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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我在西城买房——呀,我们家那个做医生的邻居,难道真是你呀?”
十三娘先惊后喜,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你也是个能干的,竟从家里骗了这么多钱出来。”她俨然便立刻要高看武医生一眼了。
这番对话,听得让人哭笑不得,摸不着头脑,武医生也有些无奈,他咳嗽一声,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对宿管点了点头,匆匆道,“你们先不要喝打上来的生水——烧开了再喝。”
便和宿管一起,走到这片廉租房共用的水井那里去了。翩翩虽然有许多话要问十三娘,但看到武医生这样做派,也是有些紧张,“别是这口井的水坏了吧!”
井水变质,这是很棘手的事情,而且一旦发生,这一片的井可能都不能再用了,十三娘连忙跟着武医生身后追过去,“嗳呀,你看到我怎么老跑呢?怎么了呢?是咱们这一片有好几个人都生病去医院了?”
“嗯。”
十三娘的脑子是灵活的,她说话总是会跳掉好几个步骤,猜测得也都很准确,武十三郎还好戴了口罩,他的头发又有点长了,垂下来挡着眼睛,没有什么暴露在外的地方,很能经得起任何人的审视,他嗯了一声,“昨夜有三个病人,都是腹泻不止,都是住在这里的,现在要化验一下她们接触过的食物——也不一定是水,可能是都吃了哪家的小吃。”
廉租房是分男女居住,女宿舍这里,男丁就算进来,多数也是在门口停留一下,交割了货物便走了,少有往深处去的——当然,这一片四通八达,和外界只是以栅栏阻隔,天亮后边门都是大开的,天气也冷了,倒也没有什么尴尬,只是开门而出的女娘都惊讶地看着武医生,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事前戴上了口罩。
十三娘得到了答案,‘哦’了一声,她一时还跟着二人在走,说起来,可以慢下脚步去晨练了,只是虽然放下了心,却不知为什么好像有点失落,抽抽鼻子刚要转身而去,武医生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呢,你不是买了房子吗,怎么有福不享,住到这里来了?”
“你还说我,你不也常住在男宿舍那边吗?”
十三娘又一下高兴起来了,笑嘻嘻地跟着武医生走,虽然武医生步速不慢,但她身体好,抗争之下也没有裹过足——她父母是那年就决定了要给她招赘的,也就不必裹足了。十三娘这一年来又用心打熬身子,因此追着武医生没有半点为难。
“我那是因为这里离医院近,有事喊一声我就过去了——”
武医生一般也就是有棘手病人时在男宿舍住,这一点是他西城那房子的看门老仆说的,的确,西城来医院,即便骑自行车也要十几二十分钟,这里抬脚走去,七八分钟也就到了。十三娘笑道,“我来这里,还是听你那老仆说了,才知道这处地方,特意来住上一个月的——这里去学校也近,而且,我要在这里做生意,那自然要多了解本地人的生活。”
廉租房就在这里,若是能接受这局促的环境,二百文一月,是可以随时租退的,没有任何审查的条件,这里面在十三娘看来自然也有道理:但凡有一点条件,就需要文书,但凡需要文书,那就给了吏目为难百姓的环境。这廉租房到最后或许就落不到真正需要廉租的人头上,而是会成为吏目以及亲戚们占便宜的地方。
唯有建筑尽量多的房间,把房间的环境弄得尽可能的朴素,只能满足最最基本的需求,稍微有一点别的想法,便能觉出不便来,才会让百姓们一有可能就往外搬。
这样,才能让廉租房尽量地方便更多人——这是十三娘住进来之后,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这也解释了她许久以来的一个疑惑,那便是买活军这里的吏目到底存不存在。看
来还是存在的,至少官府并不乐观,很早便做出了防范。
这才合理嘛!十三娘便觉得这个充满了仙器和发明的世界,更加的熟悉了一点。虽然这个世界里,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变化,但根子上许多东西还是没有变。
为了防范一家亲戚住着连号房,把廉租房住成了自己家,因此这里是不准私下换房的,房间要由宿管来分配——夜晚要有宵禁,要有卫生管理制度,总之,就是要让这里除了便宜之外,没有太多的好处,才能促使百姓们积极地往外搬呢。
买活军这里,人口的迁移也要比外头更频繁,不但有外地迁进来的,也有很多人在云县住了一段时间,便主动搬到房价较低的地方去,赶紧用手里的积蓄买一套房子安稳下来,像是昨日,她不巧听到隔壁两个女娘,她们便是也在筹划着要去鸡笼岛——
她们是有眼光的,鸡笼岛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在十三娘来看,这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很显然,云县在买活军到来之前,也接近于什么都没有,以买活军的能力,几年内,该有的还不都有了。
而且,听说云县这里的码头基本已经被开发殆尽了,能做码头的海港,完全都被发掘了出来,那么下一步,大发展的应当便是鸡笼岛、泉州、榕城那样的大港了。云县这里的优势会逐渐丧失,当然,靠着最初的积累,多少也还是要比别的城市好一些,譬如医学,很可能在将来就会是他们的强项。
基于这个考虑,十三娘也没有花太多钱大买房产,她从医院出来之后,第一个当然是先去上学了,第二个便是到处去瞧看新鲜,倒是并不急着做生意——要做生意,必然是对本地有相当的了解,哪怕是开个小吃摊子,都要弄明白这附近有多少人喜欢外头吃饭,他们的收入又是多少,平时一顿都花多少不是?
和她一道过来的掌柜、伙计们,自然是全凭十三娘的摆布了,他们现下是很不安的——自个儿住在水泥小院里,倒是要主子住女宿舍,只是十三娘主意正,他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如果叫他们看到十三娘和个年轻男子这样边走边谈,只怕老掌柜是要捂着心口偷偷叹息抹泪的,十三娘——反正也不管他,只要掌柜的能办事,她才不管底下人怎么想呢。
“你还真打算在云县做生意呀?”
“也未必是在云县,可能会去榕城呢,如果买活军允许,我倒是想把她们治下沿海的城市都走一遍。”
“你是带了多少本钱来,连云县都容不下你的生意了,小小年纪,这样东奔西跑——你倒是不怕又染了什么疾病,慌慌张张,对医生大发你的小姐脾气呢。”
“哼!”
他们俩谈上几句,总是要有个人生气的,不过却又还不到不欢而散的地步,十三娘还是跟着武医生走到井边,好奇地看着他查看深井旁的石板地,又打起一桶水来查看——水果然有些混浊,武十三郎取了一小筒水放入背囊,十三娘在他身边碍手碍脚的,他也由得她去。
“可能是前几日台风,地下水混入泥沙了,”武十三郎嘱咐宿管,“这几日打上来的水一定要烧开了再喝,最好是老虎灶买热水,若实在要省钱,那也要用明矾澄清过了再饮用。”
十三娘不由就笑出声了,武十三郎看了她一眼,宿管道,“明矾也不便宜,居家不会常备这个,我一会出告示,在门边、井边张贴,这几日井水不能饮用,让她们买水喝。”
十三娘自告奋勇道,“我去街尾,请那家老虎灶的人多准备些热水。”
这偌大的宿舍,只有一个宿管,连清洁工作都是住户自己排班打扫的,突然遇到事体,的确支应不来,她还要去写大字,调浆糊张贴——这都是宿管必备的技能。因此十三娘肯出面,宿管十
分感激,笑道,“那就顺便请你送武医生出去。”
得她这样说,武十三郎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便很矜持地举步慢行,和十三娘走在一处,十三娘一蹦一跳的,时不时问他,“老虎灶的热水,不也是这附近的井里提来的吗?这口井不行,老虎灶的热水怎么就行了呢?”
“井和井不一样,而且,老虎灶本就养了驴子拉绞盘提水,他们的水塔也有个沉淀的作用,要定期清洗的,会比井水更多一重保证,又烧开了,即便提上来是浑水,也比吃生井水要好。”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呀?”
“咳——是你懂得太少了。”
“胡说!我懂得可多了!”
武十三郎不由笑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十三娘又哼了一声,“我若什么都不懂,我爹妈怎么肯让我到云县来做生意呢?”
她如果有个辫子,这会儿就要拿在手里玩辫梢了,“你这个人,总是说我的坏话,我可不要再搭理你了——那天我出院时,你怎么不在呢?是个姓周的医生给我开的出院单子。”
“那天我轮休呀。”武十三郎也不知为何,虽然这一问没有丝毫道理,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着。
十三娘可不吃这一套,“没礼貌!”
“我怎么又没礼貌了?”
“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用得着我说明白么?”
十三娘冲武十三郎皱了皱鼻子,摆手道,“我走啦,你照样从西门出,那儿离医院近,我打这儿去北门,老虎灶在那里——今晚我还不回西城,后日再回去,你若要拜访邻里,可得自己注意,别老在外头乱跑,总叫人扑了个空。”
这话说起来,瞎七搭八的,前言不接后语,旁人听了,一定一头雾水,武十三郎听了,心头却是雪亮:十三娘一定是遣人登门拜访过几回,他都不在——邻居的礼数来说,拜访一回也就够了,她却派了几次人去,一定是听说了这里住了个武医生,很想要查知是不是自己的缘故。
还好戴了口罩,否则他面上的红晕,非得要被十三娘看去不可,到时候,说不定又要遭到她的嘲笑了,不过,武十三郎对她其实也不无钦佩——范十三娘一看便是豪商出身,而且极其受宠,平日起居,定然是炊金馔玉,却也能在做生意之前,定下性子,于这廉租房内一住多日,只是为了揣摩百姓生活。有这样的定力,说不定,这生意还真能给她做成了不可。
平日里他总是步履匆匆,今日和十三娘说了几句话,仿佛也不过是一瞬,但一看手表,居然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本来只打算停留十分钟,取了水样立刻就走的。
武十三郎也知道自己耽误不得,忙应了一声——本想要说句极俏皮的话,一定要压过她的机灵劲儿,要让她回味半日,也想出无穷的意思来,但奈何的确是忙,只好匆匆而乏味地喊了一声,“一定遵循礼数!”
十三娘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是没有听到,她又远远的哼了一声,不过哼完了好像还偷笑了起来,武十三郎加快脚步,待她看不到了,这才忍不住挠挠头:虽说他很认可女娘能做大事,但有时也不禁觉得,女娘,尤其是少女,实在是很不好相处的,其喜怒无常之处,往往令人大感棘手,只能敬而远之。
大体来说,武十三郎对所有女娘,都有一种敬谢不敏的态度,尤其是这个十三娘,更是前所未见的一个刺头儿,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在她面前,任其如何无理取闹,他总是不至于发火,今日居然还又定下了后约。
实在是想不明白!
武十三郎想不明白,也不会过于纠缠,他手里的事情实在是很忙的,范十三娘
这里,她可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她的心情且好着呢,一路笑眯眯地走到澡堂子外,那处人正多——老虎灶一般都是搭着澡堂子开的,烧水、热饭两相宜,这会儿很多人都正把自己的饭盒递送过来,正是热闹的时候。
十三娘叫来一个伙计,脆生生地将来龙去脉,几句话便交代得清楚,那伙计忙道,“多谢你来报信,那今日是得多备些煤。”
来放饭盒的,除了附近街上的商户、住民,也有些是宿舍的住户,因为廉租房不好开火,要用炉子只能在露天,而且不许煎炸炒,宿舍里的女娘很多都买了马口铁饭盒,把米洗好泡上,多加些水,放点青菜、腊肉,蒸熟了是很可口的一餐,只需要每天早上来放饭盒便可。
天气热时,早上放的饭盒,中午必须取走,免得坏了,现在天冷下来了,有些女娘早上把饭盒一放,就去工厂了,做半日工,在厂子里吃午饭,再去上学,傍晚回来拿了饭盒,便是晚饭,花费又少,又很方便,比顿顿在街上吃要强——她们现在是做不到一日两餐了,怎么都要三餐的,不然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再说,现在米也很便宜,没必要这样苦着自己省一点点钱。
这些都是在自家的宅院里住着时,很难发觉的一些生活细节,虽然和生意或许没有直接关系,但多了解总是不吃亏,十三娘从被禁闭的北方来,很珍惜现在的自由,她是什么都想要知道,什么都想要研究研究。尤其是对医学,她也有很强的兴趣——不过,十三娘自己并不想做个医生,她只是觉得有必要结交一个做医生的好朋友,这在生活中,自然是好处无穷的。
因着这样的理由,她便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和武十三郎来往,哪怕是对家下人也没什么交代不过去的,不过十三娘现在不去想武十三郎的事情,她只提醒自己要请他好好吃顿饭,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东西,别吃着医院那猪食一样的面条,还稀里呼噜的仿佛很美味——若不是他生得实在好,难以想象这样的郎君怎会有小娘子愿要,一定是个老大难,离了敏朝那盲婚哑嫁的环境,他必定是讨不到老婆的。
她现在还是一心在想,该做什么生意——十三娘带来了两万两银子的本钱,还有一帮人马,但她知道自己贸然是不好做粮食煤铁的生意的,在这门生意上,两万两银子实在是手笔很小,掀不起风浪不说,来往的利润也很薄,必须是大本钱投进去才合适。
大本钱有大本钱的生意,小本也有小本的生意,有些生意利润很高,譬如餐饮,做得好也是日进斗金,但能容纳的本钱很小,而有些生意看着利润薄,但很长远,而且能容纳很多本金,这种生意是专给范家本家这样的大商家做的,他们的钱很多,小本生意利润虽高,但容纳不了那么多本钱,整体来看完全是浪费了操持这门生意的掌柜,大生意看似利润薄,可本在这里,做一手就是成千上万两的利润,这要开多少餐馆才能赚得回来呢?
要做大生意,需要家里出本钱,那她就要做出一些成绩,才能说服族里,甚至必要的时候需要借买活军的势,十三娘想的是乘买活军这里商业昌盛,至少要从两万两翻出个十万两的身家来,才好向家里开口,如今在云县这里也住了半个多月了,她这样乱走乱问,不知会不会引起更士的注意,十三娘准备先在云县做一两手生意,有了经验,再往各处去行走,寻找商机。
一上午的课程,对十三娘来说是很轻易的,她各门功课毫无疑问都是独占鳌头,可惜的是,武十三郎早从扫盲班毕业了,现在去读医生的专门学校,专门学校的学生,是不太有课程和十三娘这些通科的学生交叉的,否则十三娘定能压他一筹。
十三娘还是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寻摸生意上,下课之后,她买了份报纸,走到海边的小食店里,要了一碗炖罐面,加一碟青菜、一个
荷包蛋,乘着等上菜的功夫,又抖开报纸仔细地看着广告页面,认真地思考起了自己的生意。
遍地都是商机,云县这里,钱何止是淹了脚面,感觉都快把人给淹没了,想要赚钱实在再轻易不过,但是……什么生意最适合自己起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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