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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 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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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两节课,翟曜的情绪一直不佳。

    一来为击剑,二来为翟冰。

    二来占主要原因。

    他垂着眼,一下下划拉手机查询租房信息,物色了几间看着还行的后,将其收藏起来,准备放学去实地考察下。

    “你报了击剑?”身侧传来沈珩的声音。

    翟曜一提这事就心烦,冷着脸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偏偏某人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顿了下后问:“你会么。”

    “。”翟曜一撂手机,冲他凉凉扯出个笑,“我在八中的时候,用一根树杈子从最东边扔到最西边,插进一个傻逼的裤腰里。你想不想试试?”

    沈珩的视线全程没离开他的书,淡淡道:“那不是击剑,硬说的话顶多算扔标枪。”

    “我还用另一根树杈子挑飞过主任的假发。”

    “那是在搞笑。”

    翟曜闭了闭眼:“最近打算试试用树杈子插人扁桃体,让他再也废不了话,是不是更搞笑。”

    “你想赢二中,对吧。”沈珩轻轻合上书道。

    翟曜话音一促,看向沈珩。

    沈珩扭头,迎上他的视线:

    “我也想。”

    “所以呢。”翟曜皱眉。

    “所以,我可以教你。”

    ……

    *

    放学后,所有人都留在学校进行第一轮预选赛。

    最后胜出的将组成区运动会正式的成员名单。

    由于击剑项目全校也就只有沈珩和翟曜两人报名,因而他们将不必参加预选,直接进行比赛。

    即便翟曜到现在都还是不信,又或是主观上不愿信沈珩会特么耍什么剑,但他中午还是选择跟他一路回家。

    主要是近几日自己一直都没顾上去看沈自尧,说真的还有些记挂那糊涂老头。

    途中又经过地下道,翟曜忽然想起他看的有几套房子就在这附近,便对沈珩道:“你先走,我去个地方。”

    “找房子?”

    翟曜脸黑了:“你偷瞄我手机?”

    “不小心。”沈珩轻描淡写,“你下次把手机放桌子下面看,别越线。”

    翟曜“操”了声,却也无法反驳。

    他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坐惯了,没什么领地意识。跟沈珩同桌后也总会不注意占据一张半桌子的位置。

    就算这样,他也还是嘴硬道:“小学生么你,画三八线。”

    最后是沈珩陪着翟曜一起去看的房,结果发现网上的房源信息根本就是坑人的!

    到现场不是实物与图片严重不符,就是二房东想赚差价。甚至还遇到个满面油光、头发打绺的中年胖子,等翟曜一进屋门就想着要反锁,手脚还不老实,差点被翟曜打死。

    到头来所有房子一律被PASS,翟曜在小卖部买了两瓶冰可乐,一瓶扔给沈珩,自己咚咚咚灌了下去。

    “走吧,去你那儿。”

    沈珩接过可乐也没喝,安静地看了翟曜一会儿,像是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话。

    沈自尧见了翟曜别提多激动,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脸上的褶子堆在一块儿,看起来思维很正常,和那些慈眉善目的老人一样。

    保姆在厨房热饭,沈珩由着翟曜跟沈自尧说话,自己去了阳台浇花。回来时身上带着股烟味。

    吃完饭,翟曜和沈珩一起回到房间。

    沈珩冲他递递下巴:“帮我撑着床板。”

    翟曜心说你可真不见外,但还是挽起袖子站到床尾,跟沈珩一起把床板掀开,给他撑着。

    沈珩的床是实木的,比一般合成板要沉。

    翟曜看着沈珩弯下腰,半截身子探到床底,将那些排列规整的储物袋一一拉开翻找。

    “你特么快点儿。”翟曜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么,不耐地催促。

    “再开大些。”

    翟曜直想俩手一松砸死这傻逼玩意儿拉倒,冷脸又将床板向上举了举。

    沈珩拉开最深处的一个储物袋,拉链在空气里发出“刺啦——”一声。

    床底下的光线相对昏暗,但翟曜还是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厚厚一摞,堆叠在一起的奖状跟证书。

    是沈珩妈妈的?

    还是……

    沈珩看都不看那些承载着无数荣誉的奖章,仿佛就是一堆过了期的,毫无用处的废报纸,又将拉链拉上,接着去翻找旁边的纸箱。

    终于,在其中一只箱子的最下面,他拎出了一套击剑服和一顶面罩。

    翟曜微微扬了下眉,居然还真会?

    “这套给你。”沈珩让翟曜腾出手,自己将床板合上。

    翟曜接过击剑服,发现它如同沈珩的那些白衬衣一样,都被洗的一尘不染,熨烫平整。

    大概是在箱子里放的时间久了,上面带着点樟脑球的味道。

    很淡,倒不算难闻。

    “给我了你穿什么。”

    沈珩将床单牵好,把上面的褶皱一一捋平:“我还有一套,这套是我初三穿的,小了。”

    翟曜点头“哦”了声,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你初三的我穿不也小么?”

    沈珩直起腰,视线从翟曜的脚扫到他的脸。

    “不小。”

    翟曜恨笑:“逼我在这儿抽你?”

    沈珩移开目光,转身出了房间:“你先试试,只穿裤子和防护服就行,我在外面等你。”

    话毕还非常体贴地给翟曜关上了门。

    关门的瞬间,他低头扶了下眼镜,唇角轻轻向上弯了弯。

    一旁正看电视的沈自尧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声犯嘀咕:“还会笑了?…啧,真吓人。”

    卧室里的翟曜莫名收获了一波嘲讽,恨不得当即开窗把衣服扔出去。

    他将其一股脑往沈珩床上一撂,打算往上坐。

    他还要在沈珩屋里抽烟,把烟灰弹得哪儿都是,治治那傻逼的死洁癖!

    卧室门响了下,传来沈珩的声音:“好没。”

    “催你——”翟曜的粗口呼之欲出,但那个“妈”字到了嘴边终是被他咽了回去,顿了顿变成了,“你催个屁!”

    他火速把击剑服拾起来胡乱套在自己身上,拎着面罩打开门。

    沈珩倚靠在墙上,听到动静朝翟曜这边看来,眸子里的光微微颤了下。

    “不错。”

    他发表了句简短的评价。

    即便翟曜不愿意承认,但这件击剑服的大小的确是刚好合身。

    他原本就瘦,收身的面料贴在他身上,腰际只有区区狭窄一溜。

    电视的音量突然增大,顷刻间满屋都回荡着李云龙的那句——“二营长,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拿上来!”

    翟曜耳膜一疼,忙用手去捂,就见沈自尧倏地从沙发前站了起来,手里死死攥着遥控器,手指头恰好按在音量键上,眼睛瞪得巨大。

    “嗬嗬——”

    沈自尧的嗓子里发出古怪的摩擦声,翟曜认真分辨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想说的大概是“珩珩”。

    沈珩也意识到了沈自尧的反常,迅速对翟曜说了句:“你先进去。”

    翟曜转身想回屋,沈自尧却突然朝他踉跄过来,一把拉住了翟曜的手。

    “你,要去比赛了?”沈自尧颤抖着胡子问。

    翟曜有些茫然地看向沈珩,沈珩抿唇,冲翟曜轻点了下头。

    翟曜静了下,放缓语气:“嗯,爷爷。”

    “好,好啊!”沈自尧两眼泛光,不住点头,“还记不记得爷爷教你的不?伸臂——转移——假动作——弓步进攻!来,你快试试!”

    翟曜根本不会什么击剑,更听不懂沈自尧说的这些,再次求助沈珩。

    沈珩上前,平心静气地对沈自尧道:“沈自尧,我和翟…我和你孙子还要赶去学校训练,教练在等我们。”

    沈自尧的目光仍落在翟曜的脸上,但翟曜知道,他其实看得是另一个时空的另一个人。

    就这么又僵持了一会儿,沈自尧缓缓点了下头:“快去吧,快去!”

    他抚摸着翟曜的手轻轻拍着,眼里尽是怜爱:“好孩子,能看到你穿这身衣服,爷爷高兴——”

    保姆洗完了碗筷一出来,见沈自尧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脑筋又不清醒了。连忙快步上来,搀扶着沈自尧,对沈珩说:“我先带老爷子回屋,他该睡午觉了,你们聊哈!”

    说完便半哄半拉的把沈自尧扶进了屋。

    沈自尧一步三回头,见翟曜不放心地盯着自己,冲他安慰地笑着摆摆手:“快去——放学早点回家!”

    随着里屋的门轻轻关上,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震耳欲聋的咆哮。

    沈珩走到茶几前,拿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回头对翟曜淡淡说:“下楼。”

    他将一柄细长的剑递到翟曜手上。

    翟曜握了握,不重,剑身比想象中软许多,横断面是一个矩形。

    “这是花剑。”沈珩拉开家门,侧身给翟曜让路,“走吧,时间不多了。”

    ……

    正午阳光刺眼,索性沈珩家所在的家属院里树荫很多,倒不至于太晒。

    他一出门便直接从兜里翻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根。

    翟曜看得出沈珩这会儿有些烦躁,点烟的动作都显得凌乱。

    那支烟沈珩抽得很快,翟曜也不慌不忙地陪着点了根。

    两人站在一棵大榕树下,耳边尽是盛夏聒噪的蝉鸣。

    末了,沈珩掐灭烟头,对翟曜说:“剑给我。”

    他的嗓子被烟熏得有些沙哑。

    翟曜将手里的剑还给沈珩,沈珩深吸口气,调整了下情绪,这才沉声道:

    “击剑主要分为三类,花剑、重剑、佩剑,这次运动会的项目是花剑。”

    翟曜抱着手臂,靠在树上边抽烟边安静地看着他。

    沈珩:“花剑最初不用于战斗,是法国宫廷的贵族为了比试,又不想受伤才锻造出来的,也是这三种类型里最偏向运动,相较而言安全系数最高的,适合速度和技巧性攻防……同时,它的有效击中面也最少。”

    沈珩稍退了两步,用剑头虚虚抵着翟曜的身体下划示范:

    “头,四肢,都不在有效区域内,只有你的上半身躯干。”

    翟曜没说话,仍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打量着沈珩。

    沈珩沉默:“你在听么。”

    “为什么让我穿这个下来,老子要中暑了。”翟曜懒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怕你受伤。”

    翟曜扬眉:“就这东西,软的跟面条似的,我怎么受——咝!”

    胸口突然传来阵刺疼,只是极浅极短的一下。

    “你特么真捅!”

    沈珩抿唇,将手缓缓放下,又去摸烟。

    “这会儿不练了,我看你也不在状态。”翟曜开始脱衣服,将击剑服还给沈珩,“反正接下来还有几天,估计二中也没有真专业的。”

    沈珩沉默不语,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翟曜看着他,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爷爷他…他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老年痴呆?”

    “那天来学校找你的人是谁?你为什么要租房子住?”

    翟曜知道这是沈珩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于是找了个自己同样不想回答的问题来冲抵。

    但他还是被堵得不爽,也懒得再跟沈珩多说,偏头咬了根烟:“你这人真特么挺招人烦的。”

    沈珩垂眼“嗯”了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然。

    他说:“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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