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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武兵变,泰宁军节度使、汝、郑把截制置都指挥使齐克让惧周岌袭其后,率军退守潼关,将东都洛阳暴露在黄巢刀锋之下。
溵水防线轰然倒塌,诸镇兵马退还本镇。
秦宗权逐蔡州刺史,占据蔡州。
东都守军李光庭等五百人自代北返回,路过洛阳,焚烧安喜门,冲入洛阳坊市烧杀劫掠,从长夏门杀出,城中神策军竟不敢拦阻……
河中都虞候王重荣兵变,纵容士卒劫掠坊市……
天下各地风起云涌,动辄有盗贼攻破州县,杀朝廷官吏。
与之相反,黄巢渡过淮水后,严禁士卒烧杀劫掠,沿途秋毫无犯,河南道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来投,草贼军势日盛。
淮上诸州无一军阻拦。
溵水之北,宛丘。
黄巢的兵锋越来越近,赵犨正满脸愁容。
忠武兵变,周岌退回许州,各镇兵马离去,将他拱到了前面。
“周岌匹夫,忠武数十年声名毁于一旦,国家社稷亦毁于他一人之手!”赵犨出身将门,几十年下来,对大唐忠心耿耿。
“非也,坏国家社稷者,岂在一匹夫?先有李系,再有高骈,后有薛能,此朝廷用人不明,若崔相公在此,焉有此事?”次子赵岩是赵家的一个异类,不好武事,喜作画。
“父亲欲效曹全晸之事乎?”长子赵珝目光灼灼。
“曹全晸……”赵犨长叹一声。
以眼下局面,即便赵犨死守宛丘,阻挡草贼,周围也不会有援军到来,一定会落得跟曹全晸一样的下场。
赵岩极力怂恿道:“周岌退守长社,对我等不管不顾,分明是借刀杀人,他不仁我等便不义!黄巢十余万贼众,声势正隆,便是都死绝了,也拦不住,父亲不为陈家计,亦当为陈州父老计!”
“住口……”赵犨寒着一张脸。
但一转身,众将全都单膝跪在他面前,“还请将军为陈州父老计!”
黄巢人未至,话早就放出来了:各宜守垒,勿犯吾锋!
渡过淮水之后,一改往常之烧杀掳掠,严格约束诸部,与民无犯。
陈州的人心早就被瓦解了。
即便赵犨固执己见,要作第二个曹全晸,麾下士卒也不是答应。
“还请将军为陈州父老计!”
赵珝、赵岩全都单膝跪地。
“众心不可违,罢了……”赵犨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狂风终日呼啸,许州的天空始终阴霾,仿佛蒙上了一层黑纱。
大雨迟迟未至,令人倍感压抑难忍。
周庠将一份任命状递到陈玄烈面前,上面写着委任周庠为掌书记。
“恭喜先生!”陈玄烈真心实意道。
周庠苦笑道:“五郎真不知这是何意?”
周岌姓周,周庠也姓周,两人原本就是同宗,只不过关系有些疏远。
周岌成了留后,立即提拔了一批周氏子弟,占据判官、支使、推官、巡官、衙推等职,将忠武财权、治权捏在手中。
这是常规操作,换陈玄烈上去,也会大力提拔自己人。
不过他提拔周庠为掌书记,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掌书记负责战情、军需记录、文书、信件诸事,算是节度使身边的心腹。
毫无疑问,这是周岌的一次试探。
见陈玄烈不语,周庠道:“黄巢大军压境,留后还在内斗,此非长久之象也。”
“他在忠武勾心斗角了十几年,一时片刻当然改不过来。”
人的思维逻辑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周岌自领留后,军中对他威胁最大的是陈玄烈。
“属下这就借病推辞。”
“不必,他敢提拔,难道我们还不敢去么?你堂堂正正的去,不必多虑。”陈玄烈非常大度,也非常自信。
一是相信周庠为人,不让他为难。
二是送个人过去,能时时刻刻知道周岌的动向。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只要周岌的手没伸向拔山都,就都不是什么大事。
“还是五郎心胸宽广,不过以周岌的为人,定会得寸进尺。”周庠眉头舒展开。
“猫儿岂会不偷腥,这是迟早的事,所以更需要你去先稳住周岌,经此一事,忠武已经分裂,黄巢虎视眈眈,眼下不宜再生内乱。”
陈玄烈早有心理准备。
一山不容二虎,就算陈玄烈不争,部下也会推着他往前。
“五郎所言甚是。”
别看周岌现在风光,成了留后,实则鼠目寸光,别人都是驱逐节度使,连秦宗权都只是驱走蔡州刺史,他倒好,杀人全家。
杀就杀了吧,但掌握许州大权后,再无其他动静。
南面蔡州秦宗权不管,东面的陈州赵犨也不联络,弄得一个盟友都没有,政治上处于孤立状态。
若不是他手上捏着三千决锋都精锐,早被其他人拉下马了。
“瞧我这记性,还有一事,留后与王建近日颇为亲密。”周庠拍了拍额头。
周岌好对付,但贼王八不好对付。
陈玄烈思索了一阵,“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建这厮反复无常,周岌跟他尿不到一块儿去,不过仍需敲打一番,他找王建,我就去找鹿晏弘。”
怎么说都是翁婿。
陈玄烈拉着鹿三娘,借探亲之名去了一趟鹿家。
以前总是不冷不热,这一次脸上都笑开了花,一口一个“贤婿”,让陈玄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家宴上,鹿宴弘一杯接一杯,醉眼迷蒙,舌头开始打结,“鹿陈亲如手足,今后亦当守望相助,贤婿请,兄弟我先干为敬!”
陈玄烈一愣,又是贤婿又是兄弟的……让人不知如何接话。
不过这他态度倒是非常不错,嘴上迷糊,心中敞亮。
陈鹿两家联姻,实力不在周岌之下。
前提是王建不跟周岌穿一条裤子。
“兄弟我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贤婿多多包容,切莫见怪……”鹿晏弘越喝越迷糊,越迷糊,嘴上越是不停。
弄得席间其他人一脸古怪,想笑不敢笑。
“岳父此言差矣,不是包容,而是同舟并济。”陈玄烈心中明镜一般,这点酒,不至于将一个身强体壮的武夫醉成这个样子。
“对对对,同舟并济,兄弟我惭愧啊,若能早些醒悟,也不至于……”鹿晏弘握紧陈玄烈的手,一脸感慨。
“哈哈哈……”旁席李师泰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弄得陈玄烈想笑又不能笑,沉下脸,“不可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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