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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金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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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如此。”苏樵农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言道,“大秦二世而终,其原因在于始皇帝筑长城、修帝陵,使天下壮丁十去七八,田地无人耕种,民不聊生,逼得天下百姓不得不反抗,隋炀帝亦是如此,挖运河、北征高丽,也使天下壮丁大失…

    而中台峰方圆五里,当年并非荒无人烟,恰是因壮丁被征,十户九散,才成无主之地,待大唐立朝后,此地便收为官地,为了不使人怀疑,大唐太祖在暗中使计,以官府名义卖与了我苏家。

    到了玄宗年间,有一日,此地县令带着一位道士来到我苏家,说是要在这中台峰上修建道观,要征用数十亩田地,我先祖自是不允…”

    常青青暗猜那金龙灵穴便是在中台峰上的某一处,苏家之人心恐‘开灵养龙’之际,为人所觉,才拒绝朝堂征用。

    “那道士之所以要在中台峰修道观,是因为他精通丹道,中台峰药草丰茂,且四下清幽,正是大好的炼丹之地,而那县令笃信长生之术,二人便勾结一处,见我先祖不允,竟是要强征…

    我先祖拿出‘白契’,据理力争,那县令想是对我苏家做了查探,认为我苏家无权无势,而那道士借口察看‘白契’之际,竟是将‘白契’夺走…”

    “哦?令先祖不通武学吗?”

    苏樵农微微一笑,“我苏家自丹阳公起,皆是精修大成武学,历代传人皆具元婴身手…”

    常青青心头一震,“皆具元婴身手?那、那为何能让那道士将契约夺走?难道那道士也是武学高手…?”

    “那道士是修有武学,但只具抱丹小成身手,却非我先祖之敌,我先祖之所以不曾用武力行事,是为忌惮县令的身份…”苏樵农苦笑一声,“除去那道土容易,总不能将县令一众也杀了吧?”

    常青青微微点了点头,“若使杀了县令,必定会惊动朝堂,届时是会大为麻烦…”

    “不错,而我先祖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亦不想让外人知晓自身精通武学,也自不与那道士计较…”

    “那如何化解此事?”

    “自是上告州府…”苏樵农言道,“那州府大人倒按例行事,遣了主薄去县衙调阅留档的‘红契’,岂知库档中,并无留存此地为我苏家所有的‘红契’…”

    “如此说来,应是被那县令销毁了留档…”常青青皱了皱秀眉,言道,“不过即是如此,苏家也应存有历年缴赋田税的凭证,难道那些凭证不能做为证据?”

    “我先祖是将那赋税凭证呈与了州府,那主薄来县衙查阅之时,也将那些凭证带上…”苏樵农言语一顿,嘿嘿一笑,言道,“所谓官官相卫,莫过如此。那县令邀请查案的主簿到后堂一叙之后,岀来便反咬了一口,说我先祖诬告,道我苏家私占了官田,言称要遣人拆了这苏家祖宅…”

    常青青摇头一叹,言道,“看来那主薄应是将赋税的证据,交与县令销毁了。”

    “应是如此吧…”苏樵农点了点头,“无奈之下,我先祖只好赶去都城寻那玄宗皇帝…”

    “哦?难道大唐历代帝王也都知晓苏家在此养龙之事?”

    “非是如此,此中内情唯大唐太祖知晓,我先祖之所以夜闯皇宫告御状,是因为手上有一道大唐太祖的手谕…”

    “大唐太祖留有手谕?”

    “正是,手谕上写有…无论何时,只要我苏家之人有求朝堂,李家帝王定要岀手相助…那玄宗皇帝见到手谕后,立马下诏严查此案,将那些官员革职查办,使田地重新归返我苏家,是故世人才为相传,我祖辈在玄宗年间出了大官。”

    常青青微微点了点头,略一迟疑,言道,“小妇人看到这倘大宅院并无仆人,是否恐苏家使命外泄,才不雇请仆人…”

    “正是。”

    常青青疑道,“历代都是如此?”

    苏樵农点了点头,“我苏家历代不仅未雇有仆人,且历代唯有一名男丁传承…”

    常青青惊道,“难道代代都不曾生下女子?”

    “不错。”

    常青青通晓医理,但知即使神丹妙药,也难以做到代代唯生一名男丁,心中大为惊讶,奇道,“何以能做到如此?”

    “天为阳,地为阴,袁天师封住了金龙吸取地气的龙嘴,自也使此宅阴气不足,阳气大盛,是故才使我苏家代代仅得一子传承香火…”

    常青青对堪舆术法,可谓是一窍不通,但想也唯有术法通天的袁天罡才能做到,闻言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苏先生方才言称…苏家传人代代皆能修得元婴修为,可否见告其中原因?”

    但凡大成武学功法,皆是深奥难悟,若说苏家历代人丁兴旺,其中有一人修得元婴境界,常青青倒是相信,但代代只有一人传承,却皆是元婴修为,自是使她不敢相信。

    苏樵农微微一笑,“常夫人可记得先前尝过的药水?”

    “苏先生是说,能修了元婴之境,就是仰仗那药水?”

    “不错。”苏樵农点头道,“其实那所谓的药水,是金龙灵气所化的灵水…”

    “哦?!”常青青惊讶之下,又为点头道,“原来如此,小妇人当时心中对这灵水的来历,实是大为相疑,但想是苏先生的家传圣药,却是不敢打听…”

    苏樵农微微一笑,“此灵水大具阳力,却也不能贪多,我苏家子孙年满周岁之后,每个月只能服用一滴,入了筑基门槛,每月三滴,依此类推,经练气境、固元境、到归真境之际,才能服上一小瓶…”

    “一小瓶?是苏先生给小妇人所服的瓶子容量吗?”

    “正是,待到了神念小成,可服两瓶,大成之境三瓶,我苏家子孙仗此灵水,在十六岁那年,皆能入抱丹之境……”

    要知寻常练武之人,有的终其一生之力,也难参得抱丹境界,常青青听得一时震憾不已。

    望了一眼常青青震惊的脸色,苏樵农又道,“曹王伤势严重,老夫就酌情让他服了半瓶,加上老夫用功法催化,想他醒来之后,便是能入固元之境……”

    常青青惊喜之下,又暗自懊悔,心道:若知如此,我应是该答应这苏先生,让念久留在他的身边。

    苏樵农见她脸色数变,想是猜到她的心思,笑道,“待常夫人取了逊帝鲜血之后,老夫就送三年之量的灵水与曹王,助他踏入归真境。”

    常青青心头大喜,唐念久十四岁便能踏上归真境,却是她做梦都不敢去想像。

    “那苏先生可否赐他两招…?”

    苏樵农断然摇头,“我苏家使命可以告与常夫人,但苏家武学绝不外传…”言语一顿,瞄了一眼常青青失望的神色,抿了一口茶汤,又道,“老夫观常夫人的功法也是大成武学,何必要让曹王习我苏家武学…”

    常青青心念一动,“小妇人愚钝,对‘周天功法”玄妙之处,难以参悟,苏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常青青此言倒也不虚,当日她在‘药王谷’之时,在贺梅指点之下,方是踏入归真境,此下虽也领悟了踏入神念境的法门,但功法篇章愈发深奥难懂,自是希望元婴修为的苏樵农能够指点。

    苏樵农哈哈一笑,“常夫人即然不怕师传的‘周天功法’为老夫所窥,老夫哪有理由拒绝…”

    “小妇人多谢苏先生,那念久醒来之后,可否留在苏先生身边,由苏先生教他周天功法…”

    苏樵农闻言眉头微皱,沉吟半晌,言道,“老夫眼下每年是有一半时日会待在山中,但期间要闭关疗修,唯可指点曹王一两个月…”

    常青青略一迟疑,言道,“小妇人听闻苏先生身有暗疾,这闭关疗修,莫非是与暗疾有关?”

    “正是。”

    “但以小妇人窥望苏先生气色,应是无有暗疾,”常青青皱了皱眉头,顿了一顿,又道,“苏先生若不介意,可否让小妇人诊一下脉象…”

    苏樵农含笑不语,而就在此时,案上的茶壶凭空而起,如闪电般穿出窗户,竟又从竹屋正门绕了进入,旋而悄无声息的落在案上。

    常青青惊疑之中,苏樵农叹了一声,“老夫的暗疾,指得是本命丹神,它每年都会昏睡半年时日…”

    胎丹丹神有质无形,若是昏睡,纵使常青青医术精湛,自也是无能为力,但知若非丹神受了重创,绝无可能会出现如此状态,常青青心下一惊,“苏先生为何人所伤?”

    “并非外人所伤,是老夫自己贪心所致…”

    “苏先生的意思…?”

    苏樵农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言道,“但要从抱丹大成踏入元婴境界,固然需周身诸经百脉气机达到圆满,更需顿悟的契机,才能使丹神开智,有了灵识魂感,才可引岀‘天关穴’,为己所用。

    而如若靠外力相助,其根基就会不稳,如正常胎儿是十月临床,这靠外力相助开智的丹神,就是早产婴儿了…”

    常青青何等聪明之人,只听得苏樵农提及‘外力’,心念一动,言道,“苏先生踏入元婴境界,想是仰仗了这金龙的灵水之力,才会造成如此局面。”

    “正是。这灵气虽具神力,但其地气被封堵,阴气不足,灵力阴阳失衡,先祖丹阳公,深知此理,曾告诫子孙后代,到了抱丹小成境界之后,不得服用这金龙灵水…”

    苏樵农苦笑道,“显德六年孟冬,老夫闭关参修元婴境界,到次年正月十三,在无法顿悟情况下,却是违训喝了一碗灵水。虽说是使丹神开智入了元婴,但也让丹神每半年都会昏迷不醒,不得已之下,只能每年闭关百日,筑固根基,以期丹神来日不为昏睡。”

    “苏先生购买子时生产的幼猪,就是疗治丹神昏睡之用?”

    苏樵农哈哈一笑,“并非如此,那些幼猪是用来助力寻找龙脉灵穴…”

    常青青一时错愕,几乎怀疑自己听错,惊道,“幼猪可以寻找龙脉灵穴?”

    “正是,”苏樵农点了点头,站起身形,言道,“常夫人请随老夫出去一观…”

    常青青但知苏樵农邀请所观之物,定是与寻找龙脉有关,精神一振,旋即起身,随着苏樵农行到与竹屋距有十丈之远,一口盖有石板的古井前面。

    苏樵农掀开石板,望着与井口距有一丈之深的清澈井水,叹了一声,言道,“自世宗皇帝登基开始,这井水便是慢慢消退,而倘若大周基业未失,这井水不岀十五年就会枯竭…”

    常青青瞪着眼睛下望井水片刻,疑道,“这井水便是金龙灵水?这古井就是金龙灵穴?”

    “这古井非是金龙灵穴所在,而这井水也只是寻常之水罢了。不过袁天师当年用了术法,使这井水与金龙灵穴地脉暗为相通…

    此地金龙唯真龙方可臣服,世宗皇帝仍天命真龙,他一为登期,此地灵气自是会缓缓流向真龙所在的龙脉灵穴。

    大唐盛世近三百年,其间我苏家之人除了养龙之外,极少会去关注此井的变化,待大唐崩亡,每隔三个月,便会关注井水的变化…”

    “为何是三个月才关注一次?”

    “真龙天子降世,诸朝国的龙灵皆是臣服,它们的灵力会流向真龙灵穴,但与真龙灵穴连通并非是一蹴而就…这金龙灵气流去三个月,此井水才会下降一尺深度。”

    常青青心念一动,“地脉贯通之日,是否可以称为…就是诸国归顺真龙天子之时?”

    “不错,诸如眼下荆南国归顺中原朝堂那般,待高家所受泽的灵气与龙脉灵穴贯通,荆南王便举国归降。”

    常青青心下顿然感慨万分,但如苏樵农所言,郭荣若是不失,抑或赵匡胤不曾篡位,这北汉之地,以眼下时年来算,至多再过五年,便会归顺中原朝堂。

    苏樵农言罢便将石板盖上,又作请常青青回到竹屋落座,抿了一口茶水,言道,“当年发现井水下降,老夫便知世宗皇帝是真龙天子,但知金龙已是臣服,也就不去关注井水如何消退。

    唉…老夫踏入元婴境那日,算来也就是赵匡胤登基有八日光阴,那时虽是岀关,但这山中消息来了迟缓,且老夫若非谷米等家用用完,极少会离宅去集市与人打交道,待过了月余,才听闻中原朝堂巨变。

    心疑之下,打开古井,只因许久未去留意,不知井水升降变化,便在井中作了记号。那时是每日查看一次,十日之后,发觉井水回升了近寸,心头是为大惊,但一时间又不敢相信,又为等待了十天,见到那井水依是回升一寸,便是断定赵匡胤是为篡位,金龙不肯臣服之下,灵气才为回归。

    老夫整整费了七日光阴,细细作猜其间缘由何在?却只能断定有高人用了通天术法,夺取了真龙气运,便决定去开封一查…

    但知这高人精通堪舆术法,应也是武学高手,心恐他犹伏在赵匡胤身边,不想打草惊蛇之下,未直接去寻赵匡胤,而是抓了几名兵卫,查问陈桥兵变之际,拥戴赵匡胤的将领,查岀了慕容延钊、张令铎、高怀德、石守信、王审琦、张光翰等人…”

    苏樵农言语一顿,重新彻了一壶茶水,倒入杯中,抿了一口,又道,“老夫花了五日工夫,先后潜入张令铎、石守信、王审琦、慕容延钊府中,用他们家人性命要挟,想打听出伏在赵匡胤身边的高人,可惜这些将领皆是言称,不知赵匡胤身边是否有精通堪舆术法之人…

    若是一人言称不知,或可不信,但四人皆称不知,老夫便是相信他们未是言谎,无奈之下,便先为返回宅中,思索下一步对策。

    前思后想,但知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寻上赵匡胤,逼他道出夺取大运的高人身份,然后制住这高人,使这高人破除夺取大运的阵法。其二,就是用袁天师所传术法,寻岀灵穴所在,破除阵法…”

    常青青先前听得苏樵农有言,对修习堪舆之术大为头痛,本是相疑他即使寻岀龙脉灵穴,也未必能破开智苦所布的阵法,此下闻听苏樵农语气,应是犹记得袁天罡术法,心头便是暗喜。

    “但要寻岀真龙灵穴,须用子时生产的幼猪,喂上金龙灵水与真龙天子子嗣的鲜血,使它嗅觉通灵才可…”

    “咦?即是真龙天子子嗣的鲜血便可?那为何蕲王、曹王的鲜血不能为用?难道代代口传…出了差错?”

    苏樵农苦笑道,“袁天师当日所传,真正的意思,是用真龙天子的鲜血加上金龙灵水,是老夫愚昧,一时心存侥幸,行了自欺欺人的方法…”

    常青青疑道,“怎生又变成了…用真龙天子的鲜血?”

    苏樵农言道,“数千年来,历代朝国,虽说有立嫡立长的传制,但其中未必人人皆可得真龙气运,若使当日世宗皇帝宾天,赵匡胤立为夺位登基,这梁王、曹王等世宗皇帝子嗣,何人身具帝王气运,是无从知晓…”

    常青青已是听出了言下之意,也自明白定要用郭宗训鲜血的原因,接言道,“所谓真龙天子的子嗣,实也是指传承龙运的帝王,梁王他承泽受运登基,也说明他就是真龙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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