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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溪河水带着昭君故里的深情厚意从深山峡谷中汩汩而来,在香溪口汇入长江,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漩窝,叶青枝的船队没有停在码头上,他们是路过的小船,而且数量又多,停在江边一大片,占了别人的码头,影响别人的生意,别人是不高兴的,他们找了一处相对偏远的江滩,40条船停在一处,仿佛是一群小鸭仔依偎在一起。
叶青枝愁得一夜没有睡着,眼睛哭肿了,好好的121人驾40条船,除她和陶小娟、陈新明、夏雨晴四个人一条船外,其余的是三个人驾一条船,这三个人就是一个整体,好比是三根柱子落地,每一根都是要得力的,缺一根柱子得力,就会垮台。
如今,钟鼎武他们走了十三人,还只有108人,有的船上就不可能配备三个硬劳动力了,只有两个劳动力,一个人在船上撑篙、掌舵,就只有一个人拉纤了!
如果说是在小河里行船,一个人拉纤还可以,尹相杰、于文华合唱的《纤夫的爱》,
“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荡动了不少人的心!但是,这里是长江三峡,任他们的情和爱有多么深厚,在这里是
“荡”不起来、也是
“悠”不起来的,因为咆哮的江水随时都有可能把船和人拉进江底喂鱼!
在这里拉纤,是在拉命。夏雨晴说:“愁,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总得想办法啊。”陈新明上街去逛了一圈回来,说:“叶书记,我看是不是招几个当地人帮我们驾船?”
“嗯,你的这个主意好。”于是买了毛笔、红纸、墨汁,陈新明写了招船工的广告,大意是:招船工十三人,要求:会划船、撑篙、拉纤。
月工资240元,另外加奖励;如果是距离工,每天10元,另外加奖励;包生活、在船上住;包返程的路费。
广告一贴出,就有好几个码头上的人来了,钟德权看了,他们一个个的脚趾像生姜头,臂膀上的肌肉成了硬砣砣,尤其是右肩膀上肌肉特别硬朗,呈山崖石头的倾斜状,这是长期拉纤锻炼的结果,腿子上的筋像老藤,脸呈古铜色,一看就是有力的人,于是签订了合同,讲的是把船拉到重庆。
船工们笑着说:“在长江拉纤,最难的是三峡这一段,只要出了瞿塘峡,到重庆的江面就宽阔了,船就好行了,于是皆大欢喜,重新启航了。船队行驶在香溪河宽谷地段,阻力比较小,行得也快,到了巫峡江段,叶青枝她们又招了40名纤夫,这样一来,三个人拉纤,就轻松多了,在江上不知道行了多少天,终于到了重庆巫山县的大溪镇,听老船工说:“前方就是瞿塘峡。”白盐山耸峙江南,赤甲山巍峨江北,两山对峙,天开一线,
“锁全川之水,扼巴蜀咽喉”,水势汹涌,如地窟一般。老船工说:“这里的水流急,有很多地方只能走栈道,但是只有八公里长。如果每条船上再增加两名纤夫,五个人拉一条船是不存在什么问题的。”叶青枝依言,在大溪镇请了80名纤夫,终于把小船像牵牛一样,拉出了瞿塘峡,回头望去,两岸若门,呈欲合未合之状,难怪称为夔门的。
白帝城到了,大家停了船,结了账,临时请的120名船工领了钱,高兴地返回去了,爬桥村的108人和在香溪请的13人分做两班,一班守船,一班上去参观。
古庙、石碑、诗词、楹联,这一些文物,对于农民来说,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有托孤堂前跪在地下的两个孩子,牵动着世人的心,谁个没有自己的儿女?
谁个没有自己的事业?假如有一天突发变故,接班人没有培养起来,该是多么大的遗憾?
叶青枝心事重重,本来自己的年龄并不大,只有24岁,但是担任党支部书记已经三年了,到今年十一月底,任期一届已经满了,继续连任,只要党员相信、上级党组织相信,连任是不存在问题的,关键是自已24岁了,再连任,就会陷在爬桥村了!
华杰也是24岁的人了,早已过了结婚的年龄,我在爬桥村,他怎么办?
要抓紧培养接班人啊!她在心里暗暗嘱咐自己。老船工介绍说:“在白帝城过夜,很不安全的。一定要把船划到奉节去。”于是船队起航,到了奉节。
有读过《红岩》这部小说的,抓紧时间到街上看看,当年彭咏悟烈士的头颅就是被国民党反动派挂在这里拱门上的,瞻仰了烈士陵园,返回码头,
“依斗门”几个大字苍劲有力,这座城门建于明成化十年(1474),得名于杜甫诗
“每依北斗望京华,”《秋兴》。杜甫在夔州约2年,留下诗篇430余首,脍炙人口的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登高》,也是在这里写成的。
他们在奉节歇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起航了,这里的江水,虽然没有三峡的那样急,但是也要拉纤的。
人们拉着,走着,有些地方还是奔跑着,在船上撑篙的人有时不免手忙脚乱,有些时候,小船在江中行得飞快,一不小心,触了滩,这些滩是砂石码古,船在惯力的作用下触上去,一下搁得紧紧地,拉纤的人就得去推,谓之推滩。
说起推滩,这个词在民间用得很广泛,一般是指生活十分艰难,在慢慢向前推。
如相熟的人见了面,问道
“生活过得像么样?”回答说:“在推滩呢!”推滩有很多讲究,如果是船搁得不是十分严重,拉纤的人下水把船推向深水中就行了,如果是搁浅得比较历害,就两手用力提起船头,膝盖用力把船拱进深水中,如果是搁浅得十分历害,就用肩膀抵起船头,把船抵进深水中,船如果还不动,就用后背把船头向上抵,顶起来,双腿用力蹬,直到把船推进深水中为止。
陶小娟不会划桨,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拉纤时就特别卖力气,遇到小船触了滩,她就第一个下水去推,只有这样,才觉得是对不会划船的一种补偿。
人们加紧赶路,小船顶着江水,发出汩汩的响声向前行着,晚上日落时,他们停船休息。
已经是夏天了,山野葱茏一片,水鸟醒得特别早,启明星刚刚升起,叶青枝的船队又出发了,人们盯着脚下,借着江水反射的光看着脚下的路向前拉着,行了不多远,小船触滩了,陶小娟挽起裤腿下去推,先是用双臂抱起船头向深水中拱,拱不动,她翻转身,用肩背顶起船头,蹬住脚,双腿用力,把船推到了深水中,
“哎呀——我的妈!”陶小娟惊叫一声,仰面倒在江中,叶青枝听到惊叫,慌忙下水来看,
“我的妈——!”也倒在江中,夏雨晴慌忙下水,拖起她们俩人往岸上挪,原来是小船触上了一具尸体,脸面向上,女的,已经开始腐烂了,夜晚随江水漂流,搁在江滩上,小船触在上面了,陶小娟把船推进了深水,一眼睛看到了这具尸体,吓得倒下去了,刚好倒在陈新明撑船篙的铁头上,鲜血直喷……陈新明用毛巾捆,血流止不住,夏雨晴撕开自己的白衬衣,结成长条,绑住她的后脑勺,叶青枝帮她换下湿衣服,必须赶快送医院抢救!
但是在这荒郊野地里,离医院少说也有三里远,叶青枝思索了一下,果断地说:“夏组长,您送小陶去医院,我们继续前进;晚上通过钟鸣主任的电话联系!”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要叶青枝护送,两个女孩子,人们不放心;要陈新明护送,船队离不开他;只有夏雨晴护送了,谁叫他是工作组长呢?
他带上小包,背起陶小娟向昨晚歇夜的小镇走去,那里有卫生院。叶青枝带着船队出发了,陈五毛的船和陈新明的船联在一起,三个人拉,两个人撑,逆江水而上,叶青枝的汗水合着泪水,拼命拉着,想到小陶,这个在城里长大的女孩子,为了什么要吃这么大的苦呢?
她是大学生、公务员,工资、养老保险金、住房保障金、医疗费等等,都是国家安排得好好的人,她是应该吃快活饭的人,为什么受这大的罪呢?
她是为了爬桥人过上好日子啊!还有夏组长,为了爬桥,他们捧出了金子一般的心啊!
奉献着美好的青春啊!夏雨晴把陶小娟背进卫生院,医生打了防破伤风的针,进行抢救,陶小娟仍然昏迷不醒,卫生院马上打电话跟县医院联系,救护车即时赶到,拉到县人民医院,CT检查,一小块颅骨嵌进了颅内,必须紧急进行手术,要不然,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夏雨晴傻了眼,眼下连商量的人都没有一个,他立即在手术协议上签了字,看着护士把陶小娟推进了手术室,他被关在手术室的门外,泪水夺眶而出,
“陶两千妹妹哟,你外出打工,一个月的工资决不会少于两千,你绝对不会受这么大的苦啊!唉——,人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不能想了,只想她活着!”手术总算进行得十分顺利,半夜里她醒过来了,昏迷了23个小时的陶小娟总算醒过来了,守护在病床边的夏雨晴听到小娟微弱的声音,侧耳细听,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这是高兴的泪水,这是希望的泪水,如果她继续昏迷,甚至永远不做声了,她就和她追求的事业永别了呢!
只要她活着,她就会亲手做出像五粮液的酿酒窖池来!陶小娟说:“要解手。”羞涩得她把眼睛闭着,但是,脸上憋得带有红色,人有三急啊——屎急,病急,饿急!
现在是两急逼着她呢!刚做了大手术,医生嘱咐了的,不能让病人有剧烈的行动的,但是,小娟姑娘又特别害羞,在病床上,她解不出手来,一定要夏组长抱她到厕所里去。
夏雨晴轻轻抱起她,把她抱进厕所,她解了手,一下子轻松多了,真想喊他一声
“我的救命恩人!”第二天,医生开了处方,要给陶小娟输血,500毫升,夏雨晴把处方看了,考虑到身上带的钱不多,如果到时候没有钱结账,医院是不准出院的,并向医生提出了要求:“医生,我们是湖北外出的病人,离家里几千里,在这里也没有亲戚、朋友,主要是带的钱不多,我想跟您请求:就输我的血,我的血是O型,而且我的身体也很棒!”医生见夏雨晴说得这样诚恳,便化验了他的血,完全合格,就抽了他身上500毫升血输进了陶小娟的身体中。
夜晚7点,夏雨晴把陶小娟住院的情况向爬桥村的钟鸣主任作了汇报,原来叶青枝也等在那一头等陶小娟的消息。
钟鸣主任把夏雨晴的公用电话号码告诉了叶青枝,她便把电话打过来,听到小娟做了开颅手术,竞呜呜哭起来了,夏雨晴说:“不要紧,手术很成功,今天输了血,小娟的病情正在慢慢恢复!”叶青枝才放了心。
并且告诉夏雨晴,她们的船队已经到了云阳,大家都很平安。只要平安就好,平安是万福啊!
相互约定,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公用电话,叶青枝把电话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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