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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姨娘死后，汤小秋亲自料理了她的后事。
汤家那些远亲，她一个也没通知。
毕竟在这些人的眼里，一个妾室的死，一个庶出的女儿，就算一起死了，也不过是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平平无奇。即使于姨娘和汤小秋曾救过汤家一些人，可在这些人眼里，女子就该为家族鞠躬尽瘁，是她们应该做的。
如今——
死的不过是个妾室。
死的不过是个庶女。
汤小秋明白这些，也不愿再和汤家这些人有半点牵连。
然而，等过了一个月后，汤小秋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了身孕。
此时，她突然慌了。
如今，宫内老皇帝要过大寿，身为“皇商”的季同知自然是忙的天翻地覆，他忙着要给老皇帝搜罗各种罕见的贺礼。
或许也是因为季同知的忙，汤小秋便也省了不少麻烦事。
和从前的心如死灰不一样，汤小秋突然懂了母亲为何要让她有个孩子……
从前在佛寺的时候，她的牵挂便是母亲，后来便是家族。
如今便是孩子……
她曾是季同知的女人，即使来日季同知愿意放过她，那么碍于季同知这个人，她也未必能嫁得一个良人。那些想要接近她的人，贪图的不过是和季同知一样，只是一个新鲜和乐趣，他们对她不会有半点的真心。
那么，她又何必再改嫁？
汤小秋都想好了，等季同知让她离开的时候，她就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然后带着孩子一起活。
她会刺绣，她会赚钱养大孩子，从此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汤小秋想了很多个明日……很多个美好的来日，却没有半点季同知的身影。
……
兰草丝毫没察觉到汤小秋的不同，反而是觉得汤小秋的胃口比从前更好了。
兰草自然是高兴的。
李嬷嬷问兰草，“这几日汤姑娘可好？”
“好！”兰草点头，“我听谢太医说，于姨娘走的时候，没什么痛苦，故而姑娘自然不会难受太久。”
“姑娘这几日吃的饭菜都比往日多了，瞧着气色也好，姑母你放心。”
李嬷嬷瞧着兰草，却是恨不得敲自己侄女的头。
越是平静，才越是奇怪。
李嬷嬷看的出来，汤小秋是个重情重义还循规蹈矩的姑娘。
汤小秋撒谎去求了太医去救于姨娘，做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可见汤小秋是真的想救于姨娘。
但是听谢大人说，是汤小秋让谢大人放弃继续救于姨娘的，可见于姨娘的病情，已经严重到痛苦不能自理。
一个爱母亲的女儿，甚至为了母亲可以放弃自尊和遵守了小半辈子的规矩的女儿，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能让大夫放弃救自己的母亲？
李嬷嬷只要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便觉得心里疼的厉害。
她担心汤小秋……
如今的汤小秋越是沉默，那么这个人后续或许更不可控。
这偌大的院子，除了她和夜侍卫，怕是没有第三个人明白，汤小秋在季同知心里的地位。
“我还是亲自去瞧瞧。”
李嬷嬷和兰草说完后，亲自去看了汤小秋。
夜里的烛火光，让漆黑屋内多了一丝淡黄色温暖的光线，汤小秋握着针线，仔仔细细的绣着香囊。
她的刺绣手艺极其的精巧，连李嬷嬷这种瞧过不少绣娘的人，都有些佩服汤小秋的手艺。
“嬷嬷，你怎么来了？”
汤小秋察觉到李嬷嬷的到来，停下手里的活，微微莞尔。
李嬷嬷一直都知道，汤小秋生的不是倾国倾城，可以说比起这院子里诸多的女子，她的容貌也不能算最出众的。
可或许是在佛寺内长大的关系的，汤小秋只是那么静静的坐着，便会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似乎心里再多的不安，在她的面前都能变得有头绪和安宁下来。
李嬷嬷知道，这世上的花鲜艳的很多，可像汤小秋这样的人，真的罕见。
即使是她，也喜欢和汤小秋相处。
“老奴这次过来是想问问姑娘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姑娘，你……节哀。”
汤小秋的面容一僵，半响后低着头，“多谢嬷嬷关心我，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娘希望我好好的活着，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很好，能在六爷身边伺候，是我的福气。”
汤小秋说一番话的时候，发自肺腑。
她确实是很感激季同知，即使季同知拿她当个玩意一样，她依旧是感谢这个人的。
若不是季同知，她和母亲都不知道会沦落到哪里去，下场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现在，母亲能安安稳稳的走，能入土为安，而她——还活着。
至于其他的东西，汤小秋不会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她很知足。
汤小秋知道，等这院子里的人走的干干净净后，自己肯定也会离开。
季同知不是个抠门的人，会给她一笔银子，而她也会感恩戴德的拿着银子走，从此和季同知再也不见。
“姑娘，若是你有事，你可以找老奴。”
李嬷嬷自然也知道，汤小秋的一部分想法，她只是有些可怜这个姑娘，所以才多说了这么一句话。
所有人都认为……
季同知虽然暂时喜欢汤小秋，可这种喜欢和喜欢小猫小狗一样，只是短暂性的喜欢，不会持续太长。
汤小秋离开的时候，只要不哭不闹，不去奢求那一丝不可能存在的感情，那么结果都不会太差。
李嬷嬷希望汤小秋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在临走的时候，对汤小秋说，“姑娘，你是个聪明的，也明白这世上最难揣测的，莫过于感情。”
“你知进退，也知道那些东西能要，那些东西不能去奢求。”
“好姑娘，你要记得你母亲的话，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便有来日。”
汤小秋点了点头，“谢谢嬷嬷，我知道。”
等李嬷嬷离开的时候，汤小秋看着李嬷嬷送来的点心，苦涩一笑。
这点心据说是季同知忙碌的时候，还特意让宫里的御膳房送来的，他记得她。
这人，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她也不过是个少女，是个失去了依靠的妇人。
对季同知，她心动过吗？
自然是，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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