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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刚停,太阳就出来了。
“得先把桑叶拿回来!”
周青赶忙锁好门,离开了家。
等到他跑到市集的豆花摊子,老李从棚子后面拖出了箩筐。
“阿青,怎么样?一滴雨没淋!”
“俊叔,你真是咱们十里八乡顶好的人!”周青竖起了大拇指。
桑叶要是淋水就不能给蚕宝宝吃了,得风干一些才行,到时候得等好一会儿,这期间一些脆弱的蚕宝宝可能就会饿死。
“哎~都知道的事情,就不用强调了。怎么样?来碗豆花?”老李笑容灿烂得跟一朵菊花似的。
“不了不了,我身上没钱。下次,下次吧。”
周青摆了摆手,他身上就五个铜钱,其中一个还是隔壁的梁四叔给的。
五个铜钱能买两升米,也就是两斤。
大晋朝的一石约为一百斤。
一石等于十斗等于一百升。
一两银子能买四石米,也就是四百斤。平均两个半铜板能买一斤米。
有了这两斤米,苦涩的野菜汤里还能多几粒米,让他多撑几天。
现在家里的蚕宝宝正处于四蚕龄的关键时刻,马上就能第四次脱皮,进入五龄期了。
桑叶的供应是绝对不能出一点问题的。
蚕从孵化开始,一般需要生长二十五到三十五天。
经过一次脱皮,就是二龄幼虫,以后每脱一次皮就增加一龄,共要脱皮四次,成为五龄幼虫才会开始吐丝结茧。
蚕浑身都是宝,蚕茧能做丝绸。蚕蛹可以吃,高蛋白。就连蚕拉出来的粑粑蚕砂,都能做药引,用于治疗肺热。
以周青目前的能力,极限便是养一张蚕。
所谓一张蚕,是指在一张布或者纸上放两三万只蚕卵,然后等蚕卵长大变成黑黢黢的蚁蚕,用二十张一米长的簸箕分装。
四月份到九月份,一共能养三到四茬。一亩桑树的桑叶产量大概可以养殖一张蚕。
平均三十天一茬算,卖蚕丝和蚕蛹、蚕砂的收益,大概是一两到四两银子之间。
之所以波动这么大,是因为环境因素对蚕的生长和出丝品质影响极大。
冷了,不行。
热了,不行。
还得防虫防老鼠。
所以养蚕的时候,周青基本都会住在蚕室里面,方便照看,随时加蚕叶。
就是前世考大学,考研考公,都没照顾蚕宝宝这么尽心。
从蚁蚕到熟蚕,再到蚕吐丝结茧,一张蚕每天要吃四百斤到八百斤桑叶。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干,所以现在每天的极限是背三百斤桑叶。
没办法就只能缩减养蚕的数量。
周青每一茬大概能赚一两银子,如果运气好,那一茬的蚕宝宝都比较给力,吐的丝质量很高,那就有机会赚到二两银子。
前身父母双全的时候,一家三口一起干,基本上每一茬都能赚二两银子左右,多的时候甚至赚过四两。
要不是这样,周先也没有钱喝大酒赌博。
“情况好的话,三个月左右能赚够去武馆的钱。”周青心中暗忖。
一般的武馆收徒,资质好的可能少收点学费,不过也要五两银子。
正常的学费是八两到十两。
不过白云武馆的学费最低,只要三两银子,交了学费直接用武馆配制的毒水泡手,能忍过半刻钟的,就能成为学徒。
没忍够时间中了毒的,退一两银子去医馆看病。
直接毒发身亡的,退二两银子给家属,没家属的,武馆买棺材送上山。
当然,也可以直接交五两银子,免去用毒水泡手的过程,循序渐进地练。
三两银子单看起来可能不多,但是换算成大米,足足能买一千二百斤。
够一家三口吃一年,每天两顿,顿顿吃上大米饭,还能配上足盐足油的菜。
当初前身母亲还在的时候,对周围的邻居都很好,有时候还会送些家里腌制的腊肉,否则邻居们也不会这么关照他。
这世道,穷苦人家别说吃饱,每天能有两顿稀粥配野菜,都算不错了。
“如果以白云武馆为目标的话,理论上最快一个月存够三两银子。”周青暗忖。
......
周青背着几十斤重的桑叶往米铺的位置赶去,手里紧紧地攥着五个铜板。
“是阿青啊,要不要买馍吃?快收摊了,就剩五个白面馍便宜卖给你,只要三文钱。”
周青路过一个馒头摊子,老板叫道。
“下次,下次。”周青咽了一口口水,还是摇了摇头。
从蚕化茧到完成缫丝,起码要十天,这几天要多背点桑叶,所以一切以果腹为主,只要能吃饱,再难吃都无所谓。
周青忍受着馋虫的闹腾,来到街道尽头的‘大丰米铺’。
米铺外面,伙计正在干活。
周青进到米铺。
柜台后面,一个戴着黑色小帽,留着山羊胡,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正拨弄着算盘。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瞥了一眼,见周青粗布麻衣,面露菜色,便重新低下头,冲着右边的木制米斗摆了摆手。
“陈米三文钱一升。”
周青脚步一顿,“不是两个半铜钱一升吗?”
半个月前,他来买米的时候看过价格。
“涨价了。”中年男人没有抬头,语气轻描淡写。
吧嗒吧嗒。
算珠的声音像重锤敲在了周青的心底。
五文钱连两升陈米都买不起了。
如果不按整升地买,米铺肯定会想方设法缺斤少两。对于他们这种穷苦人家来说,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只能买点糙米了。”周青轻叹一声。
糙米是最劣质的陈米,里面还加了糠麸,就是前世农村用来喂猪的东西。
“掌柜的,我买一升陈米,两升糙米。”周青松开紧紧攥着的手,将五枚铜板放到柜台上。
“收五文钱,陈米一升,糙米两升。”
听到中年男人的声音,外面干活的伙计才走过来给周青铲米。
铲完一升陈米,轮到糙米。
伙计手中的木铲子几下一抖,里面的糙米少了一些,下一铲子起来,糠麸多了一些。
周青眼皮一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拳头。
镇上就一家大丰米铺。
“拿走。”伙计将米袋子往前一送。
周青将米袋子束紧,小心地揣进怀里。
三斤够他喝上十天半个月的野菜米汤了。虽然难吃,还不易消化,但是能果腹,这样做事才有力气。
周青刚走出大丰米铺,便见到有人纵马疾驰而来。
三男一女皆是衣着光鲜,长相出众,刚到米铺门口,尚未停稳便纵身下马,冲着米铺里面嚷道:
“掌柜的!快把你们铺子里所有的糯米都给我装上!我们全都要了!”
为首的一名青年腰挎宝剑,神情倨傲,将一锭银子拍在了柜台上。
刚才还懒得理会周青的掌柜和伙计,此刻小跑着来到四人面前,点头哈腰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老三!你去买几条大黑狗!”
倨傲青年冲着另外一名青年吩咐道。
眼见另一名青年出了米铺,周青也不敢再看热闹,低着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街上衣着光鲜的公子小姐们,周青心中长叹。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等家里的蚕宝宝们吐丝结茧,日子就能好过些了。
......
周青刚回到家门口,只见外面院墙的木门已经被踹开,歪倒在了一边。
更可怕的是,蚕房的门也被踹开了。
一个壮汉正在他家里翻箱倒柜地,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你干什么?!”周青冲进院子里。
“呦,正主回来了。”
满脸横肉的凶恶汉子从土坯房里走出来,他身着黑色短打,露出的胳膊粗壮结实,满是隆起的肌肉。
来人是镇上有名的混子张大海,因为他屁多,所以外号叫张老屁。
只不过这个外号他们这些苦哈哈可不敢当面喊,只敢背后里咒骂几句。
周先的尸体就是他发现的,就差把内裤都给扒了。
现在又在他家里翻箱倒柜地,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爹在我们大通赌坊耍钱输了,人虽然死了,但是钱得还啊,父债子偿你说是吧。”张大海一脸戏谑地望着周青。
“你看,这是借据,白纸黑字写着呢!”
说着,张大海从怀中掏出一张借据,也没给周青看,只是晃了一下便收起来了。
这是要吃绝户啊!
周青吸了口气,沉声道:“张大哥,不管我爹欠了多少钱,我都还,但是你得给我时间吧。
家里的蚕快要吐丝了,你这么一搞,我拿什么还你钱。”
“那好办,没钱还,你这破房子和蚕房正好可以用来抵债。”张大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次的蚕养得不错,能不能宽限我一个月,等我卖完蚕丝立马还钱。”周青顿了一下。
“到时候要是还不上钱......”张大海笑了。
“还不上钱,这里的一切都给你。”周青的语气很平静。
“一言为定。”张大海高声道,目光瞥向房子周围的邻居。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房子,只是不好明抢,现在还能多赚点银子,他倒是愿意等一下。
“你比你爹明白多了。”张大海满意地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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