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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   失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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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赵二身形撞上庙中供案之际,计金玉一招‘雾绕华光’使出,剑气直袭那老者左胸,在老者右避之时,招式一收,瞬间跃上庙顶,向山坡林中闯入。

    老者未料他半途收招而逃,略是一愣,随即长啸一声,竟是一纵数丈之高,掠上树顶,脚点树梢追去。

    见到老者在自己侧击之下,轻描淡写地将归真小成境的赵二甩入庙中,计金玉断出他是抱丹大成修为。但恐庙中暗道藏身的麻六等人听到动静会岀来助拳,届时便会被老者一网打尽,于是半招而退,目的是将老者引离山神庙。

    绕着林间树木疾行,半盏茶功夫就闯到山包东侧坡下,身形甫一站定,只觉头上一道微风拂过,那老者已落在眼前一丈之处拦住去路。

    计金玉未及多想,‘念情剑法’连贯使出,老者并未出手应招,而是闪身相避,七招过后,已被剑招逼退十余丈。在计金玉第八招‘柔情似水’剑式将起,那老者竟是欺身近前,电光火石间探手三指扣住剑尖,计金玉忙催发‘荡字诀’,以图震开老者的手指,岂料一道巨力从剑身传至剑柄,右腕一震,手臂一麻,长剑握之不住,身形亦被震退两步。

    那老者右手一动,长剑腾空而起,旋而翻转下落,插在计金玉身前三尺之处的地上,剑身兀自‘嗡嗡’作响,老者言道,“此剑法当是精妙,可惜你还未参悟融贯,不若老夫想‘以力破巧’,也须用七成之力…这剑法是何人所传与你?”

    当老者伤了赵二,计金玉已知他是敌非友,见他将长剑掷于自己身前,一时不解,“阁下意欲如何?”

    “听闻‘怒剑’的剑法暗藏玄机,一荡一粘,可控制对手招式气机变化,而若非他亲近之人,绝难学得到这‘荡、粘’心法,你即然会‘荡字诀’,想必也会太始剑法,何以隐而不用?”

    计金玉心恐被人窥岀自身来历,未敢将向啸天绝学太始剑法使出,而是用洛逍遥所传的‘太初、念情’两门剑法,闻言心头一震,“你究竟是为何人?”

    “听闻你在劫匪遇阻之际,才现身相救,想必非是与劫匪同谋而来行劫狩犬,”老者嘿嘿一笑,顿了一下,目光一冷,“你来幽州目的可是为了寻找老夫?”

    计金玉立马猜到这老者是谁,顿然怒目圆睁,欺身上前,拔剑而起,喊道,“秦贼,拿命来…”抡剑直劈而上。

    这老者正是秦初官。他能现身赶来,却有一番缘由。

    自燕仲长跟随萧思温去了北院,护卫府除了明窍山巅境的周童,还有两位抱丹大成,以及九位抱丹小成、明窍山腰的供奉。待秦初官、介空加入后,顶尖高手便有五位。

    介空与几位明窍山腰之人此时轮值于外,护卫府还有周童、秦初官等一众高手。朴海赶回禀报狩犬被劫一事,秦初官未为知情。待周童到偏院安排另两位抱丹大成供奉领人前去追拿劫匪,那时秦初官才是向朴海打听事情经过。

    偏偏计金玉在与朴海过招之际,用了‘荡字诀’,秦初官听得之下,便是暗吃一惊,他亦是大有见识之人,也分析出计金玉并非是与众丐同谋劫取狩犬,所谓‘作贼心虚’,那时他心头隐隐觉得计金玉是冲自己而来。

    秦初官也知向啸天另两个弟子沈连城、顾言春已入抱丹境,而来人只有神念小成身手,便作猜是计金玉。他之所以如此猜断,却是因为计金玉幼年被向啸天盗走一事,秦初官也是知晓,自然猜到计金玉从小就会修习向啸天的武学。

    当顾三逃出城外,赵启又到护卫府请援之时,心生怀疑的秦初官,便主动请命岀城追拿。计金玉容貌与其生父‘毒书生’年少时甚是相似,一见之下,秦初官便是认出。

    当年计金玉出生百日后的喜宴,秦初官也出席到贺,对于他本来名姓是为知晓,是故见面后便唤他为‘金玉”,而计金玉虽有疑惑秦初官何以只唤名不道姓,却料想不出自己生父是‘毒书生’一一金胜华。

    秦初官未立时将他擒拿,却又因为计金玉所使剑法非是‘太始剑法’,惊疑之下,作想窥探计金玉剑法的来处,当看不出端倪,也就露出本意。

    见到计金玉挥剑攻来,秦初官闪身而避,哈哈作笑,“果不出老夫所料……”

    计金玉真元气机与他悬殊甚大,纵使所修习的剑法精妙无比,未及五招,被秦初官‘以力破巧’切入剑式扣住了右腕脉门。计金玉但觉周身真元气机溃散,腰背衣袍被秦初官一抓,身形一空,便被秦初官提起纵上树梢向山神庙而去。

    而正如计金玉所料,赵二身形撞到供案之后,暗道中的众丐便听到动静,麻六旋即接近暗道入口,掀起案下的干草窥望,却与俯躺地上嘴角溢血的赵二四目相对,还未作言,头部便是被赵二用手往下一按,赵二低声道,“莫要岀来…”

    麻六大惊之下,问道,“赵二哥,发生何事了?”

    “有恶敌来袭,向公子将他引开,但想片刻后恶敌就会转来…”

    “舵主他们呢?”

    “向西逃去,亦有一众强敌追袭他们…”

    “那、那你快进暗道来呀!”麻六急欲闯岀洞外,怎奈头部被赵二死死按住。

    “我若消失庙中,恶敌必会起疑,一为细看,咳、咳…暗道便会被他发现,届时恐全军覆没…”

    “众兄弟岂是怕死之辈,生则同生,死亦同死。”

    赵二声音一沉,“舵主他们未必能脱离险境,向公子与帮主大有渊源,你须将我等遇险之事,传与帮主知晓,莫要意气用事。”

    “我…”

    “快返去暗道去…”赵二将手一收,一按地上,爬身坐起,喘息片刻,又道,“记住,恶敌厉害人物,万不可弄岀丝毫声响…”

    顿了一下,咳了两声,强行站了起来,摇晃身形向庙外而去。

    麻六将欲作言,徒见一位老者右手提着计金玉,纵落在庙前,心头大惊,忙屏息静气,退回暗道中去。

    秦初官瞥了一眼手扶庙门站立的赵二,左手一挥,便见赵二闷声瘫倒地上,已然也被封住了行气脉络。秦初官行入庙内,目光四下一扫,旋即弯身抓起赵二,携同计金玉,一左一右提着,向西掠去。

    秦初官刚投靠护卫府不久,算是寸功未立,虽说抓了计、赵二人,但狩犬末为夺回,也不敢转回城中,而他也恐抓了计金玉的消息外泄,力求将蔡郃等人一网打尽,才为向西而追。

    计金玉悲愤交加之下,也暗生庆幸,但想麻六等人未被发觉,届时定然会将秦初官在幽州的消息传与洛寒水知晓,当心思转到自己此番先仇敌而死,一时又悔恨难当。

    行有近七八里,隐约中听得有打斗声音,计金玉心中暗呼不妙,随着秦初官起个起落,来到一片荒地上,此时天色渐明,计金玉举目望去,只见地上散落有五个布袋以及一动不动躺着三名丐帮弟子,而朱大与另两名弟子满身是血,正与两名兵卫装扮之人缠斗。

    秦初官将计金玉、赵二往地上一扔,身形一闪,如旋风般飘转朱大等人身前,瞬间便将众丐制住,随即顿住身形,对左侧一名兵卫问道,“还有余匪逃向何处?”

    那兵卫正待作言,西北处纵来三道身影,其中两人手上各自提着一名丐帮弟子与装有狩犬的布袋,另一位两手空空的老者,见到秦初官,忙近前作礼,“见过秦先生。”

    秦初官颔首微笑,言道,“刘供奉多礼了,关供奉呢?”

    那刘姓供奉应道,“有一劫匪,身手不弱,应是匪首,向西南逃去,关供奉与乔校尉相追而去了。”

    秦初官侧首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计金玉,言道,“此人我留着有用,刘供奉且代为看守片刻,我去助关供奉一臂之力。”

    刘供奉拱手道,“有劳秦先生了。”

    计金玉心知秦初官若为追去,蔡郃定然无法逃脱,不由得暗自一叹。

    果不其然,秦初官离去有一刻时分之后,便提着被制住的蔡郃转回,将蔡郃往地上一扔,对着那刘供奉言道,“关供奉受了伤,随后就会赶到,狩犬已悉数夺回,我就先行回城,”顿了一下,来到计金玉身侧,弯身将他提前,又道,“此人我带回护卫府,其余人等就由宿卫司处置。”未待刘供奉作答,便纵身而起,向幽州城疾掠而去。

    回到府衙,秦初官命人将计金玉关入地牢,然后转到厅堂,向坐等消息的周童禀告狩犬夺回、众丐已被擒拿一事,又道,“在营寨半途出手相助劫匪之人,被我带回关入地牢了…”

    周童一愣,疑道,“这是为何?”

    “此人应是向我寻仇而来,而他身后之人大有来头,我想应将与其纠葛告与周先生知晓才可,若是周先生觉得会连累护卫府,我当立马带此人离开。”

    秦初官与介空投靠护卫府时,未将杀了计经海一事告知周童。此下计金玉莫名寻来,又身怀数门绝学,作猜他另有师门,加上计金玉与丐帮弟子结识,但恐日后有高手来护卫府寻仇,周童忌惮之下会将自己岀卖,便想先说岀真情,倘若周童真有顾忌,再另寻退路。

    “哦?!”周童眉毛一扬,旋即嘿嘿一笑,“秦兄弟且说来听听…”

    秦初官沉言片刻,叹了一声,言道,“我年幼之时,父母死于兵祸,便想习得一番武学,他日能保护家人,家姐遂我心愿,资我投在南汉‘五毒王’门下学艺。

    但我心中对以蛊毒伤人之术甚是不屑,无奈另寻名师不得,浑浑噩噩过了三年,后来我二姐夫不满南汉朝政,举家前往安南,我借护送为名跟去,幸遇先师叶公,便留在安南之地。

    在五毒门之中,有一师兄名唤金胜华,对我颇是照顾,我在安南落脚之后,与他时有书信往来,每有回南汉省亲,也会去探望于他,后来他去了南唐军中效力,就断了消息。”

    二十年前,我回南汉省亲,却从家姐口中得知家甥隆兴已去了‘五毒门’,跟在金胜华身边学毒术,我心惊之下,便寻去五毒门所在的‘金乌寨’,想将家甥劝回…”

    周童‘咦’了一声,言道,“秦兄弟所修刀法乃是大成功法,何以不将令甥带在身边,传此武学?”

    秦初官摇了摇头,苦笑道,“家姐仅此独子,对家甥甚是溺宠,亦舍不得他远去安南,也怪我一时糊涂,酿成了日后灭门大祸。”

    周童脸色骤变,欲言又止,终是未开口作问。

    秦初官接着又道,“待我到了金乌寨,见到了金胜华,却得知‘五毒王’被向啸天所杀…”

    此时周童忍不住问道,“‘怒剑’向啸天吗?他为何杀‘五毒王’?”

    秦初官便将毒书生下‘负情蛊’掳走向素素一事言岀,听得周童一时惊骇,“天下间竟有如此蛊毒,当是厉害…”

    秦初官点了点头,“我当时愈发心恐家甥日后有所受累,不顾金师兄情面,便强行将他带去安南,唉…岂知这混帐东西,到了安南未及五日,又偷偷逃回南汉,我转回寻找,家姐与姐夫不知厉害,反将他藏起,我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寻他留在身边管教的心思。”

    “如此过有十年,一日,家姐遣人到安南报信,说是家甥连金胜华夫妇一同失踪不见,金乌寨也被人放火烧毁,我心头大惊,作猜应与向啸天有关,便想前去南唐打探,当年我才入抱丹小成境界,心恐向啸天修为了得,便向那时犹在世上的恩师请求,求他老人家出面打听。

    但我恩师是恩怨分明之人,听得其中来龙去脉,反是训诫于我,说是家甥若是因此丧命,也是咎由自取,让我不得插手此事,我虽心知恩师所言有理,但家姐资育情义不敢忘怀,无论家甥生死如何,我终要与家姐有个交代,便暗中遣人前去打探,岂知我恩师在暗中留意,将所遣之人抓回,且称我若一意孤行,就断却师徒之情,唉…无奈之下,我只得与书家姐,谎称已遣人四下打听,先宽慰她的忧心。

    过了近两年时日,突是接到家姐传讯,说是家甥已是归宅,我又惊又喜,便赶去家姐宅院打听其中缘由,家甥言称当日他与金胜华二人,被向啸天与其徒弟计经海制住,然后同向素素三人,被带到仙女湖一处岛上囚禁。

    我心头诧异,作疑向啸天何以在其女被掳近十年之后,才决意将她带回南唐,且又将与事无关的家甥一同擒去,家甥称也不知其中原因,只说到了岛上,向啸天时有向他询问‘负情蛊’的毒性…”

    周童眉头微皱,“令甥可是也修习了‘负情蛊’之术?”

    秦初官叹了一声,点头道,“这混帐东西是习了这害人蛊术…当时我猜想向啸天应是在研究解毒之法,恐我金师兄言假,便将家甥擒去作为佐证,便又问家甥,金胜华与向素素的情况,家甥称是他上岛之后便与金胜华被分开而居,未曾再会过面,又称以他所猜,金胜华应是已死,而向素素的蛊毒也已化解了。

    我问家甥是如何得知?他言称有一日无意中听得岛上仆人的言语,说是向啸天已是寻到了化解‘负情蛊’的方法,一旦向素素恢复,届时被可以将金胜华与他一同杀了,家甥听到之后,惊恐万分,便日夜寻思逃离之法,他算是不学无术之人,却偏偏通晓水性,被他寻了机会,夺船逃离而回。”

    秦初官顿了一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汤,又道,“想是天意使然,他这一逃,却害了安家遭了灭门之祸…四年前,向啸天的徒弟计经海寻去桂州,在寻找家甥这混帐无果之后,将家姐一家数十口悉数尽杀…”

    “真是天意呀!”周童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旋而双目精光一闪,“虽说令甥修了‘负情蛊’这害人之术,但向素素受害与他无关,计经海纵使要泄愤,也不应杀了令姐全家,此仇当是要报,若我所料不差,秦兄弟定是寻仇而去了…”

    秦初官点头道,“不错,我恐向啸天了得,不敢寻去九华山,这四年时日间,便暗中使人伏在仙女湖,探得计经海此贼,每年都会去当日囚禁家甥的湖岛小处,便在今日初夏,带人上岛将他击杀。”

    周童点头道,“当是要如此快意恩仇,不若岂不负我等一身武学,秦兄弟此下所虑是恐向啸天会来寻仇吧?嘿嘿,秦兄弟且放心,倘若向啸天敢来,周某让他有来无回…”

    秦初官想是未料到周童会如此相护,脸显感激,起身拱手作礼,“周先生之情,我当铬记于心,但向啸天此人听闻与南唐国主颇有渊源,而南唐与大辽邦交,向啸天若是寻来,届时恐是会让周先生难为…”

    这正是秦初官真正的担心所在,他与介空来到南院护卫府之后,方为听闻南唐与辽国邦交甚好,不若当日绝不敢选择投靠护卫府,而此下心生去意,索性将话挑明。

    周童摆手示意秦初官落座,接着笑道,“我等虽奉职供奉之位,实算是江湖武夫之流,向啸天更是如此,而邦国结交,绝不会受我等这般人物的私仇而影响,何况令姐灭门之祸,实是计经海逞恶在先。

    而向啸天师徒,亦与我护卫府结了不小的仇怨,甚至可以说,因向啸天师徒的原因,使我大辽与南唐两邦差点断交…”

    秦初官心感诧异,但听周童前言称不会因供奉人物私仇影响邦交,后言又道因向啸天师徒之顾,辽、唐两邦差点断交,一时大惑不解,心猜周童必会解释原因,也就忍住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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