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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个时辰,河边的事就传遍了芙蓉胡同。
人人都知高吕氏那个成日里不积口德,爱论街坊长短的老货,带着另外两个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妯娌,欺负到了秦家夫郎和韦家小媳妇的头上。
韦家那小媳妇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不说,秦家的夫郎九哥儿更是直接被他们气晕了!
那小脸惨白的呦,秦夏把人抱起往医馆跑时好些人都看见了。
胡同里的人虽也一向对秦夏颇有微词,也如高吕氏所言,知晓虞九阙来路不明,说不准不是什么良家子。
可这都是关起门来议论的话,哪有上赶着去说嘴的?
九哥儿是秦家人,又不是他高吕氏的儿夫郎。
人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和你有什么相干。
加上虞九阙进了医馆,大家一时间快把高吕氏的脊梁骨戳断。
——
从诚意堂回来,天色如墨。
在堂中时,徐老郎中为虞九阙施了针,是以人已转醒,只是形容虚弱。
秦夏将虞九阙一路背回来,在床上安顿好。
徐老郎中有言,虞九阙的昏厥是一时气急攻心,嘱咐以后万不可轻易动怒,别的倒是无甚大的妨碍。
恰好上次开的药吃完,这回依着现有的症状,换了新的方子。
虞九阙很是歉疚。
他当初只想着当场给高吕氏一个教训,哪知自己的身子骨这么不争气。
不过就是挥了一棒子,竟然还晕了过去,这遭不仅是秦夏跟着担惊受怕、忙前忙后,对门的双姐儿恐怕也吓得不轻。
回来的路上他同秦夏道歉,说自己不该惹麻烦。
秦夏却是一本正经地同他道:“此事分明是高吕氏故意为之,是麻烦来惹你,不是你惹麻烦,况且你做的已很有分寸了。”
秦夏可是窝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把那姓吕的老夫郎扔进河里去涮涮!
屋里冷清了许久,总算回来了人,大福急得在笼子里一直叫,秦夏只好空出手把它放出来。
“锅里炖了羊汤,火候已差不多了,热一热就能入口,你想不想吃?”
他问靠在床头的虞九阙。
原本今晚两人可以暖暖和和地围坐堂屋喝羊汤吃羊肉的,再喝口热黄酒,不知道多美。
这下可好,成了病号餐。
虞九阙的确饿了。
在医馆时他刚醒过来那会儿就冷汗岑岑,手也发抖,徐老大夫让伙计给他冲了一碗糖水喝下才好些。
“我吃什么都行。”
“那我去把羊汤热一热,揪点面片子进去,热乎乎地喝上几碗。”
秦夏出门前不忘一把捞起大福,这小东西也饿了有一阵了,索性带去灶房给它弄点吃。
事实证明,迟到的晚食依旧美味。
羊汤炖出了羊肉的精华所在,汤白不腻,羊肉酥烂,半点也不腥膻。
面片滑嫩,裹着汤水入腹,吃得人五脏六腑寒气百消。
秦夏先尝了一碗清汤,确定味道没错后,又给自己那份加了好多辣椒,搅和成红灿灿的一大碗,吃得十分满足。
虞九阙捧着碗喝汤,鼻尖上沁出一点汗,脸上也有了血色。
在家里他有一个专属的大海碗,是秦夏专门给他买的。
这种大碗一般家里轻易都没有,是食肆里用来专门拿来盛汤的,一碗顶普通碗的三碗。
秦夏后来发现,第一天晚上连吃五碗面,对于虞九阙来讲也是超常发挥,多半是之前饿得很了。
平日里普通吃饭,虞九阙也就是四碗面的量。
以他的体型来看,听起来依旧惊人,但秦夏已经见怪不怪。
“饱了么?我还留了点面,不够的话就下进去。”
虞九阙拿手帕擦擦嘴,摇摇头,“已经很饱了。”
现在他在吃饭这事上不会说谎,因为说了也会被秦夏看透。
秦夏知道他这是真的吃够了,于是起身收了碗。
饭后,他守在灶房一边煎药一边烧水。
今天他和虞九阙都出了汗,再加上上一次彻底沐浴已经是几日前了,平常睡前只能擦几把,就算是在这里洗澡不像现代那么方便,秦夏也着实有点忍不下去。
等一大锅热水烧开,他抱了大澡盆进堂屋,又提了热水和凉水进去。
虞九阙身子虚,不宜泡澡,秦夏给他单独备了一盆,让他擦洗擦洗也好。
大福亦有专门一小盆水,搁在虞九阙的盆边。
虞九阙把它放进去,它就无师自通地扑腾起来。
小哥儿噙着笑看了好半晌,目光挪开,移向阖上的木门。
秦夏为了避嫌,正在堂屋里面沐浴。
成亲也小半月了,还这般生分的,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个。
想到今日诚意堂徐老郎中再一次的嘱咐,虞九阙耳廓热烫。
自己尚不能与秦夏圆房,也不知何时才能像方蓉说的那般,怀上秦夏的孩子,好让秦家的血脉有所延续。
他摸了摸自己装满羊肉汤的肚子,有些懊丧地宽衣擦洗。
——
次日清晨,自秦家院子里传出馥郁的甜香。
面粉里掺了点糯米粉,和成面团后醒发,再倒入蜂蜜、鸡蛋和一点点油,二次发酵。
完成后撒上切碎的红枣、核桃和葡萄干,上锅蒸熟。
甜丝丝的味道顺着灶房钻出去,馋得左邻右舍家的小孩子嗷嗷直叫。
“娘!好香!我要吃甜糕!”
“吃什么甜糕!吃你的玉米饼子!”
到了这一步,不听话的小孩子就该哭了。
在心里掐着时辰,掀开锅盖,把甜糕端出来后趁热切开。
只见露出来的甜糕内部,可见密密麻麻的孔眼,就像蜂窝一样,所以这道用蜂蜜做的甜糕有一个正式的名字——蜂糕。
说来秦夏原本的家庭和原主倒有几分相似。
原主的祖母为厨娘,秦夏则是外祖母与母亲都擅烹厨。
外祖母还曾笑说这门手艺应当传女不传男。
与爷爷奶奶在乡下不同,外祖一家是和秦夏一家是同在一个城市住的。
小时候秦夏生了病,外祖母就会给他做这一道蜂糕。
在秦夏的记忆中,这是病时愈期一定要有的味道,类似于有些人一生病就爱吃黄桃罐头。
他久未尝过这一口甜了,不知为何,从昨晚起就格外想给虞九阙也做一次。
这次做得多,一部分留给自家吃,一部分预备拿去给对门韦家,给曹小娘子压压惊。
说到底昨天的无妄之灾,还是冲着秦夏和虞九阙来的,曹阿双是被连累的。
且虞九阙也说,双姐儿对他多有回护之意,这份情他们得领。
拈了一块糕先给虞九阙解馋,秦夏把两大块蜂糕放在大碗里,盖上干净的笼屉布,端着去敲了韦家的门。
开门的是韦家大郎,曹阿双的夫婿韦朝。
“韦大哥。”
两家是多年的邻居了,熟悉得很。
小时候韦朝也和原主当过玩伴,就是越长大原主越长歪了。
后来秦家二老和秦夏的父母都去世,两家纵然是对门,也渐渐少了交集。
现下倒是因为家中内子,又重新搭上了关系。
韦朝猜测秦夏当是为了昨日之事前来,但打心底里,他不愿和秦夏多有来往。
更是和之前一样劝了妻子,讲了种种秦夏的所作所为,望她以后还是别和九哥儿走那么近。
你看,不过才几天,就惹了事端。
然而秦夏不是空手来的,他也没有把门板硬关上的道理。
“多亏了曹娘子相帮,又喊了人报信,我才得以及时送阿九去医馆,这是些自家做的蜂蜜甜糕,不成敬意,还望韦大哥笑纳。”
韦朝看看糕点,看看秦夏,一时有些惊诧。
他是听错了不成,刚刚这一番有礼有节的话,居然是从秦夏这小子嘴中说出来的!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本都想好了如何拒绝秦夏继续纠缠的话,这下是全数用不上。
韦朝磕巴了一下,“这是说得哪里的话,那种情形,换了谁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这东西我们……”
秦夏却是硬塞进了韦朝的手里。
韦朝手一沉,没想到这甜糕煞有分量,味道更是勾人。
这年头,用了精米细面、加了糖的都是好东西,一般人家逢年过节才会做来吃。
秦夏不是原主,懂得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
和这些街坊邻居,但凡有能改善一下关系的机会,他也不想放过。
更别提眼下,他还有事情想要韦朝帮忙搭把手。
“小弟正预备着早食后去高家走一趟,韦大哥可要同往?”
他已打定主意,绝不能让高家人觉得,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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