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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上旬,凌家已经不烧炕了。
不想睡冰冷冷的砖头,池兴月便搬到了另一侧的雕花大床上。
凌季恒当然是跟她一起,将人困在怀里,没多久就睡熟了。
第二天,凌季恒早起打拳,池兴月则是赖到天亮。
结果刚起来,就听见院子外头吵吵嚷嚷。隐隐的,似乎还有哭声。
赶忙穿好衣服出去吃瓜,就见韩老爷子带着一群形容狼狈的子孙跪在老太爷跟前,求他让程大夫给大孙子看腿。
老太爷也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韩家人被蹉跎成了这副模样。
赶忙把人拉起来,让顺子去请程大夫。
凌季恒也将韩家长孙拉扯起来,还嘱咐宝珠上茶。
程大夫来得很快,检查过韩姜鹤的腿后,遗憾地摇摇头:“当初骨头没接好,长错位了。”
“那怎么办,还能治吗?”
“治倒是能治,就是效果怎么样不好说。”
程大夫说了下断骨重接的风险,问他们:“你们考虑下,要不要试。”
韩老爷子有些犹豫,倒是韩姜鹤很坚定:“治,求你们帮我。”
可以说,程大夫的话犹如黑暗里的一道光,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想成为一个正常人。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韩姜鹤住到了折桂院厢房。
池兴月调侃:“咱家快成医馆了!”
凌季恒也无奈,可大家都几十年的关系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再说,韩家本本分分,即便日子不如意,也没开口求过凌家。
如果不是山穷水尽......
凌季恒知道那种站在深渊里的痛苦。
韩家难得上门,凌老爷子留他们在家吃饭。
为了照顾对方的自尊心,没有大鱼大肉,而是清清淡淡一碗素面。
可就这,都是韩家好久才能吃一回的美味。
倒也不是日子真就穷得揭不开锅,而是流放一回,他们已经不敢大手大脚。
种蘑菇得到的银两全都攒着,想着等年景好了,盖几间房,给小辈们娶个媳妇儿。
两家人像是在江宁府那般聊着彼此的生活,凌老爷子甚至还给几人出主意:“实在不行,就让儿孙们参军。
那管事的再张狂,总不能到军营里边儿抓他们出力役。”
凌季恒额头飘过几条黑线,心想真敢说呀,就不怕官差们寻不到人,把账算到凌家头上?
轻咳一声,老爷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胡咧咧了什么。
一时间既尴尬,又愧疚,眼神飘忽地不敢看韩老爷子与凌季恒。
倒是韩老爷子眼睛一亮,起身给凌老爷子作了个揖,还说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不会连累凌家人。
一顿饭结束,韩老爷子拎着程大夫给家里男丁配的调理身体的药包,心情愉悦地回家。
虽然这一趟,他签下来高达数百两银子的欠条,可子孙们的前程不再灰败,老爷子觉得值。
凌老爷子将欠条拿给凌季恒,还说:“就当是祖父最后一次帮他们了。”
凌季恒笑笑,不甚在意。心想韩家人品还可以,不然,他也不会允许程大夫接诊。
***
五月初十,地里的小麦长到小腿高,可因为温度不够,生长缓慢,远没到收割的地步。
黄县令急得满头冒汗,可年成如此,他也变不出来,只能跟周老将军求情,延时收税。
按理来说,这税归上京。可那边打得正酣,已经许久没传来消息了。
整个幽州又在周家军的控制下安安稳稳,选哪一方,不要太明显。
当然,周老将军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让各县官员安置好难民,抓好劳动生产。
等粮食成熟,尽快收割。
凌家除了山脚下那片田地,还有金宝先前买下来的几十亩地。
一边种着小麦和红薯,一边种着各种蔬菜。
小麦绿油油,刚刚抽穗,红薯苗蜿蜒曲折,长得葱葱郁郁。
而那种满蔬菜的田地,也都绿油油。
凌家人每天都会抽两个时辰到田里忙活,不是拔草,就是捉虫。
池兴月见不得那些肥嘟嘟的大肉虫,便选择拔草。
每天出去活动活动手脚,感觉身子骨都好了许多呢。
五月二十,县里来人了。
告示贴在村口,跟传言那样,强制征兵,十日后去军营。
这一次,没人敢侥幸,都回去商量名额去了。
争吵声,打骂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还有夜里的努力声。
凌季恒把大家叫到一块儿,拿出几个纸团,让小辈们抽。
“抽到谁算谁,都别有意见。”包括他自己。
谁知,凌季仁主动开口:“我去吧,我是凌家长孙,理应担负起为家族争光的重任。”
耿素华捂着胸口流泪,却又说不出来阻止的话。
凌季亿也站出来:“还是我去吧,大哥要照顾明跃、明浩、微微。”
凌季豪犹豫几秒,也站出来:“我也想去。虽然我没二哥那么本事,可也想努力一回,让咱凌家重回江宁。”
可以说,凌家人参军的念头,跟大多数人不一样,理由充分得让人难以拒绝。
凌季亿劝凌季豪:“四弟,你年龄小,还是留在家里照顾三叔三婶吧。”
凌季豪不服气:“三哥,我也不过比你大几个月,凭什么你能去,我不能。”
一转眼,就对上了梁芷君担忧的目光,不由有些心虚。
“儿啊,娘就你一个孩子,你要是去参军,让娘可怎么过?你要是早说,娘还能给你娶个媳妇儿。
等等,告示上不是说十天后才去军营嘛,娘这就去找媒婆。
甭管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娘给你挑个好生养的,你努努力,好歹给咱三房留个后。”
梁芷君虽然不乐意儿子冒险,却也不能逮着大房一家薅羊毛。
至于二房,不能想也不敢想。
世道乱了,凌家必须留个有能力的男丁镇场子。
而这人选,无可辩驳。
凌季恒没开口,任由两家人商量,最后选定了大房的凌季仁,和三房的凌季豪。
原因是一个有子嗣,一个想建功立业。
敲定下来,就没再纠结了。
凌家人热火朝天地给两人准备行囊,有各种肉干、咸菜,还有衣服被褥。
其中最特别的,是藏在衣服里头的两盒急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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