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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娥眼中闪烁着泪花,随着她眨眼的动作,那些积聚在眼眶里的泪水,最终还是溢出了眼眶,沿着她苍白而细长的脸颊缓缓滑落。
她并不是因为二狗子伤心才哭的,她哭的是过去的自己,以往的经历让她总是卑微如草芥,就算现在没有人对她吆五喝六,内心深处的那份空寂和自卑仍旧难以完全抹去。现在,随着这个消息的到来,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解脱。
春儿和夏儿作为姐姐,已经懂事了,她们俩早已知晓,爹爹卖掉了她们的事情原委。
当听到他的死讯时,两人表现出了一种混合着冷漠态度的微妙情绪。但在看到娘,哭的那么伤心时,她们的内心也被触动了些许,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
秋儿一直保持着沉默,她的头低垂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小小的冬儿,还不太明白“死亡”的含义,可是看到姐姐们和娘泪流满面,冬儿本能地感受到了周围的悲伤氛围,也跟着姐姐们哭泣。
当泪水和情绪终于得到宣泄之后,秀娥慢慢平复了心情,她轻轻擦干了眼角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稳定。
她看向一旁同样哭得厉害的孩子们,眼神中充满了关怀和温柔。
“你们爹虽然没了,但娘还在,不哭了。你们饿了吧?我收拾一下,去给你们做饭。”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扯出一抹笑说,“我去灶房给大家做点好吃的。”
秀娥轻轻地将米洗净,下入锅中,边做饭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她心里思索:不管怎样,夫妻一场,公公早已去世,婆母身体不好。
她决定第二天,休息一日,去县衙将他遗体领回,顺道把他安葬了。
秋儿坐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和稀疏的星辰,心里默默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她想那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
次日,陈圆圆得知秀娥计划去县衙领回遗体的消息时,她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在县衙中,她已经听到了这个男人的父母皆亡,既然他是孩子们的父亲,虽然那人坏的厉害,但死都死了,回去埋个坟头也正常。
春儿原本想主动陪同娘一同前往,但被秀娥婉拒了。
店里面除了她,也就春儿会煮奶茶了。
秋儿主动请缨说:“要不然我和娘一起去吧。”
陈圆圆认真地对秀娥和秋瑾说:“你们俩去吧,我在店里可以应付一天的事务,你们牵上那个驴车,拉尸体用它更方便。”
回去埋人,无何厚非,但店里也需要人手。
上次本来就说好了,员工们都有休息的时间。
秀娥暂算是占用了一天的休息时间,也不碍事。
至于秋瑾,本来也就做些洗盘子的杂碎事情,夏儿一个人也可以忙过来。
所以陈圆圆便做主,让她们两个人都去了,主要考虑道,抬尸体的时候,两个人还方便一点。
秀娥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对东家的周到安排,感到一丝温暖。
————
在前往县衙的路上,秋瑾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注意后,她低声向娘询问:“娘,既是在县衙发现爹的尸首的,恐怕他是出了什么意外,才遭遇了不测。如果是被别人害死的,我们是否需要让官府继续深查呢?”
秋瑾接着以一种近乎自我安慰的语调继续说着:“不过,想来也没必要了。让我看,爹生前行事并不光明,如今死了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而且,继续追查下去,可能会牵扯出更多问题,恐怕又要耗费不少时间。我们毕竟已经被卖给东家干活了, 也不能日日都请休,处理这些事。”
秀娥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缓缓点头:“我知晓的。”
“他如今死了,便死了。我们把他的尸首拉回去安葬,已经是看在他是你们的亲生父亲面上,给他留的最后一点颜面了。不让他的尸首暴露荒野,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后事情了。至于其他,咱们和他早无瓜葛。”
秋瑾听到娘说的这句话,心里终于放心了很多。
她主动提出和娘一起去县衙,就是想在路上,趁机把这些说清楚。
按理说,如果亲人不追溯苦主去世缘由。想必县衙大人们忙于处理其他案件和维护秩序,也不会在意他们这些普通人的。
抵达县衙的大门前,两人停下脚步。门口显得庄严肃穆,仿佛在诉说着它的严肃和权威。
秀娥向守门人说道:“我听说,我家孩儿爹的尸首,被送到这里了,我是来领的。”她的语气平和而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守门人进去通报了,片刻后,他们被允许进入县衙。
一名师爷询问道:“是来寻谁的?报上姓名来,你又是他的何人?”
“我叫秀娥,是来找我孩子父亲的尸首,他的名字是二狗子。听说是昨个儿被送到这里来了。”
师爷接着问道:“为何之前无人前来相认,而你们现在才来?”
秀娥低眉顺眼地老实回答:“大人,他已经把我们母女几人都卖了。今日才听人说,他的尸身被送往这里了。我们才想将他领回去安葬,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我想把他领回去埋了。”
师爷面色严肃地说:“当时,在发现尸身时,他的全身肿胀,嘴角有黑血,可能是非正常死去的。我们怀疑是有人毒害,作为他的亲人,你们是否愿意将尸体留给我们的验尸官仵作,查验一番?”
“他竟是被毒死的?”
秋瑾拽了拽娘的袖口,秀娥才回过神来。
尽管心中不安,但秀娥还是按照之前和女儿商定好的答话。
“我家孩子他爹,本来就作恶多端,平时也未干过什么好事。虽然没到烧杀抢掠那种恶劣,但也算是打心底里蔫坏,为他这样的人,继续追查下去,不值得。我把他爹的尸首带回去,我们不追究了。”
秀娥断然放弃继续让人追查。
师爷转头问秋瑾:“你也不追究,你爹的死因了?”
秋瑾恭恭谨谨地给大人行了一礼,说:“是的,我们都不愿意追究他的死因。他已经把我们都卖出去了,如今我来,也只是想尽到儿女本分,送他最后一程,所以才来这里领回,仅此而已,不做其他追究了。”
师爷倒是第一次遇到,明显是被毒害死的人,家属却不愿意让他们继续追查凶手的这种情况。
但按理来说,如果他的亲人都不追究的话,县衙会按照平时的规章制度,定义为正常死亡。
师爷挥手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去前面按手印,把人领回去吧。”
她们俩走进室内,在文书上按下了手印。
县衙里的仵作看到这对孤儿寡母,心生怜悯,主动帮忙将二狗子的尸首抬上了驴车。
仵作见母女二人不愿留下验尸,便好奇地询问道:“你们真的不想追查吗?万一找到凶手,还能得到一笔银款补偿。”
秀娥却淡然地回答:“不需要了,这个人本就作恶多端,如今或许是上天在惩罚他吧。”
秋瑾连忙附和:“是啊,而且现在天气炎热,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安葬父亲吧。”
她们说完,匆匆离开县衙,往村里赶去。
途中,秀娥攥着手里的荷包,里面装着孩子们上次发的月银,一直都由她保管着。
如今她打算用这些钱为二狗子买一具棺木,好好地送他最后一程。
她们来到了一个卖棺木用品的店铺门口。
店铺里散发着沉稳的木香,秀娥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走进店铺,准备为二狗子挑选一具合适的棺木。
她和店老板讨价还价,最后定好了价格。
秋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三两步跑进去,揽住娘想要递钱的手。
“娘,你出来一下,我给你说。”
秀娥不明所以地跟着她出去。
“娘,你怎么能用,咱们一起赚来的第一笔银子,买这些东西呢?爹要是知道了,死了都不能安心。”
“我们家里其实还有一个破草席呢,我觉得用那个就可以,实在没必要多花费银钱了。”
秀娥震惊道:“死者为大,怎么能一席草席,草草了事呢?我们手里既有上个月东家给我们发的月钱,有能力承担买一副棺木,他也是你们的爹,最后让他死个体面不好吗?”
秋瑾阻拦道:“实在不用的,娘。其实前几天我除了拜访了那个送我回来的大叔,我还回家了一趟。那天正碰巧,阿奶也去世了,当时我爹就是用家里的草席裹卷她的。”
“他还说,草席凉快,这夏日炎热,厚重的棺木还不如草席好呢。”
秀娥大惊:“你阿奶也没了?什么时候的事,你这孩子,知道了,也不和我说。”
毕竟是叫了十年娘的人,忽然听到人死了,秀娥还是觉得心里不得劲,但也仅是如此罢了。
秋瑾心里想着,祖母用的是草席,爹那样的人,当然也该用草席,要不然也就白白浪费了家里那张席子了。
秀娥最终,还是决定听女儿的话。
“那便也一席草席,卷裹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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