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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穿成亡国太子妃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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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比起那几个不肖曾孙侄的陵墓,他自己的皇陵因为那会儿刚建国不久,百废待兴,国库紧张,陪葬的器物少得可怜,只是刚够帝王墓的规格。

    其他几个完犊子玩意,主墓室的地砖都直接铺了金砖。

    这册子上,拿走了陵墓哪几个墓室的东西,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到底是存着敬畏之心,主墓室的东西林尧都没敢让人动。

    楚承稷道:“回头让人把主墓室的金砖也全给撬了。”

    曾取之于民,现在是时候用之于民了。

    ……

    回到青州,楚承稷稍一打听,就得知秦筝把这些日子扈州那边运回来的东西全锁进了库房里,还命人严加看守,没有她的密令,便是宋鹤卿这样的老臣都不得擅自打开库房。

    秦筝去元江一带亲自监工开挖暗渠,一直到晚间才回来。

    楚承稷已找出秦筝拟定的暗渠工程报价册子看过,见册子上各项花销都卡得很紧,在秦筝回来后便说起此事:“挖暗渠的花销上,不必如此束手束脚。”

    秦筝捧着一盏热茶慢吞吞喝完,看着楚承稷欲言又止。

    楚承稷道:“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便是。”

    秦筝心说我怀疑挖皇陵的不是李信,是你自己,但这话能直接问么?

    她放下茶盏,斟酌道:“怀舟啊,要不……咱们互相交个底吧?”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不像是从现代穿来的,可说他是这个时代的人吧,他不敬畏鬼神都没什么,但挖了皇陵都还这么淡定,秦筝对他的真实身份当真是有些迷茫了。

    她知道古人也有不信鬼神的,可不信到他这份上的,委实少见。

    秦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从哪个修真世界误穿到这里来的。

    楚承稷没做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秦筝便道:“你先前同我说,有些东西,等我自己想说了,再同你说也是不迟的,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

    她语气淡然,交握于身前的手却还是下意识捏紧了几分:“你应该一早就察觉到了,我……并非是原来的太子妃。”

    她抬起头来,神色认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楚承稷,“我也不属于这里。”

    若是从前,秦筝是万不敢这样同他交底的,但二人一路风风雨雨走来,每次都是他挡在自己身前,面对流言蜚语,他更是不惜拿他自己的名声来保全自己。

    说心中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他从来不催她,也不逼她做什么选择,他只是用行动告诉他,他可以信任,可以依靠。

    她对他竖起的心防,早就坍塌了。

    而且因为冥冥之中感觉得到他或许同自己一样不属于这里,秦筝对眼前这个人有股莫名的亲切感,好像……这是他们两个人独有的秘密一般。

    听到秦筝的话,楚承稷神色有些意外,他定定地看了秦筝好一会儿,才道:“这些话,你说与我听就罢了,切不可再说与旁人。”

    秦筝没料到自己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同他坦白,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虽也知晓他是出于担心,但心头还是萦绕着一股莫名的失落,她道:“我也只同你说罢了,我又不傻,怎会再同旁人说。”

    楚承稷如何不知她跟只刺猬似的,能在自己跟前袒露出软乎乎又致命的腹部有多部容易,他探过身,指尖细细描绘她的眉眼:“我知道,哪怕你不同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的,我不介意。”

    这一刻他的眼神,柔软如屋角那豆灯火晕开的暖光。

    温热的吻印在了秦筝轻轻抿紧的嘴角处:“不过……我很高兴。”

    他鲜少露出这样柔和的笑来,像是冬日里被初阳照到的一捧新雪,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不介意她是否会对他一直隐瞒过去,毕竟那已是前世,没什么可深究的;可她若愿意同他说这些,他会很高兴,她这是把两辈子都交付与了他。

    秦筝有时候吧,觉得自己一旦卸下了心防,挺不经哄的,比如现在,听了他这么一番话,顿时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就差把自己上辈子的身份证号报给他了,“我来自千年后的另一个时空,原是个工程师。”

    怕楚承稷听不懂,她解释道:“相当于是这里工部负责修筑大型工程的一个指挥使,不过在我们那里,这不算是当官的。那时候百姓见了官员不用跪拜,房屋都坚固得跟石堡一样,动辄几十层楼高,女子也可以为官,像男子一样到处务工,再穷苦的人家,也得以温饱……”

    秦筝说起这些,难免有几分淡淡的伤感,她曾见过那个现有历史上最好最辉煌灿烂的时代,但那一切都是上辈子的记忆了,美好得仿佛只是一场梦。

    楚承稷能感觉得到她在怀念那个地方,没作声,只是捏着她掌心的手紧了几分。

    秦筝察觉到了,回过头看他:“我先前问你,有没有看过一本名为《侯门贵妇》的书,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在我原来生活的地方,存在于一册话本子里,我以为你也是同我一样,从话本外穿进来的。”

    楚承稷听到此处,锁起了眉头:“话本?”

    秦筝点头,“不过现在很多事已经同话本里不一样了,话本中我们都死在了汴京那场宫变里。我说的那位替家族翻案,最终嫁入侯府的官家女,便是北凉都护府的三姑娘。”

    秦筝顿了顿,想起他到现在还是没说过他自己的事,不由问了句:“怀舟也是从其他时空来到这里的么?”

    “不是。”

    楚承稷拥着她,让她脸紧贴着自己胸膛,没法再看清自己这一刻面上的神情,语气听起来倒是依旧平静:“阿筝还会回去么?”

    秦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回去是回哪里,她一只手扣着他衣襟上精致的祥云绣纹,缓缓道:“回不去了的。”

    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的,谈何回去?

    听到她这个回答,楚承稷绷直的背脊似乎放松了一瞬,轻抚着她的长发道,“那就留在这里,再过个千百年,兴许也用不了那么久,这里也会变成你曾经生活的地方的样子。”

    秦筝不由失笑,真有那么一天,她也看不见了。

    不过她还是应了声“好”,又问:“怀舟原来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人总是一副清冷淡然的样子,秦筝很难不怀疑他不是个修仙的。

    楚承稷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语气苍凉又淡薄:“战乱四起,外族入境,百姓过得比现在更苦些。”

    秦筝没料到他原来生活的世界竟然这般不太平,不过他在兵法上能运筹帷幄,倒也说得通了。

    就是不信鬼神到敢直接挪用人家墓中的陪葬器物……秦筝突然很想了解一下他们那个时代的风俗。

    她斟酌开口:“你们那里挖坟盗墓是常有的事?”

    楚承稷:“……也不算。”

    秦筝琢磨着,他都已经让人把皇陵里那些金银珠宝运出来了,再还回去也不叫个事儿,还是想着怎么转手出去比较好,便同他商量:

    “运回来的那些金银器具,大多都有陪葬的徽印,一旦流入市场,我怕叫有心人察觉,本想找匠人融了重铸,但有些东西,卖的就是年份和工匠的手艺,融了反倒不值几个银钱了。”

    而且金银能融,瓷器玉器这些,稍有损坏,就一文不值。

    楚承稷道:“小部分可以放进黑市,其余的运去西域卖。”

    西域诸国对中原的器物素来追捧,还能卖个好价钱。

    秦筝觉得他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保存了年份卖出去,而且说出是皇室陪葬的物件,一堆人抢着要,在黑市价钱还能翻上好几番,周转的时间虽长些,可换回来的银子多啊。

    不得不说,这洗钱的手法很溜!

    有了把那些东西转手的法子,秦筝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盗墓,顺带问了句:“要不要找个高僧做做法,再把那些东西转手出去?”

    秦筝会这么问,主要是觉得楚承稷都能想到洗钱的办法了,对这些流程肯定也熟悉。

    怎料楚承稷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不必,那些个无道昏君敛的财,理应花给天下百姓。”

    秦筝不懂他为什么带走了人家皇陵的金银珠宝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大概是师出有名?

    但仔细一想,历史上开馆鞭尸的都有,他挪用个皇陵陪葬的金银珠宝应该也不算什么,反正又不是自家祖坟。

    不过秦筝对他的前世倒是越来越好奇了,问:“怀舟以前也是一方雄主么?”

    楚承稷唇角微微抿了抿,这次轮到他看着秦筝欲言又止。

    第90章 亡国第九十天

    秦筝还从没见楚承稷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来,疑惑道:“不能说?”

    “不是。”

    楚承稷看着她,道:“我姓楚,陇西人士。”

    秦筝虽对他上辈子也姓楚有几分惊奇,但想到多的是同名同姓的穿书定律,立马又淡定了,只说:“那还挺有缘的。”

    楚承稷唇角微抿,继续说:“我出生就克死了我母亲,被视为不祥之人,尚在襁褓之中,便被送去了寺中修行。”

    秦筝隐隐觉得他这段经历有点熟悉,但眼下大部分心神都用来心疼他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安慰他:

    “妇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你母亲怀胎十月,必是抱着极大的欢喜期待你出生的,她若还在,哪听得旁人说你是不祥之人?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你切不可也这般认为。”

    楚承稷对自己母亲所有的印象,都只停留在了是被自己克死上。

    因为在寺里长大,佛门讲究四大皆空,他自小对亲情便也淡薄,陇西楚家的人,偶尔前来寺中上香,会顺带看他一回,“煞星”便是他们对自己的称呼。

    可能是和那家人交集太少,在寺中修行的僧人,也没谁提及过父母兄妹,楚承稷从未把那家人的话放心上过,于他而言,那家人不过是佛语中他的前缘。

    他那个所谓的父亲,在他母亲死后,另娶了娇妻,膝下儿女成双,和和美美,也与他无甚干系。

    只是每每看到他,便责骂他一次,似乎用这样的方式,就能表现出那个男人还念着他母亲。

    当年楚承稷未曾入世便先入禅,觉得这位施主大抵是魔怔了,如今入过一回世再看,倒是觉出几分可笑来。

    后来战事四起,他父亲作为陇西节度使战死,寺里的师父说他尘缘未了,让他下山奔丧后,不必再回寺庙。

    继母对他防备得紧,生怕他回去后会和她儿子争抢家产,大肆宣扬他克死生母,甚至扬言他父亲战死,都是前不久去寺中见过他,沾了他的晦气的缘故,楚家人视他为灾星、祸星。

    他那一辈子,只受过楚家的生恩,在他父亲灵前磕了三个响头,他便离了楚家,只身前往荻戎帐报父仇还恩。

    继母巴不得他早些走,但在他走后,却哭天呛地骂他是个不肖子,做足了戏成功让族中长老将他从楚氏族谱上除名。

    当年楚承稷就不曾在乎过这些,如今更不会。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下山只是报父仇,后来见到了战火饥荒蔓延,灾民吃树皮草根、观音土都不算什么,易子而食才看得人胆寒。

    佛经里的阿鼻地狱,他在人间便看到了。

    比起念经度化死人,他觉得更该度化那些活人。

    所以他拿起屠刀,征战了一生。

    三百年前就有人说他能起势,无非是靠陇西楚家的势力,但当初陇西楚家防他如防洪水猛兽,他起势,的确没靠过楚家一兵一卒。

    反倒是后来楚家被打散了,继母的儿子被推到了节度使的位置上,却不堪大用,以至陇西失守,继母的儿子作为主将,叫北戎人开膛破肚挂到了城楼上威慑三军。

    楚家旁系的人逃了几个出来,前来投奔于他,他发兵夺回陇西后,至此,陇西才彻底归他管辖。

    楚承稷不太喜欢回忆这些往事,除了杀戮便是诋毁,今日同秦筝说起这些,尚只起了个头,便叫她百般安慰。

    错愣过后,是一股自己都说不清的心安。

    三百年前他是修罗恶鬼,三百年后他是战无不胜的武神,所有人都觉着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只有眼前这人,会当他是血肉之躯心疼他。

    楚承稷笑道:“我自是不这么认为的。”

    他后来虽不信佛了,但也不得不承认,前半辈子修禅,的确淬炼了他的心性,那一世恶语如潮,却从未击垮过他,也从未让他丧失理智,铸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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