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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提起胡云,想逗逗他时,他却转移话题,说我把李磊画得惟妙惟肖。我的确是画过一张李磊的素描画,但没有给周振看过。我试图狡辩,当看到他在我朋友圈里找到的截屏,就放弃了辩驳。为了掩饰和李磊的关系,我还又发给他其他的画像,表示我不只是画了李磊。我故作花痴地回复道:“我本来呢,是想画周老师这样的美男子的,但是我没有你的大头照呀。”
周振倒是没有八卦,揪着李磊不放。他还饶有兴致分享了他以前的生活照,甚至还有青春期的照片。不知道他这个举动,是不是也想让我给他画一张,有种幼儿园小朋友互相攀比的姿态。我挑了一张他穿睡衣的图片,默默保存了下来。等哪天得空,画一张他的肖像,说不定他一高兴会教给我一些临床小技能。
室外的洗衣机传来工作完毕的警示音,我赶紧把洗好的衣服拿到阳台去晾晒。透过窗子,外面居然飘起了雪花。我一时兴起,就打了视频过去。周振正坐在沙发上吃泡面,他一脸嫌弃地说道:“大晚上的开什么视频,你就不怕影响我休息。”
“周老师你快看呀,下雪了下雪了!鹅毛大雪!”我把手机递到窗外,想拍的更清楚些。
周振不屑地冷笑一声,嘟嘟囔囔地学唱着:“下雪了下雪了,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我把手伸出去,雪花顿时在手心融化。室内的暖气热的人冒汗,这点凉气倒显得清爽。
周振靠在沙发上,插着手说道:“年轻人就是有活力,真能熬夜。”
“可能喝多了咖啡,睡不着了~”
“你睡不着,就开视频骚扰我?”
我抿唇一笑,说道:“这不是及时与你分享良辰美景嘛。”
“不需要!”周振吸溜完最后一口泡面,心满意足地仰在沙发上。“良辰好景虚设,莫要与我说~”
我叹口气,靠在阳台上喃喃道:“还真是高冷。”
周振打了个呵欠,他突然看到有一个来电便急匆匆挂掉。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静谧的夜里思念乱飞。“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早上,睡梦中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动。我突然惊醒,一个激灵爬起来顺带把脸上东西打掉。我下床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蟑螂!我生平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蟑螂。我完全低估了“小强”的能力,以为我们萍水相逢,相遇即是离别。没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它们以惊人的繁殖速度,出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我把卧室厨房每个角落里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放了消灭蟑螂的药。经过我一番严格的消杀,蟑螂数量的确是少了很多,但总有几只时不时的出现在眼前。
跟父亲通话时,我提起了蟑螂的事情,他让我仔细找找,肯定在某个地方落了窝,才会不断地出现。我靠在床头看书时,想在一旁床头柜的饮水机接点水,正好看到一只蟑螂从饮水机底下爬出来。我瞪大眼睛,想用手里的书本拍死它,它却匆匆地消失在了角落里。我好奇得把饮水机挪了挪地方,没发现下面有蟑螂。当我看到饮水机后方镂空的塑料网时,不禁产生了怀疑。我试探地拿起杀虫剂,朝着饮水机镂空网喷了几下,立马从空隙里飞出来密密麻麻的蟑螂!我顾不上恶心还有惶恐,持续地朝着那个方向喷杀虫剂,生怕一松手这成群的蟑螂就会扑到我身上来。这个壮观的场景,简直可以用“飞蝗蔽日”来形容。直到不再有一只蟑螂飞出来或者有一只还能动弹,我才松开手中的喷雾剂,还想再喷几下,却用光了。我迅速地打扫完战场,还用保鲜膜把饮水机给包了起来,生怕再有余党飞出来。
收拾完毕,我瘫软地躺在床上,想到刚刚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就头皮发紧。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但同时,一山不能容二虎。
熬夜后,早上再怎么赖床,醒来也不在状态。我抱着枕头,想要再补一觉时,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打开手机,是周振发的:“勤劳的张同学,居然缺勤了。”
我抿唇偷乐,回复:“是不是我不在,患者都嫌弃你这个妇科男大夫,纷纷退号了。”
“非也,今天科里给我安排了实习小妹妹,而且还是两个!”
“垃圾!”我在心里默默咒骂道,这分明就是炫耀。他本想发一张实习生图片,却不曾想错发成一张酒店浴室的图片,很快便撤回了。
我调侃他:“晚了,已经看到了!我要举报你嫖娼!”
“你舍得吗?”
斗了一会儿嘴,我失落地靠在床头。第一次了解济南,是通过课堂上语文课中的老舍的《济南的冬天》。这个寒冬里,济南府还是济南府,它依然光鲜亮丽,而我对它的向往却少了许多。感到迷茫的时候,永远有一条路是熟悉而宽阔的,那便是回家的路。也许是时候该回家乡看一看了,回到起点,更能看清远方的目标。
都说射手座是清醒的恋爱脑,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从与周振交谈中我知道了李磊复婚的事情,我却一直都没有收到李磊的信息。即使如此,我在心里一直祈祷他能主动找我做出一些解释,甚至觉得,他的人不属于我,心属于我也是好的。接下来的断联证明,他的心也不属于我。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不服输的心态,思念的煎熬简直度日如年。对于我而言,消除相思的最好办法便是无缝衔接。
为了转移这份痛苦,我经常在晚上找周震聊天。他经常说晚上给别人发消息是不礼貌行为,但每次他都会及时回复,甚至会陪我聊到凌晨。慢慢地,他也会主动跟我分享一些他的日常。聊的久了,聊天内容甚至变的有些暧昧。
有时候我也在怀疑周振和胡云的关系,按照我和他聊天的频率来看,他也不像是同居的样子。很快,平安夜来到了,我在医院的时间也不多了。周振把他研究生时期导师送他的手册送给了我,为了表示感谢,平安夜我请他吃大餐。不出意料的,最后周振还是趁着去卫生间的功夫偷偷把账单结了。就像实习时,我们每次出科时,给科里老师买一些水果,他们就总会板着脸训斥我们,“你们是学生,又不赚钱,买什么东西!”然后又会很开心的到处炫耀,哪个学生给他买了礼物。
夜晚的街道,很多人拎着鹿角发箍还有小彩灯免费发放,以便让行人帮忙扫描二维码。纷纷扬扬的雪花很是应景,很快便为冰冷的地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绒毯”。空中飘落的雪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像在飞舞跳跃,唱着圣诞歌。周振的头发像是漂染了一层银灰色,镜片下的目光柔和而多情。厚厚的围巾缠绕在他的脖颈,遮住了下巴,刚好露出尖锐的唇形。
我们经过一个卖鹿角发箍的推销员,周振一时兴起买了一个,顺手戴在了我头上。他笑道:“以前每年平安夜,我都会给我女儿买一个这样的发箍。可能现在长大了,她总说幼稚,就没再买过。”
我嘁了一声,嘟囔道:“不要倚老卖老,真受不了你这口气。你还故意强调一下长幼有别,好像我真的能会错意似的。”
“额……”他把脸埋进围巾里,那一抹尴尬的笑容顺着唇角隐藏在围巾里,却从眼角流露出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堂前面,里面的信徒在唱着和谐的歌,外面有人在分发基督教的日历纸。来到公寓门口,周振停住了脚步,他冷冷地说道,“到了,进去吧。”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调侃道:“要不要进去喝杯酒,你送的香槟王我到现在还没喝完。”
周振叹口气,用威胁的口气说道:“你胆子不小,敢邀请男人进去。”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又不是没来过~”
“闭嘴!快进去吧,看你安全进去我就离开了,免得出事还得找我!”
我挑挑眉毛,按开密码锁。我回头朝周振说了句:“怂包……”
还不及我关上门,周振气急败坏地一下子冲了进来。他粗鲁地扯下围巾丢在一边,把我生硬的抵在墙上。我顿时惊慌失措,吓得心怦怦乱跳。周振瞪着我,用他的冰凉的双手捧着我的脸颊,他仔细端详了一番,像捏玩偶一样捏着我的脸,说道:“以后学习方面,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请教我。没事少给我发信息。照这个聊法……迟早会聊出感情。对我而言,你太年轻了,你可以不计后果地、冲动地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情。我不同,年纪越大,越想要安定。你这样漫无目的地靠近我,让我本就安稳的心开始动摇。我不想付出太多的爱,也承受不了太多的爱。我有自己的爱人,你也有自己的爱人吧?”
我呆呆地盯着他,这张斯文败类的脸,加上禁欲的眼神,反而令人更加忍不住想要靠近。我眨眨眼,心虚地说道:“哪有的事。”
周振的双眸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他捏住我的脸的手指慢慢松开,温暖的掌心轻轻抚触我的脸颊。我低眉看着下方,不敢直视他。他见我有些慌张,便捧起我的脸来,含情脉脉地注视了一番,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张季景,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的内心有过一丝动摇,但很快便坚定地说道:“我只喜欢我自己!”
周振苦笑一声,无奈地挑起唇角,“很好~那样我就不用再动脑子想一些安慰你的话了。”
我若无其事地打开他之前留下的香槟并递给他。周振抿了一口,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来。他给我看最近三甲医院的招聘。我敷衍地看了下,说道:“三甲医院不招本科的,你们医院就是,最低是硕士,还得花个十万八万的呢。”
“你怎么对工作一点都不上心,有些三级医院是招收规培的,你们同一级的,有好几个都考进了市人民医院。”
我哦了一声,低头看手机上招聘网站的私立医院还有综合诊所。周振把我的手机夺过去,瞟了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别看了,不是一个档次。”
我叹口气,冷漠地望着他,问道:“什么叫档次?”
“进三级,考编制!”
“不好意思,”我脸一黑,夹枪带棒地说道:“我从小就是在乡下长大的,就是个俗人。我一开始学医,就是为了开门诊,从没想过进医院。医院太专业了,稍微跨专业的都得转科,医嘱、病程都是带模板的,用药方案、剂量全院一致,我不喜欢这么死板的模式!我就是想在小诊所里,做最普通的大夫,看各种各样的病。我想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我的药房我说了算,而不是看药房里有什么用什么。我还年轻,我想试试。我不觉得我会像张仲景、李时珍那样名垂千古,最起码……我有那样的决心。努力一把,我才不觉得白活这一世。”
“……”周振叹口气,无奈地扶了扶眼镜,说道:“初生牛犊~”
我撇撇嘴,故意挖苦地说道:“也是,像胡云姐那样才叫档次。博士,海归,秦家两个儿子都喜欢她!像李磊那样进卫健委才叫档次。你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们要爱情有爱情,要前途有前途,你们高人一等。我就喜欢基层,就喜欢不入流,怎么了?”
周振咬着牙喝完最后一口酒,压着火说道:“秦家两个儿子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胡云姐和秦业霆在一起过吗?”
周振气愤地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摔门而去。我舒一口气,坐下来独自喝着酒。都说香槟是最好喝的葡萄酒,微醺的甜美令人忘却万千烦恼。我举杯对着吊灯,眯起眼睛看透过来的光。晶莹剔透的杯子里,酒水轻轻摇晃,泛起一丝涟漪。原来,李白所写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这般意境。我苦笑一声,一饮而尽,直到杯空瓶净,才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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