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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觉的五指伸出,再度握紧虚空,就像是握住了看不见的握柄。
顿时,天穹之上的万手之构再变,数之不尽的手掌收缩重迭,消失不见,只余一手高悬于天上。
可同时,他心中却越发的安定和平和。
对于如今的自己而言,万手全然无用,变化再多,也不过是累赘,真正的创造和毁灭,一手足以!
当那一只手缓缓的抬起,向着天空,五指展开。
世界骤然黑暗。
一切光芒被尽数遮蔽。
紧接着,五指之间,一道若有若无的暗淡余光显现。映衬的,那原本狰狞诡异的水银漩涡,也变得灵动起来。
就好像被赋予了灵魂一般。
活了过来!
只此余光之刃中,未曾有过的神髓流转,变化无穷,到最后,这一线余辉之耀,宛如烈日一般,普照所有。
朝着大地,斩落!
一道道方尖塔剧烈震荡,灵质交织,令一切造物尽数退转的烈光升腾而起,呼啸而来,却在余辉的劈斩之下迸射碎裂,消散无踪!
剑刃势如破竹的向前,延伸。
从天而降!
钟声再度响起。
大地之上,一座座方尖塔骤然过载崩溃。
当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斩落时,圣所居然再添一道深邃的裂痕,柱石崩裂,墙壁坍塌。
可骤然之间,有一座仿佛钟楼的巍峨投影自其中显现。
就在巨钟之上,某种庞然大物的庄严轮廓显现一瞬,狰狞盘踞,背后的巨翼展开,近乎透明的巨翼之下,暗影如潮,向上升起,同余辉之剑硬碰硬的撞在了一处!
“我操——”
模拟之外,浮光之前,姜同光才刚刚抬起头,就忍不住震惊失声:“圣贤真髓和龙血之遗?!”
这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特么还是工匠考试么?!
谁能告诉一下他,为什么他只是出门去买了包烟,回来之后,画风就变成了这吊样子?!
姜同光拽住古斯塔夫,难以置信:
“这是加了什么猛料?这么牛逼?”
圣贤奠定万物之起始,时光之开端;龙铸就世界之终局,时光之结末。
倘若十二上善自时光之中纠缠为织锦的话,那么圣贤和龙就是织锦的开端和末尾的关键构成。
两者一者为始,一者为终。同为天人之上的伟大显像,都是能够为现世增添注解,书写起源论和末日论的恐怖存在。
结果现在,如此高高在上的遥远存在,怎么会在一个街道办的少年友谊表演赛里显露踪迹?
哪怕同真正的圣贤和龙相比,不过是亿万之中的亿万分之一都不足的一缕气息。
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真髓就是真髓。
相比那高远本质再如何粗浅和拙劣到不值一提,那也……多少都是带上些许印记的!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可怕了啊。”
姜同光笑不出来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就算了,可后浪才泛起点小泡沫呢,他这个前浪居然就有些发冷了。
哪里是学徒对决,完全是圣贤和龙的两道传承隔空斗法了!
即便,只是如此短暂的一瞬!
“恐怕再往后几十年,也难以出现这么离谱的状况了吧?”
如今古斯塔夫的举措,得到了天炉的接管和支持之后,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得到了宗师的背书和认可。
况且,这一届涌现出如此众多的英杰天才,耀眼到完全不容质疑。
从今往后,恐怕在工匠考试里,就要形成定例了。
可即便是如此,往后几十上百年,难道还能出现这么离谱的状况么?
“怎么样?”
姜同光看向古斯塔夫:“作为开创者,感觉如何?”
“不知道。”
古斯塔夫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我只是在想,换成我学徒时期,能否抵达这样的程度……”
姜同光愣了一下,看过来:
“那么,答案呢?”
古斯塔夫只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静静的凝视着浮光之中,那天地之间的交锋和斗争。
许久,无声一叹。
“很久之前,我的老师跟我说过:其实每个人的内心中,都有自己向往的模样。每个人在幻想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人,只要努力就好……”
“但现实不同。”
他轻声说,“因为现实不需要幻想。”
同时,也不存在幻想。
不论如何去美化、粉饰和装扮,世界终究残酷。
如同西西弗斯日复一日的徒劳攀登,泥潭之中的起落挣扎。
当苦难和挫折像是石头一样的碾过来的时候,人才能从碰撞和摩擦里,窥见自己真正的轮廓。也只有足够的压力,才能够让人明白,自己的本性究竟是顽石还是美玉。
因此,才常需磨砺,常需自醒,常需挫折——
“人的模样,是被世界所造就的。”
“当绝望将人击溃打倒的时候,所谓的傲慢和自得就会消失无踪。只有坠入深渊,再难爬起的时候,人才会明白:真正的才能,是能够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
古斯塔夫抬起手指,触碰在浮光之上:
“……而世界,就是这样的才能所造就的。”
这么多年以来,他轻蔑才能和散漫,奉持规矩和铁则,便正是因为明白,自己并非是那样的人。
此刻,见证这样的画面,他心中却不知究竟应该苦涩还是欣喜。
即便这样的人的存在,就是对他这样的凡庸最大的轻蔑和否定,可他却也依旧想要抬起头,去眺望那些翱翔在天穹之上的身影。
即便差距再如何遥远,依旧不自量力的,想要追上!
“真美好啊。”
古斯塔夫轻声笑了起来:“是吧?”
姜同光没有再说话。
只是沉默着,同他一起凝视着浮光之中的最后变化。
在激烈的斗争之中,圣贤和龙的神髓只是显现了一瞬,而后所显现的,便是纷繁复杂的诸多技艺和工坊。
剧烈的碰撞之中,水银如雨洒下,烈光向着天穹升腾。
到最后,伴随着恐怖的消耗,当双方都被逼迫到悬崖之上的那一瞬间,这一场对决的终局,终于到来。
“不好意思了,老楼。”
天穹之上,季觉回头,看向身后气息奄奄、灵质干涸的队友:“后面的事情,恐怕就顾不上你了。”
楼封翻了个白眼,正想要说话,就看到季觉这个狗东西向着自己抬起手。
屈指弹出。
“作为赔偿,留个最佳观景位给你吧。”
啪!
“等……”
甚至来不及说话,楼封已经倒飞而出,在银光的缠绕笼罩之下,飞出了巨构,划出了漫长的距离,向着大地坠落。
“姓季的你特么——”
自窒息和呛咳里,楼封的怒骂响彻天空。
可紧接着,水银变化,就形成了一顶巨大的降落伞,将他撑起,自狂风中飞出,飘摇的落向了海面。
而在他面前,所掀起的,便是天穹震动的轰鸣!
无穷阴云向着四方惊恐退散。
高天之上的无穷银光最后流转,收缩,变化,构成了仿佛倒金字塔一般的宏伟结构,五角尖锐,棱角分明。
遥遥对准了崩裂的大地,乃至残破的圣所。
恰似陨石天谴。
坠落!
狂风掀起,苍白的气浪缠绕在水银之塔上,为渐渐灼红的塔身缀上了一层白边,如此绚烂。
就这样,将自己的一切当做武器。
向着敌人砸出!
破裂之声不绝于耳。
虚空之中,一层层壁障迅速的显现又崩溃,伴随着季觉的坠落,龙鳞自地面之上流转,升起,可在锋锐的塔尖冲击之下,又迅速的消散无踪。
那是楼封的噩梦里上演过无数次的技艺。
“——解离术?!”
大地之上,方尖碑一座座倒塌,消散,连带着地脉本身也彻底干涸消散。而坠落的水银之塔也在一次次的碰撞之中消耗,收缩。
在这激烈的交锋之中,对方圣所的运转、变化和灵质构成,早已经浮现在季觉的心中,再无任何的隐秘。
如今所需要做的,只是伸出手,将胜利握在自己的手中!
宛如天地对撞的恐怖画面从楼封的眼前显现,充斥了他的眼瞳,他甚至忘记了呼吸,无视了扑面而来的狂风,执着的瞪大眼睛。
死死的盯着其中的一切变化。
大地之上的圣所在遥远的冲击之中迅速崩裂,而缓慢坠落的水银之塔在退转和恒定的干涉之下迅速消耗。
到最后,完整的圣所和残缺的高塔,碰撞在一处!
亦或者说,仅仅只是,轻盈一触!
于是,铁石俱灭!
“……”
在灰飞烟灭的圣所内,坐在石像基座上的工匠抬起头,仰望着那坠落而下的高塔,嘴唇微微开阖。
就好像想要说什么一般,可却因为沉默的太久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胜负已分,再无什么可说。
明明调集了诸多工坊的力量,占据了决定性的优势,毫不保留的发挥出自身所有的能力和技艺,全力以赴的同敌人对决。
结果,却一败涂地。
如此惨烈的结果,本该感觉到屈辱和愤怒才对,可却又如此酣畅淋漓。
甚至由衷的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愉快和欣喜。
“……恭喜啊。”
最后的那一瞬间,安德莱释然的挥手,道别。
嘴角,仿佛也勾起了一丝弧度。
就好像,石头也会笑一样。
他闭上眼睛,平静的领受结局。
烈光升腾而起,吞没一切……
“结束了?”
姜同光意犹未尽的轻叹着,此刻,除了怅然和感慨之外,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再把季觉这小子骗进来,再玩一次更刺激的。
“结束了。”
古斯塔夫的笔在纸页上停顿一瞬,自排名最上层的空缺处,填上了那个毋庸置疑的名字,最后的胜利者。
【季觉】。
只是,在笔尖抬起的时候,却由衷的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怅然。
可以预想,在这一场考试结果公布之后,一定会掀起预想之外的轩然大波吧?
钟楼、龙心、同协、七川……诸多庞然大物的传承者,居然败在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学徒手中。到时候,说不定又有什么小丑跳出来要兴风作浪,说自己主事不公了。
对此,他毫不在意。
有意见的话,不妨到理事会里来当面跟自己讲。
嗯,前提是熬得过叶限的针对和报复的话。
至于这个学徒身上的某些痕迹显示,他很有可能才学习炼金术不超过半年……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说一年就一年吧,我无所谓。
他想了一下,挥手,将导出的所有事象记录里的那些细碎痕迹尽数抹除删去。
无视了姜同光欲言又止的样子。
“走吧,也该向理事们报告一下结果了。”
“呃……”
姜同光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你确定结束了吧,老古?”
“不然呢?”古斯塔夫反问。
姜同光沉默了片刻,伸手,指向全黑下去的投影和浮光,乃至,脚下的高塔:“可为什么……万化它……还没停呢?”
“……”
于是,古斯塔夫也沉默了。
许久,在两人的面面相觑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万事不管的样子。”他衷心的劝告道:“不要老是问这种和工作无关的问题。”
然后,姜同光也说不出话了。
沉默里,两人抬起头,凝视着直冲云端的巍峨之光。
万化之塔依旧运转,甚至更胜之前的激烈。
登陆者数量【1】
有人微微挥手,驳回了不值一提的申请。
还没有结束呢。
他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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