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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金娥的一句话,成功地破坏了这顿接风宴的气氛,而且让双方都陷入了尴尬之中——本来,按照买地的规矩,吃干抹净,哪怕是吃火锅也没有倒锅底的道理,都是要把汤料吃光,汤也分着喝掉的,但现在,哪怕接待人员保证这几桌的牛油锅子都是用的新油,大家似乎也存了顾虑,而且,这样一来,到底要不要吃完汤底呢?
如果吃,似乎有点儿太油腻了,而且菜色也超过了考察团的肚量,但是,如果不吃,也就意味着残汤会回收去做老油锅子,自己吃过的东西被别人回收,这种事情在敏地其实是很正常的,许多奴仆都喜欢吃主人的赏菜,但买地这里,主张人人(在谢六姐以下)平等,又接受了卫生观念的灌输,在买地生活惯了的吏目们,想到自己的口水会被人吃掉,也是说不出的不得劲儿。
“这便是两地的风气不同了,在买地宴客,人头是要严格算好的,说好了来,可不能不来,尤其是在馆子里吃饭,倘若说好了不来,不能可着人头点菜,便会出现菜色太多而食用不尽的现象。”
话已说出,吴老八不可能当众发作谢金娥,便只好就着这话往下解释,“越是高官显贵,越是在细节上小心留意,最好是当场吃光,倘若有剩还要打包回去,不过我们那里天气热,下一顿也怕腐坏了,所以还是按着人头,还要问明份量、忌口,最好是五个人四菜一汤,不够了再补充,也比一开始就满桌珍馐,到最后一多半都剩下了来得强。”
如此民风,和敏地完全是两个极端,秦贞素听得也是入神,道,“我在万州赴宴,先看茶,用茶点,再上看果、冷盘、热盘,一次宴席,没有八冷八热是下不来的,确实一多半都是剩下,非如此,主人家不觉得有体面。今日我以锅子待客,已经算是非常寒素了,没想到买地吏目,居然比我们还要更简朴,只是好奇一点,六姐乃至身边近人,都是如此吗?”
这个大家都是见证过的,且喜秦都督脾气好,并非那等大摆架子的地头蛇,否则谢金娥一句话真能坏事,当下都是七嘴八舌地说道,“自然如此,六姐不论去何处,都是吃食堂的,甚至很少外食。而且也是按需取用从不剩菜,甚至对大油荤物,取用都是克制,宁可吃完了排队再去取!”
“我们买地的食堂,也是每日都要盘库盘账清点的,宁可稍微不够一些,若是剩下的超过备量的一成,第二日便要缩减供应了。光为了这个事,年年都有司库去矿山的!”
正所谓上行下效,买地对于浪费食物的态度竟如此苛刻,也是让人料想不到,叙州义军还好,总是听郝老六那些叙州帮的首脑提起过,亲友也会设法带信回来,难免说起当日的见闻。白杆兵的头目们,倒是第一回听说这些,都是听得住了,对于买地的吏治风气也十分动容。
秦贞素也是啧啧赞叹不休,又道,“人说水至清则无鱼,看来,六姐到底是菩萨,并不信这个道理。不过,若是吃食上都这样紧巴自己,那吃不能吃,穿不能穿,买地的高官豪商,挣来钱似乎也没什么用了,都做什么呢?”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人生四乐,酒色财气,买地虽然不禁酒,但谢六姐不喜饮酒,对酒后闹事罚得也是很重,色字更不必说了,买地不允许纳妾这是天下有名的,赌博也在严禁之列,敏地盛行的娱乐,在买地几乎都不合法,也就是一个看戏,一个是允许的——
就这,带色的还不怎么允许印呢,仅从今晚的宴请来看,买地和敏地的文化隔阂已经相当明显了,不过是数年时间,连吃都吃不到一块去!秦贞素这真已经算是较简朴的了,若是去万州府,知府等官员待客,叫了一些姐儿来陪酒,那才叫尴尬呢!
“可以做慈善,也可以看戏,可以去锻炼身体——现在云县等地,逐渐出现不少球场,皮球或踢、或拍,凡是家里有钱的,现在没有不锤炼子弟身体的,都以健壮勇武为荣,若说从前敏地的才子是狎妓作诗,那现在我们买地的年轻人,若是要博得一些名气,第一自然是读书——读书,做实验,做工匠,若能出名阖家都有加分,官府还给送匾额表彰。”
气氛至此,逐渐暖热起来,小佘现身说法,笑道,“我堂哥便是如此,本来是一介船夫,便是因为算学极好,主持编写了《龙门吊修建手册》、《航道疏通操作规范》等,现在于老家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呢,不说别的,因他爱吃鸭头,咱们衢县的卤鸭头现在极有名,还有个说法,说鸭过衢县,便是断魂——不论什么鸭来了衢县,头都要不见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考察团又介绍了买地要举办的大运动会,“第二个要出名,那就是去参加运动比赛,球打得好,跑得快,都能吸引拥趸,便是上司也高看一眼。”
“那倘若还有一等人,又无读书的脑子,又无健壮的体魄,家中偏生还有些钱财,可以供他玩乐的呢?”
“那也自有东西给他们折腾的,我们买地的奢物最多,自行车、座钟,都是贵价东西,戏班子也还是可以养的。”吏目们倒也实在,又补充道,“若是不管不顾,自家分家单过,也不为孩子考虑,虽然不许纳妾,但流连花丛也不会被捕,最多是受些歧视罢了。”
“这还有歧视的?”川蜀土著都和听故事一般。
“那是自然,这种不犯法的事,只是扣分而已,便是你在本地做官不得,做生意也要排在人家后头,官府是绝不会和你做买卖的,若能承受这些,便是特立独行那也无妨。倘若去了外地,除非隐姓埋名,再也不和从前的朋友来往,并且洗心革面,不再拈花惹草,否则也不过是一样的事再来一遍——须知道,这世上看不得人好的那才叫多,因此现在便还有花丛浪子,也绝不会像敏地一样引以为荣,甚至还彼此互起诨号,大家也都是做得隐蔽。”
其实,要说完全杜绝,那是不可能的事,吏目们心里都是清楚,现在独居的姑娘家多了,养外室也比从前便利,不过这样的情况的确比敏地要改观得多,便也算是一种进步——也足够让川人啧啧称奇的了。张凤仪道,“我见识短浅,这样的情景真是想不出来,若是有一日能亲眼看看,那便无憾了。只可惜如今川地战事频仍,各地动荡,确实脱不开身!”
她这话还是绕到了白杆兵的需求上——不但想和买地做生意,他们也想要借重买活军的力量去对抗奢安等土司。吴老八见话题回归正轨,也是松了口气,这顿饭姑且算是平安吃完:买地的吏目还是顺应自己的习惯,把上桌的菜都吃光了,只剩下火锅汤没有再动,张凤仪亦示意伙头不要再上新菜,这是主人为客人考虑的意思,否则一边按习惯都要吃完,一边按习惯不断上菜,那就不是洗尘而是闹事了。
餐后,吴老八不敢再带谢金娥了,便点了王小芸随她一起记录,自己和秦贞素婆媳二人,并有老艾等叙州头目,白杆兵中的马家兵头一起,另去小营房用茶,几道茶喝了两个时辰,回到客栈时,众人多已睡下,吴老八自己写了十几页工作日志,方才吹灯睡下。第二日起来,便纠结众人,在自己房间开工作会议。
连日旅途劳顿,本已商定在白帝城休息两日,但此城其实并不算太大,有早起的已经游历过祠堂了,再加上用水不便,大家的愿望都是早日去万州府洗澡,突然被吴老八抓来开会,众人都知道是谢金娥的缘故,不过他们并不因此疏远金娥——若不是金娥开口,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吃的火锅汤可能有问题呢,虽然后来说了是新油,但大家未必都信。
因此,不少人估计都打着主意,若是金娥被训斥,他们也是要出来为金娥分说两句的,不然,决策是吴老八下的,但责任却要大家一起担,本来是考察叙州,路上突然承接了万州不知数目的牛油生意,最关键是不知数目这一点,说难听点,赔起来都是没上限的,如果官府要追责,不可能只追吴老八吧?
大家出来考察团,不说升职,底线是不被撤职,出差完了还要回原单位去的,升职与否,是在那里决定,吴老八这个临时上司,在考察的职责范围内,大家都会听话,但若有越权之举,谢金娥之辈就要出来拆台了。
吴老八这里,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考察团的人员是这样一个结构,就是要取一个人多口杂、互相牵制的优点,不愿让他大权独揽一言堂,否则,一整个团孤身在外,能上下其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因此他并未拉下脸来训斥谢金娥——谢金娥不是什么愣头青,风尘女出身,最会察言观色,她开口前肯定是想明白利害关系了,吴老八贸然训斥,只会让自己下不了台,白白成了反派。
“大家都知道今日这个会是为什么,我也就直接说了。”他对谢金娥是和颜悦色的,道,“昨日的事,我分做两件事来说,第一件是谢金娥提出红油贸易隐患的事,第二件则是我们其余同僚的反应,在这里,我先表态,对谢金娥,我原则上予以表扬,细节上提出批评。而对于昨日其余同僚,我个人表示理解,但工作上提出严厉批评!”
这个处理,多少让人意外,大家本以为吴老八会对谢金娥昨天唱反调的举动大发雷霆,没想到居然轻轻放下,反而批评起所有团员来了,一时都是迷惑,小雷道,“团长,这个也不能怪我们啊,我们真没想到——”
“这巴蜀的老油火锅,还会滤去残渣,再熬煮去水,直到油再凝结,还多少算是处理过了。你们可知道,关陇的馂汤面?这面是开席时才有的好东西,惯例是只吃面不喝汤的,剩汤倒回锅中再度加热,一桌人盛汤上来轮流食用。从老及幼,如此轮过来,我便问你们,倘若你们去关陇考察时,本地的耆老如此待客,又或者你们走私盐的,人家是人多势众的地头蛇,你们形单影只,偏偏人家诚意款待,把这好东西用来款待你们,你们是吃还是不吃呢?”
众人闻言,也都是色变,小雷又有点想吐了,大概是那情景实在是太恶心的缘故,吴老八道,“这还不算,我们的盐队还有试着去走两广的,要打通从陆路去南洋的通道。说来也算是考察团吧,本地人请吃的是什么锅子?牛瘪锅子,那是没有完全消化成型的牛粪,盛在锅子里加水烧开——”
说到这里,小雷真忍不住了,道了声对不住,捂着嘴冲出去,在院子里对着阳沟哇哇就是一顿大吐,其余团员的脸色也都不好看,不少人发干呕的,吴老八等小雷吐完了,把她叫回来,盯着众人道,“正所谓入乡随俗,我们考察团出了买地,一举一动其实就带有外交意味了,外交中,有些事要坚持,有些事要通融。”
“我这里不解释原因,只说结论:给你金钱美色,厚礼相送的,要坚持原则,这种人家本着一片诚心示好,只是因为本地条件有限的,要通融,尤其不能露出反感。太过表露负面情绪是外交大忌,拒绝时若无其事,才能给大家留下缓冲的余地。
我们这些吏目在买地,好日子过得太久了,买地的日子的确也比敏地要好得多,但这是六姐好,是买地的大众好,不是你们吏目就有多么厉害,能在白杆兵这样的土皇帝面前摆脸色了!
出来考察,困难确实很多,危险津贴也不是给你们白开的,这些规范,是私盐队必学的科目,我也已经整理出来,形成小册子了,看来你们是还没学透,乘着今日不动身,都在客栈读书吧,我下午会来出考题,希望大家的答卷能让人满意,同时能把答案贯彻到行动之中。”
他虽然没有疾言厉色,但言语锋利胜过刀剑,众人被说得没有一语好回,都惭愧低头认错,尤其是小雷,更是面红耳赤,双目通红几乎快哭了——昨天和刚才就数她反应最大。谢金娥更是一张脸雪白:昨日开腔时她自然是做好得罪吴老八的准备的,却不料团长轻飘飘几句话,把她架起来了,倒让其余吏目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对她的隔阂——这要不是她当众指出,哪来这么多事呢。
吴老八见此,心中也是点头:其实他对谢金娥谈不上各人好恶,甚至因其做事细心还打算重用栽培一二,但昨夜过后,自然是要打压她了,公然对抗领导,若不把她收拾了,自己有何威信可言?
“至于红油贸易的疑虑,这一点,我对谢金娥原则予以表扬,她是有公心的,生怕衙门做了亏本生意,细节上做得是不到位,这件事应该私下和我提,不用这么着急,着急了事情就办得太差了。固然,我们买地吏目实事求是,讲究有话直说,但这有话直说也得分场合,不是一味的矫枉过正,反而连人情世故中最基本的道理都丢了。”
当然了,打压谢金娥,吴老八也会做得堂堂正正,不会使什么阴私手段——也根本犯不上,买地这里做领导的,说理功夫都是要强,他先肯定了谢金娥对于成本的评估,“若是以三峡现在的航况,不把牛油制作成奢侈化的红油,这确实是一门亏本生意,这一点我也是赞成的。”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吏目们都有脑子,可以估算得出来——不是只有川蜀可以养牛,买地一样可以,但买地的牛为何没这么多?因为川蜀这里养牛,除了牛肉、牛油、牛皮、牛毛这些副产品之外,牛本身贡献的劳动力也是可以充分利用的,其余的一些副产品只能算是添头。
买地如果只是为了牛的副产品去大量养牛,毫无疑问这是亏本生意,光是牛犊的价格和牛饲料的价格,便是一笔不菲的成本。牛油的好处并不足以提高售价,抹平牛、猪饲养的成本差异。
同样的道理,牛油固然在工业中也有多种用处,但从川蜀运到买地,运输成本接近货物本身价格的两倍,没有厂家会购买三倍价格的牛油,他们宁可去买猪油,这是市场选择。所以只要走过一次三峡、大江航路,便可知道牛油便是运去买地,也只有衙门会接手,挂交易所没有人会买的,即便大家都是官办的工厂,也是不同的单位,各自要为自己的成本负责,考察团谈的订单没理由让某工厂接盘,除非衙门有明确的许诺和补贴。工业生产的成本有其客观性,细微的差异是抹不平价差的。
细微的风味差异,能抹平价差的行业是什么呢?是餐饮业,尤其是买地现在,手头宽裕的人多,花钱的地方相对少,又因为提倡不剩饭,所以大家从追求量变成追求质,舍得多花钱买小份奢侈食物的人群是越来越多的。而且,越是吃食这种难以量化的东西,人们就越追求虚无缥缈的产地、品牌,吴老八因此提出炒制红油的想法,把红油奢侈化,其实是个很对症的主意。
“就譬如说郝嬢嬢,如今市面上别的辣酱也多,口味也差不离,为何郝嬢嬢的价格不是最便宜,销量却是最佳?”
便是因为品牌效应了,吴老八道,“哪怕这锅底因不能复用,价格还要更高了,运到买地焉知没有人追捧呢?便是炼老油,顾忌的也无非是其中的口水,我能不能自开一锅,由店主捞菜进行分配,锅始终滚着,大家随来随走,要吃什么现下现捞,捞起来满满一碗,还给一大勺油汤,随时往里续红油?”
这个主意一出来,大家都是赞好,这倒也不是故意捧吴老八,而是如此虽然还有老油复炼是否健康的问题,但却的确可以有效地阻止口水入锅,而且很符合买地分餐制的复古风。再者,食客一多,红油还不够分的呢!一人一勺,跟着菜吃下去一些,残汤拌饭,稀里呼噜一点不剩的,就是想要复炼都没办法。如此,便只剩下价格上的顾虑,没有卫生上的顾虑,这门生意就不算是完全做不得了。
“至于说,账目上是否赔本,那你们这账又是没算明白了,此事是绝不会出现蜀地源源不绝地输出无限的牛油,我们衙门一味补贴的财政黑洞的。谢金娥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若三峡航道如故,那每年的运输量非常有限,我们衙门补贴数目可说是微不足道。而若是三峡航道得到疏通,牛油运量上来了——不也就意味着运输成本会被摊平,总价格下降了吗?”
“总价格一降,牛油不就可以用到工业生产上了?到时候我们补贴的数目不也跟着下降,甚至随着航运不断改善,我们的工业基地沿着大江一路布局,而越来越低?”
吴老八这笔帐,算得众人都是一愣一愣的,谢金娥更说不出话来了,吴老八见团员们只有小佘眨巴着眼睛似乎有点明白了,也是轻叹一声,道,“所以说,学习多重要?不学习不锻炼,见事真是不明白。
我许诺牛油买卖,信心是十足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富顺的盐业受航运断绝、买地雪花盐的冲击很大,这两件事都是受到买地影响而来,而买地又需要牛力耕田、畜油以及其余牛的副产品,你现在不补贴一二,到时候,牛群数量下去了,本地民生进一步凋敝不说,你要几年才能把牛群养回来?若是航道疏通,川蜀这里却无牛可往下游运了,连牛倌都各寻生路,这耽搁的几年时间,损失的银钱,是衙门补贴的多少倍呢?”
这些见识,确实不是小吏目的格局视野能触到的地方,众人都是无法反驳,各自低头用茶,心中服气,金娥起身要请罪,吴老八道,“无需如此,你们还是要好好学习,考察嘛,多看多问,少言少动,出远门经验不丰富的,都跟着身边的老江湖多学点,心态放低些,再不会有错的!”
这话软中带硬,村得金娥、小雷等人都是局促,吴老八也就不为己甚,这一日大家都没有出门乱逛,而是在客栈里安心学习,也不再抱怨旅途中种种不便、不适之处。
如此第二日起来,众人又收拾行囊,上船直取万州,只在丰都停留,此时江水已经稍平,江面宽阔,水势平缓,行舟不再惊心动魄,众人在船上也都埋头苦读,小郝见了,对老艾用土话轻声说道,“这个团长是镇得住场子的。”
说着,暗暗比了个大拇指,从此待吴老八更加恭敬,而白杆兵接风时的小小不快,早被众人抹平,秦贞素还特意派了一艘大船给考察团乘坐,只是她本人不去万州,“那里不是我的地盘,我就不去受气了。”
这样说来,将官不和,其势已经十分昭然,众人行船之时,透过望远镜,在山间时不时还能看到有土人正在行走,看装束都是精悍的土人奴兵,老艾道,“这些都是各地的峒主土司,前来万州‘做买卖’的,其中或许埋伏了奢氏的眼线,只是语言不通,难以分辨,敏朝衙门也无可奈何。”
本以为有叙州崛起,川蜀局势应当相对是乐观的,但现在看来,就算这几年气候灾害没有殃及蜀地,川中局势仍是十分动荡,船到万州时,众人的感觉更是强烈——
万州府哪里还像是川渝名城?那烧黑了的房屋处处皆是不说,便是人口也是稀少,非但不能和买地大城相比,就是和夷陵、巴陵比,也都是不如,而且汉人少、夷人多,吴老八到万州府才刚一看,心就提了起来:如此看来,若是不加干涉,只怕下一次土司动乱,也为时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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