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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仙姥”讶异地看了钮清一眼,不知他何以竟较自己尚先有所发现。难道他的功力较自己还深?但此时却无暇多想,沉声道:“你是何人?半夜三更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边说边继续前行。
那人又叫道:“站住!再往前走,可别怪在下有所得罪了。”
“天山仙姥”冷冷地说:“怎么?这条路是你家的私产?还是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毫不理会对方的警告,仍继续往前走。
钮清乍听那人的声音,似颇为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此时与那人相距已只有三十来丈远了,凝目细看,只见那人乃是一位身穿蓝衫的英武少年,正仗剑挡在路中,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钮清心中一动:此人好面熟呀,他是谁?
他边思忖,边上前抱拳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那人见他以礼相询,也就放缓语气道:“在下马腾云,并无恶意阻拦各位去路,实乃鄙师门长辈在前面商量要事,只得委屈各位稍等或绕道而行了,实在抱歉。”
钮清越听、越看,越觉似曾相识,但对这“马腾云”三字却颇为陌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兄台可是扶阳人氏?”
那自称马腾云的年轻人闻言一怔,疑惑地望着钮清道:“不错,兄台何以得知?”
钮清紧跟着问:“你可是‘潜龙谷’中之人?”
那马腾云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是谁?怎么如此清楚?”
钮清此时已确认无疑,大喜道:“你是狗娃子!狗娃子——”边叫边一闪到了对方身旁。
马腾云被钮清奇快的身法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睁着一双惊疑的眼睛瞪着钮清道:“你是……”
钮清大叫道:“狗娃子,我是钮清呀,你不认识我啦?”
“你是钮清?你还活着?”马腾云也认出来了,对方确是钮清,确是他认为早已身亡了的钮清。不由大叫一声:“清哥——”即向钮清扑去。
却见钮清陡然神色一变,赶紧往旁一闪,同时急叫道:“小心!”
原来,马腾云喜极忘形,竟忘了手中尚握着长剑,提着剑即向钮清扑来。
马腾云脸一红,赶紧将长剑入鞘,扑上前一把抱住钮清。
两个儿时伙伴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巨变后异地重逢,那份激动、高兴之情,真是难以形容。俩人相互注视着、傻笑着、搂抱着、蹦跳着,浑然忘了一切。
此时,“银须矮仙”童大威与“袖里乾坤”胡智亦已到了身后。
从不给“银须矮仙”好脸色的“天山仙姥”,见了两个年轻人的兴奋情状,仿佛见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倩影,不由得对“银须矮仙”展颜一笑。
“银须矮仙”童大威霎时受宠若惊,喜得心花怒放,正欲开口,却见“天山仙姥”立时又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
良久,俩人跳够了、笑够了,始松开手来。俩人虽然都长高了,长结实了,长成熟了,但儿时容貌依稀犹存。
还是钮清先冷静下来,见“天山双仙”和“袖里乾坤”胡智三人正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忙介绍道:“狗娃子,这两位是我的师公、师婆,人称‘天山双仙’,这位是‘袖里乾坤’胡智胡先生。”
马腾云一听面前的二老竟是与师祖齐名的“天山双仙”,不由一震,忙跪下磕头道:“晚辈马腾云拜见两位老前辈,见过胡先生。”
“天山仙姥”笑眯眯地扶起马腾云,道:“小哥儿不用如此多礼,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未待马腾云回答,突听前面树林里响起一阵清朗的长啸,有人朗声吟道:“‘宝剑欲出鞘,将断倿人头。岂为报小恩,夜半刺私仇。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哈哈!童三弟、戴四妹,没想到你们两位竟也舍得离开天山了。然既入中原,却不来看看老哥哥,你们说好不好意思呀?”
随着话声,从树林里走出一群人来,当先一人是一位相貌清癯、须眉皆白的老人,看他面色红润、形如满月,宛似婴儿,端旳是童颜鹤发、道骨仙风。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背插长剑的白衣人,此人一袭单白袍,其白如雪,白色平顶巾,白色便靴,一身白。剑眉斜飞入鬓,双目神光炯炯,鼻梁挺直,玉面朱唇,眼角略现细纹,证明他已是中年人。唇间和颌下,须桩隐现,大概好几天没刮胡子了。
其后尚跟着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者和一位三十余岁的大汉,一望而知,均是武功超群之辈。
“天山仙姥”一见那领头的老者,惊喜地叫道:“张大哥,原来是你呀!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你,正准备到‘缥缈山庄’来看你哩。哈哈!宇内不静,‘剑帝’之‘剑’,确实也到了该出鞘的时候啦!”
“银须矮仙”童大威则是颇为尴尬地说:“原来是张大哥,久违了。”
那老者边走边朗笑道:“童三弟、戴四妹,咱们差不多有四十年没见面了吧?什么风把你们两位的大驾吹来中原的?”
“天山仙姥”笑道:“从西边而来,当然是西北风嘛!张大哥,你怎么也不在‘缥缈山庄’纳福了?”
那老者“呵呵”笑道:“纳了四十多年的福了,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啦。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是‘柳毅传书亭’,我们到那儿坐坐吧。”说罢转身领先而行。
就在几位老人泰然前行之际,钮清悄悄拉了马腾云一把,故意落在后面。
待众人稍远,钮清忙问道:“狗娃子,你是怎么到了这儿的?二愣子、花姑他们呢?还有‘潜龙谷’里的乡亲们都到哪儿去了?”
马腾云忽闻钮清问起“潜龙谷”里的乡亲们和伙伴们,神色一暗,立时沉默下来。稍顷,才幽幽地说:“还说哩,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家,大家才遭了灾。”
钮清一愣,愕然道:“这话怎讲?”
马腾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黯然道:“三年前,就在你家被强盗围攻的那天夜里,村里人听到响声,急忙鸣锣击鼓,聚众赶来支援,不想中了强盗们的埋伏。那班强盗简直就是一群疯狗,不论老幼,见人就杀,一下子就被杀了三十多人,几乎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那个惨呀!”马腾云难过地紧闭上眼睛,脑中又闪现出那令他既恐惧又愤恨的惨烈情形。
钮清痛苦地说:“都是我家连累了乡亲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呀!”
马腾云道:“现在回想起来,那班强盗绝非一般的普通强盗,实是一班武林高手。”
钮清愤然道:“血债血还,我会让他们付出惨烈的代价的。”说话间,眼中神光迸射,身上涌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马腾云惑然望着钮清,道:“清哥,那班贼子究竟是些什么人?与你们家又有什么恩怨?”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吧。后来呢?”
马腾云见钮清不愿深说,也就不再探问,说:“第二天,众人远远地看到你家已成一片废墟,以为你家全都遇难了,遂不再、其实也不敢过去查看。再则,全村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家家户户都笼罩在惨痛悲泣之中,也没有心情再顾及其他了。”
稍顿,又道:“哪知死者丧事尚未办完,灾难又降临了。连续几个晚上,一位黑衣蒙面人在全村各家各户翻箱倒柜、四处搜查,并拷问乡亲们可为你家收藏了什么东西,若遇反抗立遭杀害。接连几天,先后被他活活打死了二十多人。众人眼看‘潜龙谷’再也待不下去了,只好扶老携幼,四处逃难去了。”
马腾云吐出一口长长的闷气,接着说:“我家和二愣子家、花姑家还有其它二十多个乡亲们一路同行,哪知行经一座名叫‘白马山’的山脚下时,突被一伙强人打劫,众人四散奔逃。我被一位强盗追杀,就在走投无路、只好瞑目待死之时,一位侠士刚好路过,杀了那强盗,救了我一命。我哀求那侠士回去救乡亲们,然待我们赶到原地时,强人们早走了,地上躺着十多具尸体,我的爹娘死了,二愣子的爹娘死了,花姑的爹娘也死了,只是却未见着二愣子和花姑的尸体。那侠士帮我埋葬了爹娘和众乡亲们,我见已别无去处,又心切为爹娘和乡亲们报仇,遂苦求那侠士收我为徒。这几年来,我一直随师祖、师父在‘缥缈山庄’习艺。”
他向前行的中年白衣人一指,说:“喏!那就是我师父。”
钮清紧握着马腾云的手,叹道:“狗娃子,苦了你了。不过,你能得遇名师,也算是不幸之幸了。到时我们一起回去,为你爹娘和乡亲们报得大仇,也可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
马腾云点了点头,又道:“清哥,你当时是如何逃出来的?这几年是不是在天山跟‘天山双仙’学武功?”
钮清摇摇头,说:“我这几年的经历说来话长,有时间再告诉你吧。”
说话间,已到了“柳毅传书亭”。
亭前一口数尺方圆的古井,即为传说中的“柳毅井”。
相传,东海龙王之女游历君山,不幸被恶魔所擒,囚于山洞,欲强迫为妻。
龙女抵死不从,但又抗争无力。
贫家少年柳毅上山砍樵,偶经洞口,龙女即撕襟为纸、破指为笔,书就血书,并取避水珠一颗,泣求柳毅传书龙宫。
柳毅为救龙女,不畏万难,直闯龙宫,终于搬得救兵,救出龙女。
这“柳毅井”即为柳毅入海之处。后人特于井旁建亭以纪之。
几位老人已在亭中就座。
“天山仙姥”招手道:“清儿,你们说够了没有?快来拜见张老前辈。”
转对那白眉老者介绍说:“这是小徒康敏之子钮清,那位是他的朋友胡先生。”
又对钮清道:“这位是武夷山‘缥缈山庄’老庄主,人称‘剑帝’张枫的张老爷子。”
又指那白衣背剑中年人道:“这位大概是名满天下的‘流云剑客’张新明张大侠吧?不知这两位是……”
“剑帝”张枫道:“这是老夫大徒弟‘奔雷手’王雷和小徒弟‘黑旋风’李风。你们还不快来拜见两位师叔!”
“流云剑客”张新明、“奔雷手”王雷、“黑旋风”李风一同上前跪下,同声道:“小侄等拜见两位师叔。”
“天山仙姥”忙上前扶起,说:“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回头对钮清道:“清儿,你也来见过师伯祖和各位师叔伯吧。”
钮清上前躬身一礼,道:“晚辈钮清见过各位前辈。”他因身怀“天龙令”,身份特殊,不欲令“剑帝”张枫等到时心中尴尬,故未行大礼参拜。
“天山仙姥”眉头一皱,不悦地说:“怎的如此没规矩?”
“袖里乾坤”胡智紧跟着上前拜见道:“晚辈胡智拜见张老前辈和各位大侠。”
“剑帝”张枫“呵呵”一笑,道:“免礼,免礼!”边伸手扶起“袖里乾坤”胡智,边将钮清上上下下地仔细端详,笑对“天山双仙”道:“令孙骨骼非凡,他日必为武林放一异彩。两位好福气呀。”
“天山仙姥”笑道:“张大哥过奖了。”
“剑帝”张枫身后的那位“奔雷手”王雷忽对“袖里乾坤”胡智道:“兄台敢莫是三十年前即名满武林的那位‘袖里乾坤’胡智胡先生么?”
“袖里乾坤”胡智谦然道:“那只不过是江湖朋友对在下的抬爱,难得王大侠竟还记得这等小事。”
“奔雷手”王雷欣然道:“先生昔年以才智之高称绝武林,足可与三国孔明比美,在下心中好生仰慕,只可惜无缘识荆。今日得会,实乃三生有幸。”
“袖里乾坤”胡智忙道:“王大侠如此谬赞,令在下好生汗颜。”
“剑帝”张枫笑道:“呵呵!想不到先生竟还是一位再世诸葛,老夫孤陋寡闻,让先生见笑了。”
“袖里乾坤”胡智惶然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萤火之光,岂能如诸位前辈皓月之清辉!”
这确实是他的由衷之言,他虽是智谋超绝之辈,但在这几位威名极盛的武林泰斗面前,实有高山仰止之感。
众人寒暄一阵之后,“剑帝”张枫含笑对“天山双仙”说:“两位纳福天山,这次联袂而来,必非无因,是为了‘乾坤堡’之事?还是……”
“天山仙姥”不屑地说:“若为了欧阳天,我才不想多管闲事哩。张大哥,你可听说西域阿睦尔瓦齐叛乱之事么?”
“剑帝”张枫点点头道:“如此大事岂能毫无所闻?据说阿睦尔瓦齐这人骁勇机智多谋,麾下兵势颇强,因而野心勃勃,不但强霸西域,更欲向关内大举进犯。唉!刀兵一起,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天山仙姥”忧虑地说:“目今国势颇强,单凭阿睦尔瓦齐,也许还起不了多大的风波。但若是朝廷后院起火,情况就大为可虑了。”
“剑帝”张枫一怔:“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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