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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 春楼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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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拂心个头挺高,人也清瘦,眉目间有种令人舒服的清淡柔美气质。

    她的男子扮相其实已经像那么回事了,至少林尽乍一眼并不能辨认这到底是个姑娘还是清秀公子,那鸨母能一眼识破她身份,确实有两分本事。

    旁边的韩傲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砸昏了头,他茫然地瞧瞧柳拂心,后知后觉这样实在不礼貌,所以赶紧撇过视线,奢侈地用了张传音符给林尽:

    [我真服了!你怎么不早说是柳拂心?!不对,你怎么知道她是柳拂心?!]

    [你不是柳拂心激推吗?你为什么会认不出来?]

    林尽也觉得这事有点尴尬:

    [书里有写啊,她行走凡间时经常以白衣公子模样示人,而且她的法器是一对双生镯,几乎算是她的代表物件了。]

    韩傲愣了一下,看向柳拂心的左腕,果然见她腕上叠戴了一银一玉两只细镯。

    [不是,这我知道,但谁会关心离自己那么远的人手上戴没戴镯子啊,你看得也太细了吧,就凭这个你就把柳拂心认出来了?]

    [其实我先前也没敢认,所以叫你过来先把人留住,然后等我走近了才确定是她,因为她只有左耳一只耳洞。]

    柳拂心此人在正文中露面不算太多,但作者特意写过她只有左耳穿了耳洞,之前林尽还以为这是什么伏笔,结果到了结尾也没写清这只耳洞的由来,他心中不平,因此记得格外清楚。

    [好吧,还是你心细。不过在剧情里,她的出场不是很靠后吗?为什么现在这么早就出现了?]

    其实也不怪韩傲认不出人家,只是在他的认知中,柳拂心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间段,所以在他所有预想的可能中,根本没有“此人是柳拂心”这一条。

    [可我们已经不在剧情里了。这也是我之前提过的事,这个世界很奇妙,明明是以书中剧情为框架而形成的,可在已知的文字以外,居然也有各自不同的发展,无论剧情内外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像……]

    就像真实世界一样。

    传音符在此刻耗尽,同时,林尽再次冲柳拂心一礼:

    “抱歉,柳姑娘,我们不是有意冒犯,我这位朋友……只是稍微紧张了些。”

    “是是,那个,柳姑娘,在下烟雨山韩傲,幸会!”

    韩傲就像是突然追星成功的铁血粉丝,现在正主站在他面前,他说话变得结结巴巴,甚至不敢抬眸瞧人家一眼。

    柳拂心微微弯起唇,冲他稍稍颔首,道:

    “无碍,误会解开便好。”

    她顿了顿,又问:

    “方才二位道友说的鬼修,是什么意思?”

    韩傲一跟她说话就紧张,半天解释不清,只好拍拍林尽要他帮忙。

    林尽在心里叹了句不争气,而后如实同柳拂心道:

    “是这样,我们在烟雨山领了任务,任务内容便是中云城内一桩失踪案,正与鬼修有关。”

    闻言,柳拂心有些许意外:

    “可是满庭春的案子?”

    “正是。”

    “满庭春内确有古怪。这案子被埋藏多年,我以为不会有人理会了,没想到能遇到二位。”

    柳拂心抬眸望向灯火通明的小楼,眼底亦被映出一抹亮色:

    “我这几日也在查这案子,或许能帮上什么忙。我记得烟雨山的任务竹简会记录一些基本信息,二位道友可否借我一看?”

    “当然。”

    林尽从怀里取出任务竹简,打开递给她。

    柳拂心接过,草草扫过一眼,眸底闪过一丝讶异:

    “鬼修,竟是青火?”

    “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尽和韩傲上了一个月的烟雨山小学堂,对一些理论知识还算完备,比如他知晓,世上鬼类分为四阶——白衫、青火、摄魂,还有红衣。

    白衫是最低阶也最无害的鬼类,因执念未散而滞留人间,只在阴气较重时出现,平时只浑浑噩噩飘着,没有灵智,也不会害人。青火就要比白衫强一些,它们灵智半开,魂力也比白衫高上许多,可以维持基本的形态与法术,比如墓地中常出现的“鬼火”,大多都是青火杰作,它们也因此被命此名。

    再高阶些的便是摄魂和红衣,到了摄魂,鬼魂便灵智全开,也有了夺舍的能力,亦可以鬼身修行入道。而红衣则是常说的红衣厉鬼,此类鬼魂一般有极浓重的怨气,所以很难以寻常手法度化,又因害人无数不可饶恕,只能斩杀。

    青火算是低阶鬼类了,放在三阶任务中,难度也不算太高,所以林尽并不理解柳拂心疑惑的点在哪里。

    柳拂心将任务竹简还给他,冲他扬唇微微一笑,解释道:

    “据我所知,此鬼所致失踪女子已达六位之多,我原本以为对方至少会是红衣或者摄魂,没想到只是青火。”

    “也说不定是记录有误,毕竟后面还跟着个‘疑似’。”

    林尽又从怀里取出几张纸页:

    “这竹简上除了这些,几乎没有别的信息了,我们今日去城政司翻了一天卷宗,才确定失踪案与满庭春有关。就是这六位姑娘,她们失踪时间不同,但都出身于满庭春。”

    柳拂心扫了一眼那几页卷宗,若有所思地问:

    “除此之外,二位可还寻得其他线索?若是青火害人,那遇害者定然有某种与它化鬼执念相关的特质才是,这六人除了出身定然还有其他共同点。”

    听见这话,林尽愣了一下:

    “暂时没有,倒是另一件事有些特别。今日一早,我见一个白衣姑娘被卖入满庭春,可我方才同老鸨指名要她时,老鸨却百般推诿,我怀疑,那姑娘如今已不在楼内了。还有他们的花魁缀棠姑娘,她似乎做了什么事,惹了老鸨发怒,在她脸上留了个不轻的巴掌印。”

    柳拂心也是聪明人,她略一思索边想清了其中关窍:

    “林公子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

    “正是。”林尽点点头:

    “我方才留了缀棠姑娘,正欲细问,便听见了姑娘与老鸨的冲突。姑娘混入满庭春,想必也是为了此案,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不如暂时合作?接下来,我可能有些事需要请姑娘相助,且此事非你不可。”

    “公子都这样说了,那这忙,我定是要帮的。”

    柳拂心并没有多纠结,很快便应下了。

    他们二人在满庭春旁的小巷中简单通了计划,便分头离开,柳拂心隐于无光的暗巷,而林尽和韩傲则再次走向喧闹的满庭春。

    先前离开时,林尽要缀棠回房稍等自己,但他并不知缀棠的房间在哪,便多问了鸨母一句。

    鸨母自然乐意给他指路,只是在他二人离开前,她打量了一眼跟在林尽身边的韩傲,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公子,你们要两个人……?”

    林尽听懂了她的意思,有些耳热,但还是强撑着人设,微微皱起眉:

    “不行?”

    “可以是可以,但公子,你可只付了一个人的银子。我们缀棠是花魁,同时伺候两个爷,还只收一份钱,实在是有些掉价了吧?”

    鸨母睁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净图着多从林尽身上刮些钱财才好。

    林尽真是不想再和她多话,他赶紧从怀里掏了锭银子抛给她,转头就走。

    只是离开前,林尽还听到鸨母在身后小声嘀咕着:

    “缀棠小蹄子也不知哪来的好福气,脸都成那样了,还能揽着客人,还是两位爷,啧啧啧……”

    “……”林尽没忍住,浅浅地翻了个白眼。

    他和韩傲一路找到了缀棠的房间,进时敲了两下门,屋内的缀棠似乎愣了片刻,才开口道了“请进”。

    缀棠的房间挺大,屋内摆设也十分整洁,且她屋里不似外边那种甜腻的脂粉香,而是一种清清淡淡的花果香。

    缀棠正抱着一把琵琶坐在床边,她指尖随意拨弄着琴弦,见林尽进门,她点头示意:

    “二位公子想听什么?奴家琴艺尚可,望能搏公子欢心。”

    缀棠的打扮已不似先前在楼下那般,她卸了钗环,补了妆容,身上衣袍也除了几件,此时身上只薄薄披了件纱裙。

    她的窗还半开着,林尽穿戴齐全尚觉寒冷,见她衣裙这样单薄,便随手把她椅子上搭着的衣袍递给她:

    “屋里冷,披上吧。我们只想问你些事,你如实答了便好。”

    说着,林尽从衣裳里抱出球球放在腿上,本意是想抱他出来透透气,但球球睁眼打量了一番周边环境,原本懒散的姿态突然变得警惕起来。

    他瞧瞧衣着清凉的美丽姑娘,再不可置信地看看旁边的林尽,正想从他腿上跳下来扭头离开,却被林尽一把按住。

    “姑娘是何时入的满庭春?”

    “……”缀棠披好斗篷,边答:

    “奴家自己都记不清了,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十二年吧。”

    “那这么多年来,满庭春内可发生过什么怪事?”

    缀棠拨弦的手微微一顿:

    “怪事?来往恩客那般多,不乏怪人怪事。比如公子你,花几十两银子买奴家一夜,却只坐在这问奴家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算不算怪事?”

    林尽将缀棠那一瞬的异样收入眼底:

    “我指的不是这种,我想问的是,三年前无故失踪的李姑娘、六年前的芳娘,这些人,姑娘可还记得?”

    说着,林尽语速稍稍放慢了些,他微微眯起眼睛,观察着缀棠的反应。

    “……公子说的都是奴家的姐妹,奴家自然记得。”

    缀棠神色如常,她轻笑一声:

    “但公子知道满庭春内的姑娘都是什么人吗?是罪臣女眷,是低贱贱民,是被家人亲手卖来的弃子。我们这种人,想得开的留下来堆起笑以色侍人,想不开的便找个枯井跃下便罢了,再或者运气好的逃出此地改名换姓,失踪什么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连官府都不会追究,公子又何必在意?”

    “哦?”

    林尽心里有了底,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直言道:

    “可据我所知,事情并没有姑娘说得那般简单。比如,这满庭春失踪案背后实际是有鬼魂作祟,是也不是?”

    “原来公子是仙人,倒也难怪了。”

    缀棠将琵琶置在一边,又拉开自己的妆奁,取出一小罐口脂来,边道:

    “什么鬼啊神啊都不是奴家这种凡人能掺和的,有鬼如何,没有又如何?”

    缀棠用指尖蘸蘸其内颜色,抬手将其抹在唇上。

    唇上颜色渐渐艳丽,缀棠抬眸瞧了林尽一眼,而后微微弯起眼睛,眸底笑意比口脂艳红更为动人。

    “比起鬼,奴家倒觉得,这人心啊,才是世上……最最可怕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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