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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这也是曹蛟龙这波新兵,在运动大会召开期间到处出勤,一天下来累得冷水冲个澡,巴不得立刻倒在床上就睡,也没心思议论闲话。因此他并不知道艾狗獾不但来了,而且还代表建州参加了买地第一届运动大会,在马术比赛中和李黄来斗了个旗鼓相当——李黄来的马术也是没话说,精熟,但艾狗獾有个极佳的优势,那就是他年纪小,体重轻,这一点让他在竞速比赛中就要比别人永远快了一头。
不过,这两个人谁也没拿最后的冠军——马术比赛,不但比骑术,还要比马,李黄来骑术好,但马没那么好,艾狗獾呢,体重轻,但马不好,他虽然从口外带了一批马来敬献给六姐,买地也没有不许他借用的意思,但是,这批马在海上走了远路,都掉膘了,也不是很适应炎热的天气,因此艾狗獾只能从大会提供的马里挑选,体重这点优势抹不平马匹的不足。
最后还是让鞑靼少年夺魁了——这没得说,山丹夫年纪虽小,但鞑靼人还不会走路就会骑马,再加上他骑的是父亲从鞑靼一路带来,在买地已经生活一年的优质马匹,这十岁的小家伙,在买地这里闲来无事就去打理那几匹良马,和马儿的感情很深,他的胆子又大,敢于尽可能地驱策马匹快跑,所以最后马术比赛,夺魁的居然是个十岁的鞑靼小孩儿!
这要不是山丹夫最后也没能得到六姐接见的话,艾狗獾是当真要被气歪鼻子的——因为他总疑心山丹夫骑的马曾是属于他的。这已经不是巴图尔一家第一次坏他的事了,孛儿只斤巴图尔,他对这个名字可是印象深刻,几年前狗獾儿还是个刚留头的小男孩时,他的庄子就曾收容过一个鞑靼的黄金贵族,为他养马,当然,那时候狗獾儿还小,这完全是父汗做的主,可庄子实实在在是属于他的。
这个黄金贵族不但抢了庄子上的马,还把庄子里所有的眷属全都杀了,烧了房子,在路口垒起了京观,然后带着庄子里的包衣奴才,一路南下去狮子口投奔了汉人——这可是发生在建州腹地的事情,消息送到之后,父汗大发雷霆,鞭死了两个奴才,而且最让艾狗獾介意的是,他始终没给自己补上那个庄子的损失。
这个庄子,对狗獾儿来说,完全是账面上的东西,当时他也还小,如果不是母亲总是心疼的嘀咕,他是不会总记得这件事的。不过他记得自己很喜欢的一匹小马,枣红色的,虽然还小,但看着就精神,性情也机敏,懂得和骑士沟通,长大了很有成为骏马的希望,狗獾儿到现在都还记得它脸上的花色呢——这一次,山丹夫夺冠骑的那匹聪明骏马就是枣红色的,这怎么能不让狗獾儿幽怨呢?
当然了,还有自己和父亲的一点小心思,并没有实现,也让他有些沮丧——狗獾儿这个名字,确实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不过这是他的真名,就像是父亲的名字意思叫野猪皮一样,狗獾儿的名字意思就叫狗獾,在建州、鞑靼,这是很常见的起名方式,当然翻译成汉语之后有些不伦不类,也可以使用音译,不过,父汗的意思是,正是因为这个名字有些不体面,这就是个话口儿,狗獾儿可以在恰当的时候,请求六姐为自己赐名赐姓——
就像他自己,早年也有一个汉名,对于番人来说,这是他们讨好汉族将官常见的手段,狗獾儿和六姐的年纪虽然相差不大,但如果条件特别成熟,也可以认六姐做个义母,就比如说父汗,早年不也认了汉人的义父么。想在辽东边境混,找个得力的靠山,这都是基本必须配备的东西……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他们便没有取一个吉祥名字,而是用这个名字来到了买地,但狗獾没有想到的是,不论是献马还是参军,六姐压根都没露面——也不是她特别不重视建州人,而是买地这里讲究‘外交对等’,狗獾也是来了才知道,使者原本的级别是多高,会见他们的人员级别就是多高,所以各地的使者,除非是六姐召见,否则基本是不可能见到她人的。
这和想好的实在是太不相同了……狗獾也是有些傻眼,还以为作为北方边境的心腹大患,他们多少能有些特殊待遇呢,可直到入伍后他才知道,边境番族多了去了,鞑靼、高丽、占婆,这都是边境番族,说起来六姐对占婆的重视程度还要比对他们更高,确实啊,人家这就是在主要发展方向旁边的。建州那还隔了老远呢,而且是关系最为敌对的,一视同仁已是不错了,想要受到重视,就算是建州君臣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就这么一不留神,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等他决定放弃赐名计划的时候,入伍手续已经办完,狗獾来不及改名啦!只能顶着这个名字,继续生活直到退伍……要不是同班队伍里,叫什么狗蛋、栓住、旺财的也有不少,狗獾也不算什么,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怕不是要把他彻底压垮了?
小小的年纪,就承担了太多的心事,狗獾儿上路时不免就显得有些郁郁寡欢了,不过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还算是有些城府,也不会对着战友乱发脾气,他虽然是大汗之子,但身为幼子,诸兄都已经长成,而且在越来越紧迫的外部环境中,更加受到父汗的重视——
这些当权的兄长,对弟弟可不算客气,尤其是狗獾之母十分受宠,被立为大妃,更加受到兄长们的忌惮,在后宫和前营的夹缝中长到今日,狗獾还是很懂得察言观色,也很擅长搞人际关系的。
“狗獾,还在想马术比赛的事情那?”
这不是,刚上路没多久,在颠簸的马车里,二连的战友便善意地来搭话了,他们还以为狗獾是因为输给山丹夫而羞恼,“算了算了,马术这东西,主要还是看马!他那马好,若是给你,你也能赢!”
……还真是谢谢您嘞!狗獾有些咬牙切齿,但很快还是把情绪平复了下去,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没,没想这些,我是有点儿晕车赖着——奇怪这自己骑马的时候,再颠簸也不晕,坐在车里又有点气闷,这就觉得心慌了。”
“……这是前庭一时没调节过来,和坐船一样,你来时候是不是第一次坐船也晕的厉害?都那样……习惯几天就好了,你的前庭这块有记忆了,以后都不会晕。”
他的战友是个多话开朗的性子,絮絮地就说了起来,“这骑马的人前庭功能都是好的,要是不骑马就不好说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晕,那就不适合出远门,也不适合当兵,就只能退伍了。不过你行,你不是说吗,为了入伍现学的游泳,你这个学习能力好,一会就适应了——你别不说话,多说几句,越是眯着越不容易适应……”
其实都已经快好了,要是他不说话,狗獾感觉自己还适应得更快——这个老陈,为人倒是挺好的,就是有点不拘小节,他是北人,好吃一口蒜,今早肯定也吃蒜就面条了。但蒜这个东西是这样,除非自己也吃了,大家都有蒜味就不觉得,别人吃自己没吃,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对面一张嘴就是一股冲鼻的蒜味,喷在脸上不晕都晕了……
但老陈说得也对,买地的军队可不兴示弱,想要装病那是被人看不起的,因此狗獾便果断放弃了少年的忧伤,开始自救——为了不让老陈多说话,他只能自己把话头接过来了。
“其实咱们可以和别的马车一样,把四面蓬壁掀开,只留顶篷,那不也透气一些吗?”
“就这辆车不行,是做死了的,到下个驿站看看能不能换车吧!”
其他人大概也是打着一样的主意,便很积极地和他对话起来了——老陈是二连的兵,这两个一连的后进,虽然只比老陈、狗獾晚了大概四个月进来,但始终有个先后关系在,狗獾估摸着他们也不好意思让老陈闭嘴,再加上他虽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但也注意到了,一连这两个应该是敏朝那里来的军二代,和狗獾一样,身份都比较敏感,就像是狗獾不可能出现在买地打建州的队伍里一样,他们也不能出现在直接和敏朝官兵对战的战场上。
既然是外来人口,在本地身份不算是尴尬的,那就更不会和老陈这样土生土长的买地人正面冲突了,只能把话题岔开,偏偏这老陈吧,又是个健谈的,他知道狗獾是个实诚话不多的小伙子——至少狗獾是希望自己给人以这个印象的,他也做到了——话少的人,往往容易让人感觉有些冷淡,于是为了让两个三连后辈感受到二连的温暖,他便一个劲的想要插话进来。
“这个坐车的事情,听我的,我有经验……”
“到了驿站以后怎么做最实惠?听我说——”
“对了,要我说,一会小艾你可得多吃点,你这有点太矮了,十五岁还能再往上撵一撵,你至少要长到170吧?”
连换了几个话题,他都能把话头揽过来,车厢里蒜味逐渐浓郁,再加上这段路弯道多,狗獾是真的想吐了,为了在不破坏气氛的前提下让老陈闭嘴,他情急之下,不假思索,直接祭出了大杀器。
“老曹、老武,你们都是敏朝过来的吧,在敏朝军队里也干过吧?”
这个话题,是老陈无论如何也无法参与的,狗獾面色惨白,把着靠背边的手指,指节都发白了,屏着呼吸强笑着说,“兄弟我也是建州军里出来的,也在行伍里历练过,但来到买地之后,还是大开眼界,横竖都来了这里,今日大家不妨说说敏、建、买咱们这三家练兵的不同呗?”
就不信你还能插得上话!
这话说到一半,武、曹两人的眼神,已经显示出他们明白了狗獾的用意,并且很赞赏他的机灵,也愿意配合,狗獾心底多少也放松了一点儿——总算不用再闻蒜味了!但是,说到最后一句时,话一出口他就心呼不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敏、建不就行了——你加什么买,你加什么买啊!
但是,话已出口,已经无可奈何了,狗獾只能强压着吐血的冲动,紧跟着继续说,不敢给老陈插话的机会,“兄弟我抛砖引玉——我先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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