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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均喻一愣,脸上玩闹的神色尽皆褪去,走到小师妹身边轻抚她藏在柱子后边的小脑袋:“十二,不要对自己这么狠心。”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时不虞额头抵住柱子低声道:“待到事成之时,半个朝堂的人都会和我扯上关系。和别人相比,计安是很信任我,但是这点信任,不足以支撑那个后果。”
“你这办法,也不知是在断几个人的退路。”
成均喻看着情绪不高的小师妹,明明动了情,却为大局做出这样的决定,从另一方面来说,老师把她教导得太好了。
“你忘了吗?老师之所以把二弟子的位置留给了先皇,却又不正式收他入门下,是卜算出两人没有师徒缘分。就算你真把这事当成生辰愿望来提,老师也无法应你。”
“因果循环,说不定现在就可以了呢?”
“那,安殿下呢?”成均喻轻声问:“他要如何心平气和的接受你抛弃他这个事实?到时他大权在握,若因此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了呢?”
时不虞抱着柱子,额头抵着滚来滚去,她没想过这一点,她以为:“他分得清轻重。于国来说,私情在大义面前不值一提。”
“你受老师教导,所以你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可他没有这样的老师。他这些年过得不易,好不容易有一个倾尽一切为他好的人,将心比心,换成我也会紧紧抓住。一个溺水快死的人,怎么会去管那水里淹死了多少人。”
成均喻倚着柱子,越来越觉得老师把他赶回京城给小十二打下手,就是看中他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了。
时不虞移着碎步蹭到七阿兄身边,靠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有点害怕。”
刚才还在指点江山的大军师,大谋士,此时却说:她害怕。
成均喻看着眼前的小头颅,相处得久了总会忘记她的年纪,淘的时候也就十来岁不能更多了,可懂事的时候,比三十岁的人都更成熟。
“怕最后他会变,还是怕留下会后悔?”
“都怕。”时不虞用指甲在柱子上一下一下的刻划着:“我不敢去赌他的喜欢能持续多久,这一局我输不起。”
成均喻在心里叹了口气,事实就是如此。情深时,为你丢了命也不后悔,情淡了,当面断气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们的小十二啊,这些年在外行走看到了太多世情,若非生就一个又馋又懒的性子,又有老师和万姑姑温养着她的心,这个破茧成蝶的过程怕是会更痛苦。
“先不着急做决定好吗?”成均喻轻轻拍着她的头,哄得温声细语:“若事成之时你还是觉得这是最正确的决定,阿兄一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还有时间,再好好想想。”
时不虞的小脑袋瓜子轻轻点了点:“那我先回了。”
送走小师妹,成均喻靠在刚才的柱子上,想着小师妹刚才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
按常理来说,被这么多人顺着宠着的人,不得养成个骄纵跋扈的性情吗?小十二都被宠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懂事呢?
成均喻一掌拍在柱子上,不行,得和师兄弟们去个信,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小十二。
走开两步,成均喻想到小十二之前的小动作,又退回来细瞧那柱子。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他让人拿了烛火过来,看到柱子上以各种角度刻着一个名字:言十安。
成均喻摸着那几行名字心下酸软难言,明明这么在意,却仍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小十二啊,那时候的你心里得有多难受。
马车上,时不虞抱着阿姑的腰躺着假寐。
明明可以直接把信给七阿兄,让他送到白胡子手里即可,可她没有这么做,而是用言语询问七阿兄。
多可笑啊,去问人,不就是等着有人来说服自己,拦着自己吗?
明明,那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人或许可以不在意伦理纲常,可计安,不行。
只要把身份定下,他们,就彻底没有可能了,将来只要她离开就完全没有那些后顾之忧。
如今这么粘粘糊糊行事,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可她,却那么做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不虞睡了过去,连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早上,然后马不停蹄的为接下来的事开始部署。
她自始至终没有小看皇帝。
白胡子有多少本事不好说,反正他的弟子不管把哪个拎出来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那被他悉心教导的先皇就绝不会差。
可就是这么英明神武的一代明君,在他手里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这岂会是个没本事的人。
所以哪怕现在的皇帝表现得这么昏庸无能,她都将对方挂得高高的,绝不小看,为他设的每一个局都将他当成的可匹敌的对手。
那接下来,想要给计安拿下尽量多的增援,朝中要动用的人就不会少。
可怎么动,很讲究。
时不虞走在悬挂的宣纸下方,任由宣纸在脸上拂过,片刻后,将李晟那一张取了下来。
眼下在这一局里的全是自己人,被人疑上了容易拔出萝卜带出泥,一网打尽。
李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好用。
“言则。”
“小的在。”言则一副‘姑娘果然会喊我’的模样进屋行礼。
“去给耿秋递个口信,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待计安的求援到了后,李晟要站在我们这边,促成皇帝尽快给予增援。你派人留意,若耿秋拿不住,我得想别的法子。”
“是。”
时不虞又将一封拜帖递过去:“有些日子没见游老了,过年因为种种原因也未去拜年,你亲自将这拜帖送到游老手中。”
言则应下,没有二话的告退离开。
游老却没让时不虞另约地方见面,而是让言则带着他掩去行踪悄悄来到了言宅外圈的屋子里。最近,时不虞命人给这宅子的正堂挂上了一块牌匾,上书‘风雨居’三字。
游老在那块牌匾下停了下来,笑问:“这风雨,大否?”
时不虞从屋里迎出来,笑着接话:“不小,但是雨过也就天晴了,说不定还能看到彩虹。”
游老对上她的视线:“那风景,当是极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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