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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8B3区,统辖局正南方,晨曦教会。
身穿暗红色教袍的中年男性跪在专属忏悔室内,正在不断地发抖,哭泣,似乎在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悔过。
晨曦教会拜的是太阳,没有午夜忏悔的传统。
但也没有规定不让半夜里忏悔。
尤其这忏悔室还比较特殊。
它属于晨曦教会中的一个特殊机构,“圣堂”。
圣堂归属于晨曦教会,但实际上他们有自己的神,号称最初的主,创造了一切有生命和无生命的伟大存在。
跪在这内部忏悔室里的人更特殊,他是本地晨曦教会的神职人员中,级别最高的一位。
他是大主教。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主教认真地在悔过。
没有人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只能听到不断有指甲划过木头的声音,在抓挠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不是一位大主教正常该有的行为!
好在,这里除了他自己之外,也没有其他人。
过了很久很久,忏悔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主教浑身被汗水湿透。
他通过昏暗无人的走廊,拖着沉重的步伐,路过一扇扇圆形拱门,在最后一道门里走了进去。
门上有一个特殊的符号,形如一个“X”字,每一笔画上都带着倒钩。
这個符号有着特殊意义,代表着门后是属于“犯罪堕落者”的忏悔场所。
进了门,走过砖石嶙峋的圆形过道,主教来到了地下,走过极长的一段路,来到了一处地下圆厅。
他从一座小的忏悔室,来到了大的忏悔室,或者说,地牢。
地牢的中间构造很特殊,看着像是一个小型的聚会厅,摆满了书籍,有圆桌,有长椅,设施一应俱全。
还有一群白衣白裤的牧师正在这里闭目养神。
周围则是一个个用铁栅栏围起来的监牢,每个监牢上方都刻有教徽,按照方位来分布,北边是星星,南边是月亮,东西两侧都是太阳圣徽。
这是日月星三大教会共有的地牢忏悔室,对外,还有着统一的名称:教廷。
教廷是审判和关押之所,三家教会统一组成,由晨曦教会负责主导。
主教一来,有几个站在门口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即将彻底睡过去的牧师便马上立正,在胸口画着符号:“赞美主的恩典。”态度恭敬极了
按规矩,主教也该跟一句“愿主照拂”,或者是“你的付出必将得到主的恩典”之类的话语,这可以让这群驻守地牢的神职人员们充满积极性。
但是主教这次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向左侧,半晌,他干涩的嘴唇启动,问道:“传信通知我,什么事情?”
那名牧师愣了愣,目光在主教身上停留了一下,急忙便解释道:“有一位忏悔者,在看守期间表现良好,该被释放了。”
主教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个规矩。
但是这很不合常理。
地牢中忏悔,其实就是犯了一些错误,教廷内部审判后,予以的“面壁惩罚”。
惩罚的刑期到了,自然要释放,相应的文件会递交给晨曦教会、月亮教会和繁星教会三个地方的主教过目批准后,才可以释放。
这都没有问题。
但是。
“为什么要这么晚才给我消息?”主教问。
“啊?这,这……”
“主教大人,消息是昨天白天就已经递交了,其他两家也早就审阅完成了,我们可不敢故意拖延的啊!也不敢,不敢这么晚打扰您……”
牧师冷汗直冒,心想难道您不是自己过来的么?
不是您特地来抓我们有没有在执勤期间偷懒么?
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人要被清理么?
他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幸运的是,他发现主教似乎并没有追究自己的责任。
“哦,昨天白天交的。”
主教点了点头,伸手,打开摆在桌子上的文件袋,找到了签字页面。
上面已经有了繁星教会和月亮教会的主教印章。
印章不是签名,用了印章,而不是更顺手的签字,说眀章不是她们自己敲的,是让手下人代为处理的。
看来事情很小,不用在意。
主教的目光在案件上快速览过。
“繁星教堂修女蓝馨,外出拓荒过程中,因意志不坚定,贪生怕死,出卖队友,严重损害了其他队友的利益,有相关影像记录为证,同行者对教廷审判结果无异议。起诉人:毕朝阳,乌迪鲁斯,洪颜,辰念,顾盼(疑死亡)”
“(11/27)翻案:相关人员顾盼未死亡,此案重新审查,减轻责罚,改为禁闭。情报来源:晨曦教会。”
——
主教一下顿住,看得很认真。
他开始心跳加速,砰砰砰,砰砰砰,宛如雷鸣。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鼻尖溢出了一滴滴的晶莹水珠。
他的眼珠无法聚焦,眸子胡乱跳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留出中间的大片空白,空白处有影像呈现。
轻波涌动,巨浪翻滚,呼啸着遮天蔽日,深不见底。
那是一片海。
一片从来没有人见过的海!
“什么声?”身后的牧师听到了古怪的咚咚声,忍不住嘀咕着回头看了一眼,他担心谁睡着了,发出的鼾声。
一问,声音骤停。
牧师松了口气。
他没有发现,身前的主教抖了一下。
主教瞬间恢复了正常,眼中的海洋不见了,仿佛刚刚只是打了个盹,笑了笑道“我没事”。
牧师一脸茫然。
主教在说什么?
我也妹问您啊……
牧师不敢多言,看着主教一笔一划地签下名字,目送主教离开了这座地牢。
他默默地收起了档案袋,将其摊开在桌上放着,按照上面的编号,和另外两名神职人员一起,取了钥匙,打开了北边那一圈中的一座监牢的门。
这里面关押着一位修女,她正跪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口,默默祈祷着。
“蓝馨,按照规定,你可以离开了。”
在几位神职人员的监督下,修女蓝馨缓慢地走了出来,她也在档案上按了手印,这就算是程序走完了。
教廷是教会内部的审判所,所以流程相对简单,如果是走了裁决司的路子,那就没这么容易出来,而且释放人员也必须在法庭上,当着一群检察官和审判官的面,当庭释放才有效。
蓝馨签了字,看着上面写着“相关人员未死亡”的自己,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喜意。
“按完手印,就算完成了,出去不要乱讲话,不该说的别说,懂么?”牧师提醒了一句。
“嗯。谢谢。”
被多关了一天禁闭的蓝馨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内心充满了欢喜和雀跃。
“繁星女神听到了我的祈祷,他没有死,他活下来了!”
她从自身的状态,清楚感受到了来自体内的反馈,知道自己突破了。
接下来只需要进行相应的“升格仪式”,也就是收容第二枚咒印,她就能正式晋升,成为“堕落修女”。
两名人员负责护送蓝馨从北边的门,通往繁星教堂的通道,离开地牢。
剩下一位牧师,则将档案合拢,他呼了口气,将大主教刚刚签下的名字墨水印吹干,然后贴上标签,封存起来。
那墨印未干的三个字是。
“喻鸣銮。”
晨曦教会大厅中。
主教喻鸣銮从地牢里走上来,他回到上面的忏悔室,一头扎进狭窄的木屋之中,对着前面的太阳圣辉,继续开始用力忏悔。
沙沙沙,沙沙沙。
指甲抓挠的声音继续响动。
过了许久,一道高大的人影走了过来。
他身形笔挺,百折不挠,宛如一尊巨人,就这样靠近到不断发出抓挠声的忏悔室旁,低声问道:
“东部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不回消息?”
“那三个字,说的是什么?”
一连三个问题。
喻鸣銮并没有回答,但是抓挠的声音慢了下来。
良久,里面传来一声长长的,颤抖着的叹息。
“我听到了,主的声音!”
——
——
徐束此刻还不知道,某些因为他而产生的变化,正在开始剧烈发酵。
因为他正忙着杀人。
他会任由对方开枪么?
当然不会。
自己按理说可以抗住这种小手枪,但鬼知道他们会不会配备特殊的对付超凡者的子弹?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徐束摆出一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前奏姿态,目的是故意让他们开枪。
两个壮汉果然上当,忘记了后退,依言就掏出了手枪,准备给徐束来上两梭子,让这个超凡者感受下现代枪炮的威力。
但是下一刻,徐束就不讲武德地先动手了。
趁对方拔枪的瞬间,他左手挥动,一个肘击精准命中了左边那汉子的脸颊,把他整个下巴都打散了。
右边的汉子目露精光,同伴被秒杀让他心头大惊,但是同时也感到庆幸。
机会来了!
他双手持枪,就要扣动扳机。
但下一刻,徐束右手毫无预兆地穿过他的两臂中心,按住下巴,自下往上,往墙壁那么一按。
“什……!”
汉子脸色大变,但是已经来不及,脑后瞬间一热。
咚!
红色的血液和灰白的豆腐一块儿溅射开来,宛如一枚炸开的西瓜。
“这血不够新。”
瞬间秒杀两人,身上滴血不沾,徐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两个普通人而已,不算上枪,来十个也动不了自己一根毛。
麻烦的是楼上其他的家伙们。
那里面有超凡者。
徐束跨过尸体,脚步轻盈,向楼上走去。
他在四楼看了一圈,发现这里也没什么变化。独独405房空着,里面有血迹和些许打斗痕迹,但看不见尸体。
徐束房间里的血迹,就是从这儿渗下去的。
继续走到五楼,发现这里的住户都不见了。
六楼也是空空如也。
反观楼下的住户一个都没少,只有五楼六楼的住户出了事,徐束眼睛一眯,想起了一些不怎么好的经历。
七楼就是顶楼了。
徐束走到楼梯口,发现走廊的另一头的窗户边,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壮汉守着。
他们一个在点烟,另一个在挠痒,轮番打着哈欠。
这会儿快两点了,正是正常人一天之中,最为困乏的时候,这两人守到此刻,开始找点刺激,让自己清醒一下。
徐束沉默片刻,回头在墙上扒拉下来一块瓷砖,掰成了拳头大小的两块。
他瞄准了一下,嗖嗖两声,将石头掷出,隔着六七十米,精准的命中了两个壮汉的脑门,穿颅而过。
两人什么叫喊声也没发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挂了,瘫软在了地上。
“看来他们不是超凡者。”
徐束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就好像打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只鸡。
他压低脚步,走了过去,走到中间,发现旁边的门内传来说话声,便立即贴在门后听。
门后有点嘈杂,时不时有一两句哭声,不过并不妨碍偷听。
——
“查老板,之前明码标价签的合同,说好的三十万一个人头!兄弟们费尽心思,那是又卖力气,又卖心血,一个个累得睡觉都顾不上了,紧赶慢赶,这才赶着点儿把货送到这儿来。现在你金口一开,说降价就降价了,这怕是不妥吧!”
一个娇媚的声音充满煞气,嗡嗡作响。
徐束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想让自己打她洞的前台小姐,小牡丹。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地回答:
“牡丹姐,规矩我们都懂的,只不过最近废土上不太平了,城里面那么多军队开出来,你们也不会看不到吧?”
另一个男人道:“废土上不太平,生意更难做,价格应该涨了!你降价是什么道理!”
“吴兄弟你这就看不透了,我知道你们人蛇队生意难做,但不是你一个人难做,我们销路也难找啊!伱去打听打听,现在除了我们漕帮,其他帮派还有谁收肉票?要赔本的。”
“再怎么着你这十万一个也太黑心了!”
“唉,主要你这货色不好啊。你瞧这小孩,面黄肌瘦的,一看就肝肺都不咋样,你瞧你瞧——刺啦~——这血是臭的,不顶用啊,你们不会是拿废土上那些病羔子来充数吧?”
“这个算送你,其他的可有刚出城不久的,你瞧这几个,细皮嫩肉,都能进胭脂馆当红票用了!不管怎么说,这个价格也不可能!”
“大家各退一步,十五万吧。”
“最低二十五!”
“这样吧,值不值,让英雄会的师爷过目,品质高的,给二十五,品质一般的,就只能给十五,怎么样……”
里面的人还在为了价格的事情喋喋不休
但是徐束大概听明白了。
这里面是在谈大生意呢。
人口贸易。
漕帮,徐束知道。
这是安全区里最大的行商商会,他之前毕业前曾想去打工来着,对方管事的嫌弃他没经验,建议他先当两年拾荒者。
人蛇队,他也知道,还被抓过呢。
人蛇队不能算帮会,是零零散散的队伍,搞人口贩卖的。
曾经把徐束给阴了,结果大家一道儿掉进黑寡妇小洞穴里去的那帮家伙,就是一群“人蛇队”。
今天才知道,原来漕帮和这些搞人口贩卖的人蛇队底下有生意。
等等。
靠,难怪漕帮的建议我去拾荒。
整半天是看上我的身体了!
不过,那时候,人蛇队起码也是在离开安全区上百公里,到了僻静地方,才开始动手的。
现在倒好,这里距离安全区可就二十来公里路啊,在这儿也敢绑肉票,卖器官?
而且还抓了这么多人?
怕不是有七八十个?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么?
徐束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怒火。
至于他们说的那个什么英雄会,徐束反而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这也正常。
他成为超凡者还不久,更没有在安全区的这些地下势力里面厮混过,不认识这些什么牛鬼蛇神的黑恶势力组织,实属正常。
听起来,英雄会似乎是那漕帮的上游?
徐束眼珠一转,纠结起来接下来是冲进去,还是先暂避锋芒?
这帮家伙,势力不小,不知道他们的真正实力。
但可以肯定的是,有超凡者参与其中,而且不止一个。
这是‘灵性感知’给出的答案。
但他们具体实力,灵性感知无法探查出来,但是从自己感受到的毛骨悚然感觉来判断,恐怕实力不会太差。
这是自己见过的,最棘手的“人贩子”!
最稳妥的做法,是找个地方等一会儿,等到天亮,太初卷刷新,到时候进入征途,便可一探他们的实力根底。
可他们如果现在就要开膛破肚,把“货”取了带走呢?
那要不要出手?
徐束皱着眉头。
他有心救人,做一庄除魔卫道的好事,但也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自己有家人,有朋友,可不能死在这里。
正在犹豫之间,又听到里面传来小牡丹的声音。
“好赖话说尽,那就请英雄会的师爷验验货再议吧!”
“呵呵,那我就开始了。”
这是一个老者年迈的嗓音。
不一会儿,徐束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
除了那些肉票们被绑住嘴发出的“唔唔”求救声外,还响起了一阵阵整齐的诵念声。
“嗯?”
他们念什么?
徐束微微一愣。
他很好奇,但是这门没有缝隙,看不到里面。
思索片刻后,徐束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操作。
他跑到窗户外,到了楼顶,然后用蛛网在足下缠着,倒立着在墙壁上攀爬了下来。
不一会儿,他在角落出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窥探。
屋子面积很大。
一群身穿黑衣的人,
有很多人。
他们泾渭分明得分为四团。
第一团是肉票,全都被五花大绑,在地上没法动弹,嘴里塞着臭袜子似的布带。人数很多,徐束一开始还低估了,现在数数,得有上百人。
第二团是以小牡丹为首的人蛇队,他们有二十来人,小牡丹穿得很清凉,宛如一只骚狐狸。
第三团应该是漕帮,和想象中五大三粗的样子不同,这居然是一群穿得十分体面,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
而最后一团,自然是“英雄会”的师爷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正盘坐在地上,围着一个硕大法阵,带领着一群白衣人,在那里疯狂颤抖双手双脚,跳着邪异的舞蹈。
徐束目光顿时一凝。
嗯?
和想象中的人口贸易,不太一样。
这里面,莫不是在搞邪教祭祀?
徐束搓了搓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想不到,这世界上,多如过江之鲫的,不仅仅有天下群雄。
还有密教邪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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