糊涂的,却又格外地清楚明白自己同两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傅应绝也愣怔了一瞬。
落安的回家一趟,或许不是简单的一两日,归期怕是不定,若不然,也不会要为傅锦梨换位夫子。
他自己,不就是这世间文人最崇吗。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
如今的状况显然是天道被逼急了又有动作,落安不尊于祂,龙脉又是那么个常为天下献身的性质,所以首当其冲地,在天下崩卒之前,龙脉先挡。
而傅应绝这边,就算再加快手脚,也需得半年之久。
不光周意然那处,而是周边各国,就算倾大启之力,半年,已是至少。
而落安,如今离去,是为他争取更多的机会。
龙脉之主,或许隐隐低天道一头,可也不容小觑。
傅锦梨都要急得蹦下椅子围着落安直打转,她急促地哼唧两声,努力捋直舌头,笨拙地劝落安,
“夫子,跟我一起,跟小梨子一起,回家家,把爹爹带回家家。”
落安没说话,只是笑。
她便着急,最后一耍赖,整个人埋在落安腿上,成了颗倔强又委屈的胖梨。
还中气十足,瓮声瓮气地喊话,“小梨子走了,夫子从梨子尸体上,跳开跳开,爹爹我不想死。”
又敢放狠话,又要怂哒哒地说不想死。
“瞎说什么呢。”傅应绝去捏她的后领,皱着眉。
可是赖皮小狗力气太大,活像粘在落安身上一样,怎么扯都不起来。
傅应绝力气不算小了,可是面对着的两人一个赛一个的铁坨坨,他拽不动傅锦梨,被傅锦梨压住的落安更是纹丝未动。
傅应绝气了。
一气他直接甩手又坐下,懒得管。
幼稚得很。
落安抬睫扫他一眼,又拢住傅锦梨的白得腻光的后颈,所以清润入微风,“不像小果子。”
怪不了傅应绝一天骂三顿,脾气再不好些怕是要动手了,粘人,但是也闹。
可是落安算是脾气最好那一卦了,他只是笑着,说了同傅应绝一样的话,
“像小狗子。”
“就是狗狗,小梨子狗狗,狗狗不叫夫子走!”小孩儿哇哇乱叫。
小拳头死死地挨在落安的衣裳上,揪起一个皱巴巴的褶,倔得头顶呆毛都翘起来了。
“夫子再不回去,咱们就没家了。”他揶揄着,内容沉重叫他说来却轻巧。
何止是没家,怕是再严重些,或许危及生命。
龙脉之主化而为全族,龙脉生息即为他的生息,若真叫天道抽调枯竭,怕是不好收场。
可是傅锦梨并不知道。
他们说什么都是避着她的,傅锦梨哪里会知晓如今的状况,她周围的每一个人,在她尚还年幼之际,一直都将她死死地庇护在身下。
就算见识过了不少险恶,那也是他们特许的,故意叫她瞧见的。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头上无天地,只有她的父亲。
父亲愿意给她什么,她才能接受到什么。
而她的父亲,只愿意叫她慢慢成长,不触腌臜。
“爹爹!”她抬起头来,小脸都憋红了,“爹爹,我们多多房子,小梨子要夫子。”
不管说什么,她都不撒手。
可是落安心意已决,看着最温和的人,也是说一不二。
也不对,或许在别处她撒撒娇软磨硬泡还很是有用,可是落安对“归家”这一决定是铁了心。
不过傅锦梨只是人娇些,被宠出了小孩儿的惯病,但是她其实最最懂事不过。
见劝不住落安,又求了她爹,可是她爹不发一言,最后小丫头只得接受了这一事实,没再烦着落安。
情绪或许会有些低落地,在落安最后在宫中的几日都粘在他身边。
在学宫休息了也不同薛福蔚一起玩儿,而是眼巴巴地揣着小手跟在落安身后。
几位小伙伴见了蛐蛐了半晌。
“小梨子在干嘛。”赵驰纵憨狗发问。
薛福蔚看了一眼,肯定道,“夫子又不理大哥了!”
不然大哥怎么又可怜兮兮地跟在后头了,前几日不是已然翻身做主,就差在落安头上蹦跶了吗。
季楚跟唐衍生倒是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总的来说,并不明朗。
季楚:“别去惹小梨子,当心她哭了夫子教训你俩。”
有俩憨憨整日都是梨子前梨子后,小丫头平日都被逗得笑呵呵,就算是摔了疼了拍拍手又站起来给自己打个气接着乐呵。
总的来说,三人相处不太有分寸,就算两人已经极力照顾她,可终究年龄摆在这儿,总有顾不上的地方。
所以,季楚只是真心地,给出了忠告。
赵驰纵人憨,但是听劝,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薛福蔚不行。
他对着落安的背影看了好几眼,没继续说话,只是被脸颊肉挤住的小眼睛转了转,趁着没人的时候溜了。
他机灵着呢,顺着方才傅锦梨跟落安离开的方向慢慢找,最后总算在学宫外不远处的小亭子找到了两人。
粉粉一团的傅锦梨被抱坐在了长凳上,两只脚蹬着,脚尖刚好超出凳子一毫。
乖乖呆呆地坐好,落安蹲着,神情无奈,似乎是在哄人。
薛福蔚撇了两截树枝插在脑袋顶上,灵活的小胖球鬼鬼祟祟地挨近,脚下一踩——
“咔擦。”
薛福蔚身子僵住,但是没慌。
话本子上说了,偷听就是要踩这踩那,造出些动静来叫主角察觉到,而后手忙脚乱地——
“喵喵~”
薛福蔚凭借自己短短的五六年话本经验,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学猫叫。
学完他擦了擦汗,想着,若是话本子上说得对,现在小梨子跟落安就该以为真是只小猫路过造出的动静,然后叫他侥幸逃脱。
可是.....
小胖子迅敏地蹭出脑袋去看,恰巧看见落安低眼不知同傅锦梨说了什么,而后抬头不期然地往他这处看来。
小胖子:!
小胖子炸毛。
半刻钟后——
小胖子挠挠胳膊,头顶还插着俩大树叉子,老老实实地被拎到亭子中站在了落安跟前。
“夫....夫子。”小胖子心虚。
落安淡然:“嗯。”
傅锦梨在长凳上打了个滚,憨呼呼地笨笨地翻身坐起来,指着薛福蔚笑,“小蔚找我,小蔚找大哥玩~”
落安看他,看了好半天,直将薛福蔚看得脸红,才问——
“真找她玩?”
薛福蔚脸热得头顶要冒烟,偷听被发现不说,还蠢得学喵喵喵。
他支支吾吾地,这时候不见话多了。
磨蹭了好半天,他才小心地伸出手,朝着落安迅速指了一下,“我找夫子。”
“找我?”落安意外,这小胖子不怕傅应绝,却怕他,没有专门找他的道理。
落安有意逗他,道,“是薛相嫌弃课业给你留少了吗,还是小蔚想多写些。”
“不是!”薛福蔚想都不想,矢口否认。
着急得为自己正名,“不多不多,夫子课业留得太好了,太好了,昨夜我写到二更天都写眯着了,不能再多,再多我活不下去。”
“我找夫子是因为.....”他看了眼发呆头呆脑的傅锦梨,又闭紧嘴巴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
含含糊糊,落安没听清。
“什么?”
薛福蔚:“咕咕噜噜噜.....”
“小蔚!”傅锦梨凑近身子去,也没听懂他说什么,而后又乐呵呵地笑起来,嘟着嘴巴学她,小嗓子呼噜呼噜地。
落安霎时间就被两个呼噜怪包围了。
头疼。
“说清楚些。”
薛福蔚默了默,而后眼一闭,一鼓作气,“我来告诉夫子,不要欺负大哥,不然我就.....”
“你待如何?”落安挑眉,笑得藏不住。
“我就.....我就学!我学死你!我自己教大哥!”
牺牲太大了。
最不爱学的之一,放话要把学富五车堪称举国之最的夫子学死。
落安没忍得住,笑出了声。
薛福蔚看得呆了。
说句俗的,落安一笑,有种昙花一现,冰雪初消的惊艳感。
不是那种唇角勾起,时常挂在脸上的温和,而是眉眼弯起,能看见红红白白粉粉的唇。
长得很普通,但是笑起来薛福蔚脑袋里只有三个大字:好看好看!
不过没惊艳多久,他很快恼羞成怒,“夫子!”
“你不要妄图使用美人计,没用的我告诉你,我蔚蔚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就算是陛下跟周大哥在面前,我也忍得住。”
“你不要给我哈哈笑,我....我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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