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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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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嗒”一声。

    有血珠子渗出皮肤,坠于这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中。

    郦酥衣后知后觉到疼。

    这疼痛,显然比上次在新房时来得尖锐,却又不似那般剧烈。她微微屏息着,惊惧地迎上身前那一双眼。那双眼本该属于沈顷,此时此刻似乎却游动着另一个人的情绪。

    他轻.佻,傲慢,不可一世。

    如同一只凶猛至极的饿狼。

    她想要开口,想要呼救,想要躲避。

    她想要逃。

    可脖颈间的尖锐却分明在告诫着她——只要自己稍稍触怒他一分,对方立马如恶狼对待羔羊般,将她撕碎。

    刀光泛冷,映在她下颌之上。

    她的手脚更是冰冷得不成样子。

    就在此时。

    婢女玉霜在外头叩了叩房门:“世子,夫人。该用晚膳了。”

    冷不丁的一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也让郦酥衣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她知道,如今天色已晚,可二人都还未曾用过膳。门口的玉霜也是犹豫良久,终于大着胆子上前来“打搅”他们。

    郦酥衣正欲开口。

    那剪刀忽然拍了拍她的下颈,她一抬头,正瞧见对方满是警告的眼神。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止住声音的颤抖,朝门外道:

    “我、我与世子都不饿,你且退下罢。”

    短暂的空隙过后,玉霜在房门那头应了句“是”,对方并没有察觉异样,端着饭菜离开了。

    一时之间,周遭只剩下正对峙着的她与沈顷,还有窗外幽冷清寒的月光。

    脚步声走远了。

    沈兰蘅转过头,重新望向身前的少女。

    她正站在窗纱下,那一层雾蒙蒙的月色落下来,将她原本秾丽的面庞衬得愈发娇柔动人。

    因着惊惧,她乌黑的软眸中盛着盈盈水雾,冰冷的晚风乍一吹拂,她眼中的雾气便好似要流溢出来,真是看得人好生可怜。

    这样的人。

    这样貌美可怜、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若真让他杀了……

    沈兰蘅眸光闪了闪,正攥着剪刀的手竟稍稍一松。

    下一刻,他重新挥起剪刀——

    郦酥衣心中绝望,闭上眼。

    然,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更没有尖刀刺破血肉的钝感。只听“撕拉”一道衣料扯破声,呆愣片刻,少女睁开眼。

    他竟挥手剪了、剪了……她的衣袖!

    昏黄的月色下,沈兰蘅微皱着眉,将她袖子上的那棵兰花草一下剪掉。

    不过顷刻,她的衣摆上便多了一个破洞,夜风穿过破洞的缝隙,徒留下一片空洞的黑。

    而那棵兰草已化为布匹,被他扔在地上。

    沈兰蘅收起剪刀,声音冰冷:

    “果真是那个人的东西,跟他都是一样的货色,惹人生厌。”

    沈顷很喜欢兰花。

    君子如兰,他的表字里面带了个“兰”字,就连平日的衣袖上,也经常绣着一株清雅的兰花。

    可沈兰蘅却偏偏厌恶极了他这一副伪善的模样。

    ——那人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之状,背地里却将自己关在这等暗无天日的牢狱里。一想到这儿,他便觉得十分反胃,男人瞳眸微冷,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郦酥衣被那阵寒光吓到。

    她攥着衣袖,缩至于墙角边,借着月光与灯光,凝望向身前的男子。

    对于方才的那一幕,她显然不明所以。

    她不明白——

    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裳,可是他赏赐给自己的,为何如今突然发了疯,竟要将她衣袖上的兰花剪掉?

    瞧着对方面上的嫌恶之意,她不敢吭声,更不敢去询问。郦酥衣不知沈顷嫌恶的究竟是那袖子上的兰花,还是她。

    下一个被他手里头那把剪刀狠狠戳烂的,究竟是衣裳,还是她本人。

    郦酥衣想往后退,可身后就那么一大点儿空地,她被对方的目光逼到墙角,已然退无可退。

    看着少女瑟缩的双肩,沈兰蘅勾了勾手。

    过来。

    她顿了顿,还是不敢反抗对方,紧咬着下唇,迎了上去。

    “世……世子爷。”

    沈兰蘅终于放下剪刀。

    扑面而来的是少女身上的馨香,宛若初春的风,拂得人心头不禁软了软。可沈兰蘅却不是常人,他的心中没有半分怜惜之意。

    相反的,沈兰蘅偏偏受用极了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郦酥衣眼底的晶莹,他有一种取沈顷而代之的快.感。

    是啊,沈顷白日里将他囚.禁,那入夜的这些时间,就该是补偿他的。

    包括,身前的这一个女人。

    如此想着,他极心安理得地揽过身前少女的腰身。根本不容她拒绝的,如此倾身吻了下去。

    她不备,如小猫般呜咽了声,细弱的嗓音被他尽数吞入腹中。

    一吻作罢,郦酥衣从沈兰蘅的怀里逃开,扶着墙壁,微微喘气。

    相比于她的局促,对方却是分外游刃有余。

    他迎上前,用手捏住她光洁的下巴,迫使她再度望了过来。

    不过是轻轻一个吻,她额上便已冒出一层冷汗。沈兰蘅不禁咂舌,真是没用。

    杀意在心中翻腾,片刻之后,终于落了下风。

    晦暗不明的月色里,男人的目光随着月光一同落下。

    只见少女虽生得美丽,可那装束、那妆容,却打扮得格外清淡素雅。无论是先前袖子上的那一朵兰花,还是如今她面上这等淡妆,都分外素净清丽。

    像那个人。

    他的半张脸笼在这一片光与影的交界处,低垂下眼。

    目光淡淡,落在她双唇之上。

    忽尔,沈兰蘅微微蹙眉。

    不够艳丽。

    她太干净了,同那个人一样干净。

    干净得令人生厌。

    脖颈上一道冰凉的触感,伴着隐隐的刺痛,令郦酥衣肩头不由得一缩。她眼睁睁看着,下一刻,沈兰蘅的指腹竟沾了她先前被剪刀划伤的血液,殷红的血点染在他葱白的指尖,如一朵艳丽又诡异的花!

    即便她万分不愿,即便她抗拒地摆着头,那只手仍然伸上前,轻轻擦过她的双唇。

    她眼中泪光打转,晶莹剔透的水珠,下一刻就要冒出来。

    沈兰蘅比她高大上许多。

    他倾弯下身,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将她紧咬的下唇掰开,迎着她惊惧的目光,右手慢条斯理地在她的唇瓣上摩挲。

    郦酥衣呼吸颤抖,轻轻扑打在他的手背。

    她被迫仰着头,却因不敢与之直视、轻轻垂下目光。余光中,她能看见对方那一张清冷的面庞。男人一袭鹤氅,正饶有兴致地低下头,神色认真,如同在制作着一样精美的瓷瓶。

    一寸一寸,将她的唇磨得分外。

    终于,就在郦酥衣几欲含住他手指的那一瞬间,对方满意地撤了手,“刺啦”一下,涂抹着鲜血的手在她的唇角边拉出一道鲜明的红痕。

    沈兰蘅微眯着眼,开始端详起她。

    她像是被吓傻了,整个人几乎要瘫坐在墙角,一双细弱的肩微微发着抖,眼底脆弱的眸光晃荡。

    这样才好。

    沈兰蘅勾起唇角。

    女人身上终于没有了沈顷的痕迹,取而代之的,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男人心满意足地伸出手,怜爱般地抚了抚她的侧脸,如同抚摸着一只乖顺听话的猫儿。

    郦酥衣没有吭声,任由他如此轻抚着自己。最终,那只手又停在她的腰间。

    对方的力道很大。

    一下子,将她的身形从地上带到自己的怀抱中。

    她整个人扑过去,兰香入怀,下一刻,已然听到沈顷落在自己耳边的话语。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考量。

    “他有没有碰过你?”

    “什么?”

    “这些天,沈顷白日里有没有动过你?”

    这一回,他的右手微紧,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压迫。

    郦酥衣欲哭无泪,不敢胡说其他的,只能如实道:

    “白日里……世子爷未曾碰过妾。”

    这是实话。

    白日里,她很少与沈顷单独相处,即便二人碰上了,她对沈顷也是敬而远之。对方就更不用说了,在众人面前,他永远保持着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就连碰一下她的手指都不敢碰,更罔论去做那些越界的事。

    但二人已是夫妻,做那些事,属实不是越界。

    闻言,他的唇角满意地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如奖励般轻吻了她鬓角一下。

    “以后白日,不要让我碰你,好么?”

    他的唇自郦酥衣的鬓角辗转而下,落在她的耳廓处,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

    这一声,如同某种引.诱与蛊.惑。

    短暂的愣神过后,郦酥衣终于大着胆子开口:

    “世子爷在说什么?”

    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对方的话?

    有这么一瞬间,郦酥衣甚至怀疑身前的男子被什么人给夺舍了。他与沈顷有着同样的声音、张着同一张脸,可所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想她印象中的沈顷。

    或许是郦酥衣从未了解过他。

    从未了解过他这如同兰花般清雅的外表之下,究竟藏匿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见她迟迟未答应,男人像是有些恼了。他没有耐心地掐了一把郦酥衣的腰,以一种近乎于命令的口吻道:“说,好。”

    郦酥衣瑟瑟:“……好。”

    “好什么?”

    “好……不与世子您白日宣淫。”

    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颈间。

    “如若白日我执意要碰呢?”

    “妾不知……”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郦酥衣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才能让身前的这个人满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沈兰蘅冷笑一声,径直将她打横抱起。

    软榻重重一陷。

    一如新婚那日,他的手紧攥着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此处。夜色森森,男人垂眼,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看着她紧蹙的眉心,以及鬓角处的湿汗。

    “如若我要碰呢?”

    “如若我白日要碰呢?”

    “……”

    “如若我白日,执意要碰呢?”

    他的力道与目光一同压下来,郦酥衣的声音里有了哭腔:“妾不会,妾不会……世子爷,妾定会勤勉自身,不会与世子爷白日宣淫。”

    她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如同一场水雾朦胧的雨,就这般浇下来。一时之间,天地寂静,芙蓉帐暖。

    ……

    翌日,郦酥衣醒得很早。

    与大婚那夜一样,她一整宿并未睡好,醒来时,沈顷已不在身侧。

    回想起昨夜,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眼神,那语气……那种令人惊惧的神色。

    简直不是白日的沈顷。

    正思量着,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郦酥衣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并没有用晚膳。

    这边正想着呢,只听一阵叩门声,玉霜已端着些糕点膳食,走了进来。

    “夫人。”

    小姑娘声音清脆,一边将饭菜放在桌上,一边替她梳洗起来。

    “夫人昨夜便未用晚膳,一定饿坏了吧。今儿个国公府来了位贵客,世子爷如今正在前厅招待着呢。”

    虽是饥肠辘辘,但她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

    “芸姑姑如今在何处?”

    芸姑姑是府里头的老人,或许她能知道一些事情。

    玉霜如实回答:“好似在……老夫人房中。”

    梳洗完毕,郦酥衣提了提裙角,欲往外走去。

    “哎,”玉霜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裙,微讶,“夫人今日怎么穿起这般艳丽的颜色来了?”

    往日里,夫人最喜欢穿淡青淡粉,出落得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蕖花。

    但今日,她涂抹着艳丽的口脂,就连衣裳的颜色也分外妖娆夺目。

    郦酥衣顿了顿,道:“近日突然喜欢大红大紫了。”

    玉霜未有疑,“噢”了一声。

    她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还未赶到老夫人院中呢,便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形。定睛一看,正是芸姑姑。

    “世子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芸姑姑,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因为沈顷对她的宠爱,全府上下也跟着对这位世子夫人分外尊敬。就连芸姑姑也躬了躬身,朝她笑道:

    “夫人,您说。”

    郦酥衣犹豫少时。

    还是没忍住,将心中疑问问了出声:“芸姑姑,我想问,世子爷他……身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此言方一落。

    沈顷与友人正巧,从院墙另一侧路过。

    听闻此言,沈顷脚步微顿。

    身侧友人面上露出变幻莫测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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