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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稳的电话没有响。
听筒那边也依旧是永远的那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岳凛刚离开那两年,她时常给那个号码打电话,一遍一遍地听着那句话。
后来她厌烦了那冰冷的声音,一次都不打了,只发信息。起码无声无息的发过去,她还可以想象他一字一句读那些文字时的模样。
沈净晗自嘲般笑了笑,挂断电话。
果然还是她神经过敏。
周稳折身回来,牵住她手腕,“快走。”
沈净晗还在恍惚中,没有挣开他的手。
回到岛上,周稳跟她一道走到旧时约,直接进了隔壁俱乐部。
俱乐部里一帮人横七竖八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见着周稳,齐刷刷地叫“稳哥”。
周潮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周稳拿出手机,将静音调回铃声,“什么事。”
周潮笑得意味不明,“也没什么,打听打听你跟那美女老板一天没回来,都干什么了。”
沙发上有人让出一个位置,周稳懒洋洋地坐下,摸出兜里的银白色打火机,“没干什么。”
成旭不信,“孤男寡女一夜未归,什么都没干?你们昨晚在哪睡的?”
“车里。”
成旭惊呆:“这么刺激吗?进度直接拉满?”
周稳阴阴地瞥他一眼,“别乱讲。”
周潮:“小火慢炖才有意思,我哥会玩。”
他旁边一个留着寸头,耳侧剃了一道闪电的男人说:“还炖呢,再炖都让人整锅端走了。”
周潮转头:“什么意思。”
“那会儿我看见一个男的拎一堆东西去隔壁了,找沈老板的,长得挺帅,斯斯文文的。”
成旭:“游客吧?”
“不是,那人跟青青很熟。”
周稳盯着门口从隔壁溜达过来的一只猫,语气很淡:“是个医生吧。”
闪电男特别惊讶:“行啊稳哥,这你都知道,我确实听青青叫他什么‘医生’来着。”他回忆着,“好像是姓简的?对,简医生。”
周稳忽然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门口把那只猫拎起来左右瞧了瞧,没认出这是哪只。
成旭说:“明儿俱乐部开业,晚上大伙儿要在春风聚聚,让沈老板也去呗。”
周稳摩挲着猫脑袋,“她去干什么。”
“一起玩儿呗,都是自己人。”
“再说吧。”
旧时约那边,沈净晗翻拣小茶几上的一堆东西,“这么多。”
青青抱着一大袋薯片吃,嘎嘣嘎嘣的,“厨房还有呢,简医生说你胃不好,买了好多精装的小米,让咱们煮粥喝,还有一些玫瑰花茶和果茶。他说等你回来让你给他打电话。”
沈净晗抱着红豆上楼,走了几步忽然转身,看了眼散落在一楼各处的猫,“黑豆呢?”
青青也瞅了一圈儿,“刚还在呢,可能出去了,这两天它们总去隔壁,那边总给香肠。”
“抱回来吧。”
“嗯,我这就去。”
回到猫屋,沈净晗放下红豆给简生打电话,看到最近通话第一行那个名字时,莫名有些恍惚。
阿凛。
岳凛在时,这个名字其实从没在沈净晗的手机里出现过,以前她给他的备注是“岳凛”。
岳凛不喜欢,说太生疏,看着像八辈子不联系的小学同学,几次试图改掉,她就是不改。
后来岳凛不在了,她倒是改了,但那个号码再也没有打来过。
两只猫忽然厮闹起来,滚到一块儿,沈净晗没理,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给简生打过去。
简生很快接起来:“净晗。”
沈净晗:“回来了?”
“嗯,昨晚到的青城,没赶上最后一班船,今天早上回来的。”他语气关切:“你昨晚也在青城?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都解决了。”
简生听出她的声音有点疲惫,“昨晚没睡好吗?”
沈净晗揉了揉眉心,在沙发上调整姿势,枕在软软的扶手上,“嗯。”
简生说:“我去看看你吧。”
“不用了,我想睡一会儿。你刚回来,应该也挺忙的,别折腾了。”
简生顿了下,“也好,你先休息。”
沈净晗刚要挂电话,简生忽然说:“等等。”
沈净晗又拿起听筒。
“我这趟回来,科里同事替我接风,定了明晚去春风,你也来吧。”
沈净晗有点懒,“我不去了。”
“去吧。”简生说,“我们科里的人你都认识,不会无聊,你偶尔也需要出来玩一下散散心,你说呢?”
沈净晗怀里搂着抱枕,思索片刻,“好吧,明晚几点?”
简生很高兴,“七点,我来接你。”
“不用了,这边很近,我自己过去。”
沈净晗这一觉睡了三个小时,傍晚才下楼。
青青刚记录完网上的房间预订情况,正坐在前台里看书,台子上放了个白色纸袋,沈净晗看了眼,“那是什么?”
青青抬头,“那个纸袋吗?刚才周稳放这儿的,说是给你的。”
包装袋很熟悉,是周稳早上放进后备箱的那个。
沈净晗食指勾着边缘往里看了看,里面有个精致的白色长方形纸盒,板板正正。
是个新手机。
那么大早上商场都没开门,不知道他从哪里买到的。
“是什么?”青青凑过来瞧。
沈净晗拎起袋子,“我出去一下。”
她拎着袋子去了隔壁俱乐部,里头人已经散了不少,只剩成旭和几个店员。
沈净晗问:“周稳呢?”
成旭笑脸相迎,“稳哥回家了,你找他有事儿?”
沈净晗放下纸袋,“这个麻烦帮我转交给他。”
“沈老板,咱们隔壁邻居,你有什么事我都义不容辞,一定帮忙,但稳哥的东西,你最好还是亲自交给他。”
成旭话里带笑,但听得出来,没留余地。
沈净停了片刻,“他在哪。”
成旭用手比了个“七”,“半山七号别墅。”
别墅区其实不远,但沈净晗不常去那边,只听说那里都是周家的私人产业,有些自留,有些对外租售。
七号别墅位置最好。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长得很茂盛,左侧一个六角凉亭,右侧停了一辆车。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车,那个标志她没见过。
岳凛特别懂车,以前两人常常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他闭着眼睛听街上过往车辆的引擎声,能快速准确地辨别品牌和型号,沈净晗跟着学了不少。
她不认识的牌子,要么是杂牌车,要么是冷门儿豪车。
周稳的车只可能是后一种。
还真是挥金如土的富家公子。
沈净晗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有动静。
周稳穿着居家短裤和白衬衣,衣服扣子只扣了中间两颗,清爽结实的身体要露不露,慵慵懒懒,非常随意。
沈净晗只看了一眼便撇开目光。
周稳似乎没对沈净晗的出现感到意外,开了门便转身往里走,“进来吧。”
沈净晗站那没动,“不用了,在这说吧。”
周稳扬了扬左手,“帮我个忙。”
沈净晗这才发现,他左手虎口内侧受伤了,已经擦了药水,还没缠纱布。
她有些意外,跟着他走到沙发那边,“怎么弄的?”
“切水果不小心碰了一下。”他扯了扯茶几上的纱布,“帮我缠一下,折腾半天了。”
沈净晗坐到他身边,拿起纱布比划着长短,“切水果能切到那里?”
周稳笑着看她:“太聪明就不可爱了。”
他不想说,沈净晗也没再问,手法生疏地缠纱布,“我不太会,弄得不好不介意吧。”
“不介意。”周稳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找我有事吗?”
沈净晗示意一旁的纸袋,“这个还给你。”
周稳看了眼那个袋子,“怎么,不喜欢?”
沈净晗说:“谢谢你,但我不需要。”
“我弄坏了你的手机。”
“已经修好了。”
“你的手机已经很多年了。”
“如果有需要,我自己会买。”
周稳笑了笑,“送出去的东西,我没有收回来的习惯。”他温声说:“留着吧,东西旧了,早晚要换。”
沈净晗系了个并不漂亮的蝴蝶结,“我这人念旧。”
她手劲儿不小,勒得伤口疼,但周稳一声没吭。
包扎完伤口,沈净晗起身准备离开,周稳叫住她,“再坐会儿吧,给你冲柠檬水喝。”
“不用了,店里还有事。”
她过去开门,外面涌进一股热浪,周稳跟过来,站在她身后,穿着白衣的宽厚胸膛与那副小身板儿只隔一点距离,偏头瞧她白嫩的耳珠,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耳洞,但没戴耳饰,“明天俱乐部开业,晚上他们要庆祝一下,你没事也过去玩吧。”
“明晚我有事。”
她答得干脆利落,走得也很快,头都没回,留周稳一个人在门口吹了半天热乎乎的风。
夜深人静时,周稳锁了卧室门,拉上窗帘,只开一盏台灯,走到床头单膝蹲下,从左往右数第五片地板,手指探到缝隙中,稍一用力,拆下一小块地板,从里面的隐藏暗格里取出一本记事本,坐在桌前,翻开新的一页。
8月3日 晴
上午九点到达周敬渊位于青城郊外已废弃的玩具厂,厨房里有地下通道,连通约150平米大小的地下制毒窝点,发现锥形瓶三只,烧杯两只,试管五只,均已破损。热风塑料薄膜若干,方形白纸若干。操作台上无粉末痕迹,西南向地面有设备拆除痕迹,地下室其他出口已封死,氧气稀薄。
TP6号新型毒品研发进度已停摆。
周敬渊近日无其他动向。
近期收支明细:
收:
7.26日,周敬渊合作伙伴成洲集团副总裁徐康赠朗格腕表一块,价值人民币181万,两根金条合计1KG,当前价值人民币45万。
7.30日,周敬君从杭州带回茶具一套,价值2.3万。
支:
7.28日,赠千里山庄傅明朗名家字画一幅,价值60万。
8.3日,购手机一部,价值1.2万(从我工资里扣)。
隔天俱乐部开业,从早到晚热闹了一整天。外面天热,沈净晗没出门,躲在屋子里吹空调。黑豆叼着昨天周稳给的胡萝卜玩偶跑来跑去,后头几只猫跟着抢。
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受欢迎,沈净晗已经在想要不要再买几只同款,不然两天就得被它们咬坏。
晚上沈净晗准时到了春风,简生在门口迎她。
两人已经几个月没见,简生眼睛里带着笑:“你气色好些了。”
沈净晗说:“是吗,可能昨晚睡多了。”
简生推门等她,“进去吧,大家都到了。”
科室里的人都认识沈净晗,心照不宣地给她留了简生身边的位置,嘘寒问暖,非常热情。
简生给她点好了饮料和冰镇西瓜,“有点凉,等下吃吧。”
“嗯。”
今天是周末,晚上七点半岛上会放烟花,游客特别多,场子里几乎已经没有空位,喝酒聊天的人多,声音也嘈杂,坐在一起讲话都要很大声,简生问了几句店里的近况,沈净晗说:“你不是还要几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
简生怕她听不清,靠近了说:“别人还没回,就我回了。”
“为什么?”
“他们安排了几天时间旅游,我不想去。”
舞池里换了音乐,大家纷纷下去跳舞,简生说:“我们也去吧。”
沈净晗手里握着一只橘子,“不去了,我不太会。”
简生说:“没关系,这首歌很慢。”
一个年轻女医生,上班时严肃认真,下班后活泼得很,不由分说拉起沈净晗,“走吧,让我们简医生教你,他跳得可好了。”
场子另一侧,俱乐部一群人在玩游戏,周潮给新女朋友发了几条信息后随意看向舞池,一愣后碰了碰身旁的周稳,示意他看那边。
周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沈净晗被人拉到舞池里,她面前的男人低头跟她说着什么。
随着音乐的节奏,男人执起她的手,带着她慢慢跳舞。
只看背影也知道,那人是简生。
他进修回来了。
“你不说她今晚没空吗?那什么情况啊。”周潮说。
周稳没说话,手里捏着一罐啤酒,眼神晦暗不明。
他视线偏移,落在简生扶着她细腰的手上。
他将手中的啤酒喝完。
身旁经过一个服务生,周稳抬手叫住,给了一些小费,附耳低声讲了几句话。
服务生点头,“是,周少。”
沈净晗其实会跳舞。
以前跟着岳凛,他什么都会带她体验,跳舞,旱冰,登山,滑雪。他只有游泳不行,当年俩人一块儿学游泳,他入水扑腾半天,沈净晗跑去救他,他抱着人就不撒手了,沈净晗一边像摸大狗狗一样摸他毛绒绒的脑袋,一边笑他。
她有点走神,简生轻唤了声:“净晗?”
沈净晗回神,抬起头,“嗯?”
简生笑得很温柔,“听到我的话了吗?”
“什么。”
“这首歌我们听过。”
沈净晗才发现已经换了音乐,是首老歌。
简生说:“去年跨年时你店里放过这首。”
“嗯,岳凛也喜欢这首。”
简生凝视她许久,终是没有再开口。
场子里忽然一片漆黑。
音乐没停。
周遭的人乱哄哄,都在问怎么回事,人群涌动,舞池里变得拥挤混乱。
没有多久,听到有人说控制灯光的那组线路烧掉了,正在抢修,请大家稍安勿躁。
简生护着沈净晗,“我们靠边一点,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沈净晗正准备跟简生往舞池边走,手腕忽然被谁拉住,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扯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耳畔传来一个男人的沉声低语:“介意换一个舞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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