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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则一个冷眼看过去,红砚急忙捂住眼睛,拿着油灯又出去了,屋里又昏暗下来。
清冷的月亮照进来,照的卫婵的脸,白白的,亮亮的,也像一弯月亮。
谢怀则轻叹一声:“你就这么狠心,连哄哄我都不肯?”
“奴婢哪里没有哄您,奴婢看您,跟您的新姨娘打的火热,奴婢自然自觉退避三舍,免得冲撞了您的新宠。”卫婵故作撒娇,自己心里对自己的行为,都要吐出来了。
可世子难缠,实在不好打发。
“你在吃醋吗?”谢怀则一惊,随即便是一喜:“你真是好会委屈自己,我那日留下她侍寝,你什么都不说,我以为你真成了个女菩萨,什么都不在意呢。”
“奴婢自然在意,在意的不得了,可您不是说过,身边不会只有我一人,现在都受不了,将来奴婢光吃醋就要吃死了,与其将来胡乱吃醋被您厌弃,不如现在就先习惯。”卫婵低垂着睫毛,神情落寞无比。
“你呀,就是这样能忍,反正要不是我来寻你,你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跟我献个媚讨个好的,放软身段说几句话,我能有什么不由着你呢。”
哦,那她想拿银子出府,最好多多的给她一大笔钱,再把卖身契还给她,这也行嘛?
“我还是世子呢,咱们俩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婢了,就让你跟我吃个醋说几句好话,你就偏偏不肯,我留下那女人,难道你都不会去争宠吗。”
“奴婢,奴婢只是不想做世子厌恶之事。”
“真是傻姑娘,我现在偏偏要你吃醋在乎我,你肯不肯。”谢怀则凝视着她,深邃的双眸中,只倒映出了她的样子。
卫婵被看的脸上绯红,低下头:“奴婢,是在乎的。”
谢怀则一时情动,借着酒气,竟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床榻上走去。
卫婵心中厌烦,脸上却仍旧带着被宠幸的惊喜已经羞怯,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世子,奴婢身上还没干净呢。”
“看来本世子在你眼里,当真是色中饿鬼似的,就不能只是抱着你说说话?”
卫婵眼神游移,与谢怀则的房事,真的有点要她的命,每每承宠,都感觉他实在如狼似虎,她都到了好几次,他却一次都没来,折腾的她要死要活的。
要不是因为绿痕脾性真的不太好,凡事都要争个高低,她是真心希望有个女人能来帮她分担一番。
避子汤她,真是喝的够够的了。
“女子癸水,当真会如此难受,以往我看我娘也有这么不舒服的时候,可你之前几个月,倒是没有这么明显,叫小厨房做些补气血的药膳给你吃,这几日,脸色越发苍白了。”
他的确什么都没做,只是脱了鞋,抱着她一起躺在了床榻上。
“可是肚子疼?”谢怀则问。
卫婵点点头,其实癸水已经到了第二天,并不怎么疼了,只是看到他如此疼惜爱怜的样子,就像是真的珍爱她,就连一直清醒的卫婵,也忍不住,有些沉溺他此刻的温柔。
她毕竟,是个人,不是菩萨,谢怀则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对别的女人不假辞色,却独独对她一人温柔,卫婵自认普通平凡,却能让这么一位神仙公子偏爱,她到底是没修行到家得,有些得意,却也更加,难过。
谢怀则的大手覆到她的小腹上,热力顺着手掌传过去,卫婵下意识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的身体热度其实比常人要低一些,可此时手掌心不同寻常的热,是他把手搓热了,才凑过来的。
冷心冷肺,神仙一样的世子,其实也知道,怎么对女人好。
不那么做,不过是因为不屑,不愿,或是觉得那女人不配。
卫婵的眼睛有些酸,他对她这样温柔,这样好,万一有一日他把同样的温柔给了他的正室,他的妻子。
自己这个通房,又算是什么呢。
想想,就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眼睛酸的差点要掉下泪来。
不能沉溺,卫婵,她这样告诉自己,她从来都不是内宅被驯化,一心想要攀附富贵的凝冬,她是卫婵。
不论世子如何待她,早晚有一日,这些温柔,这些恩宠,都会给了别的女人。
“其实奴婢,原本来癸水,是不疼的,只是……”
“只是?”
“喝了避子汤后,才有这样绞痛的症状,也不知是不是那汤的事。”
谢怀则原本帮她轻柔的揉着肚子的手,停住了。
卫婵不敢看他的表情,他会怎么说呢,认为她不想喝避子汤了,想要故意有孕拿捏他?还是想要在正妻之前生下孩子,一步登天,像丽姨娘那样,成为庶长子的生母。
世子明明跟她说过,很讨厌丽姨娘,更讨厌宠妾灭妻。
她真是不长记性,每次世子给了她台阶下,她就要跃跃欲试,挑战一下他的底线,何必要试探呢,维持着和平的假象不好吗,享受他此刻的温柔,万事不萦心,才应该是她的处事方法。
说出口时,就有些懊悔失言。
谢怀则的确有些狐疑:“避子汤,当真有那么伤身吗?”
卫婵沉默,不想回答。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他抬起了她的下巴,幽深的眼睛望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看清她真正的目的似的,带着一点探究。
卫婵勉强笑了笑:“避子汤伤身,难道世子不知?奴婢在老夫人身边服侍时就听说过,有些姨娘因为喝的太多,彻底伤了身子,不会生育了。”
她抿抿唇,笑了笑:“奴婢说这话,是不是让您困扰了,您放心,奴婢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只是这几日腹痛不适,难免失了谨慎,您别往心里去,就当奴婢没说过,好吗?”
她故意往谢怀则怀里偎了偎,又娇又惹人怜,还主动蹭了蹭他的下巴。
卫婵知道,私下里的谢怀则,是喜欢这种有些亲昵的举动的,每次她主动做出来,他都很受用。
“你都说了出来,我如何能当没听见。”
“……”
谢怀则眸色幽深,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细想想,自己的娘亲陵阳郡主嫁过来后,父亲身边也有两个早年纳的通房,虽然没有赶出庄子上,但这两个通房的确没有生养,而谢家那些族兄弟身边,陪着自己一同长大的通房妾室,生养的,也不算多。
“那药当真如此厉害,叫你难受?”
卫婵摇摇头:“奴婢知道厉害,这药是非喝不可的,奴婢不会坏了规矩,您都已经如此宠爱奴婢,奴婢怎能不知好歹呢。”
谢怀则沉默半晌:“正妻未入门前,便生出庶子女,是大忌,便是普通小世家,再没规矩,也没有这样欺负未来主母的。”
不能欺负那些高门贵女,就欺负她们这些奴婢呗,人家高贵,她们下贱,就算喝坏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也不值什么。
因为穷,卖身为奴,就天生下贱,可以随意糟践。
“我,我不能为你坏了规矩。”
卫婵面上平静,点点头:“奴婢,知道的。”
她的心,冷了下来。
谢怀则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默默地躺着,沉默良久,他忽然开口:“我跟那个女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我没接受她。”
他的声音不大,卫婵哦了一声,此时此刻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反应。
“你不开心吗?”他有些委屈。
卫婵心想,如果不来找她做那种事,她不必喝那种伤身的汤药,她会更开心。
“是为了奴婢,才这么做的吗?”
“好没心肝的丫头,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你竟都不感恩你家世子我吗?”
卫婵笑笑,笑的也并不真心:“好,奴婢谢世子记挂。”
就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感谢,谢怀则有些失落,叹气道:“你就总是这样,有时候,让我觉得很贴心,有时候又让我觉得,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我。”
卫婵沉默。
“难不成,你真的要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娶正室前让你有孕,那样,那些外人要怎么看我谢怀则,怎么看我谢家,连祖母都要被连累被人说规矩不严。”
“您不必解释,奴婢都知道的。”
谢怀则满脸想要跟她好好说说,解释一番,谁知她却只是微笑着说没事,什么都不用说,那些解释的话语被堵在胸口,让他好一阵难受。
“她把你的东厢房给占了?”
“她说是老夫人吩咐的,奴婢能怎么办,只能息事宁人,您不是说过最厌恶内宅争斗之事,奴婢是被打发出去又回来的,自然不比她金贵,能忍让就忍让她些。”
“你能忍,我却是不能忍的。”
谢怀则忽然一笑:“你求求我,我就帮你把她赶走,好不好?”
卫婵无奈:“求求您。”
“真是的,早这么顺着我,不就早好了,你从前挺会哄我的,也聪慧,怎么现在做什么还要我提醒。”
他另一只大手揽着她,轻轻揉搓她的肩头,仿佛爱怜至极。
然而卫婵只是做出面上娇羞的神情,内心,毫无波动,在他说出不能为她坏了规矩那种话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一切。
世子宠爱她,可以在这些通房之间,分出个高低,因为他原本也不喜欢绿痕,可一旦这种争宠蔓延到他真正在乎的那些规矩,或是人身上,她一定是被牺牲的那个。
抱有幻想的自己,真是可笑。
绿痕又小心翼翼的去了主屋,这回倒是长了记性没有穿那身透视的纱衣,可找了一圈发现世子根本就没在。
从翕砚口中得知,谢怀则出去喝了几杯酒,一回来,就扎进了西厢房,今晚怕是要住那了。
绿痕生着闷气,在西厢房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赌气回了自己屋子。
卫婵的确是累了,谢怀则醒的时候居然她还没醒,谢怀则看着她酣睡的模样,脸颊边都被印出两道红痕。
捏捏她的脸,不自觉的露出笑意,她以往都起的很早,往往在谢怀则醒来前就收拾好一切,等着服侍他了。
她规矩挑不出错,谢怀则一直很满意,今天按理说居然世子醒来她还没醒,实在不该,可谢怀则也没生气,反而轻手轻脚的下了床铺。
他招来红砚,叫她把那避子汤准备一份。
红砚顿时像看禽兽一样看向自家世子:“世子,这,这姑娘癸水还没走呢,您让她侍寝了?这避子汤伤身,可不能多喝。”
谢怀则顿时不满:“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色中饿鬼吗,来癸水的女子都不放过?”
红砚肩膀一缩,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把那药方还有药给双福拿一份。”
“您要那个做什么啊?”
谢怀则面无表情:“你现在跟凝冬学的,是越发不会伺候了,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红砚讪讪,不敢再有什么意义。
“这药,当真很伤身吗?”
红砚有些坠坠不安,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药是寒凉的东西,有好些姨娘喝了这药时间长了,一辈子没法生养也是有的。”
谢怀则沉默下去,一向幽深的眼睛,没有焦距。
红砚更加害怕了,冷冷的世子叫人害怕,可阴晴不定的世子就更叫人忐忑不安啊,生怕自己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又被训斥了。
“奴婢也是听老人说的,若是不长年累月的喝,没准以后还是会好。”
谢怀则抚了抚额头:“我知道了,这件事不必跟凝冬说,知道吗?”
“哦,哦。”
“不论是我问起的事还是要药方的事。”
“是,奴婢知道了。”
谢怀则不叫别人打搅卫婵,自己便先出去了,卫婵醒来时,红砚拿来食盒,说是谢怀则吩咐的早膳,里面却有一张纸条。
卫婵看完,随手丢到炭盆里,挑了几样,便又让人把食盒原样送出去。
谁知红砚却在门口被绿痕拦住了,她本就心中有气,早上见到卫婵精神不好,还做势干呕,心中就起了疑心,打开食盒一瞧,里面的饭菜基本完好无损,一道菜只是用了几筷,都没有用过的痕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西厢房的门口就开始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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