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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薛州府,寒风如刀,割裂着每一寸肌肤,刺骨的冷。
天空是一块巨大的灰色帷幕,云彩像是被冻成了冰雕,悬挂在天边。
雪花夹杂着冰碴,沉重地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撞击。
街边的店铺多半关上了门扉,只有零星的几盏灯光透过窗户,洒下些许温暖的色彩。
有行人匆匆走过,紧紧裹着厚重的衣袍,脸上带着急切与忧虑,仿佛都在追逐着某个温暖的避风港。
远处,几个孩子正在雪地里欢笑嬉戏,他们的声音在这样的冷风中显得异常清脆。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仿佛是夜幕下不愿熄灭的星辰。
孩子们的笑声,像是春风拂过柳枝,清脆而又悠扬。
爆竹声此起彼伏,宛如江湖中的刀剑交击,每一次爆炸都是对旧岁的告别,对新年的热烈欢迎。
在这热闹非凡的街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就像是一幅幅生动的画卷,记录着这古老城池的年味与温情。
魏凤翎手中折扇轻摇,步履从容地穿梭于熙攘街头,犹如一抹清风拂过尘世喧嚣。
忽然间,街道一阵骚乱,一队人马如狂风般席卷而来,不顾行人安危,肆无忌惮地撞翻了几个无辜的路人,仍是不减其疾驰之势。
魏凤翎闻声回眸,只见马蹄如飞,直逼眼前。他身形未动,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出手,一拳如雷霆万钧,准确无比地击中马颈。那匹骏马应声而倒,掀起一片尘埃。
马上之人跌落,狼狈站起,怒目圆睁,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伤老爷的坐骑?”
魏凤翎缓缓合拢折扇,目光冰冷,反唇相讥:“哪里来的野人,竟敢在此横冲直撞?”
那人打量了一番魏凤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小子,若你现在跪下磕头,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魏凤翎嗤笑一声,毫不示弱:“你若是给老爷磕三个响头,老爷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那人闻言,不禁好奇心起:“哦?这又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我面前自称老爷?”
魏凤翎面色一正,收扇挺立,傲然道:“老爷乃是宿州府的举人,你是什么东西?”
旁侧随从附耳低语几句,那人脸色微变,故作镇定:“老爷还有急事,不和你一般见识!”说罢,匆匆上马,扬鞭而去。
魏凤翎冷哼一声,随手抛出一石,精准命中那人腰间。那人惨叫一声,却不敢停步,只得忍痛逃窜。
“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魏凤翎轻蔑一笑,继续他的闲庭信步。
路旁有人拦住他说道:“公子,你可惹下大祸了!这人是薛州府知府的公子,一贯为非作歹,今日你得罪了他,怕是他要对你不利!你赶快逃走吧!”
路旁有人拦住他,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公子,你可闯下大祸了!眼前这厮,乃是薛州府知府的独子,素来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今日你得罪了他,他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不久便会纠集爪牙,寻仇报复。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趁现在还来得及,快快离去,远走高飞,方能保全性命。”
魏凤翎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淡淡一笑,仿佛春风拂面,语气中透露出不羁与傲骨:“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既已出手,便不怕有事。人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贼如此行事,天必除之,天若不除,我必诛之!”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动,犹如游龙出海,瞬间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只留下那人在原地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好一个不畏强权的少年英雄,只盼他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茶馆,是市井中的秘密交易所,消息在这里比茶香更易传播。魏凤翎步入其中,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走进了鸡窝,他的目光犀利,一眼便能洞察人心。
茶馆内,人声鼎沸,却无人注意到这个看似悠闲的客人。魏凤翎找了个角落坐下,他的耳朵像猎犬一样灵敏,捕捉着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一壶铁观音。”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喧嚣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二是个机灵人,闻言立刻应了声,看见上一位衣着不凡的公子举着折扇要的茶,转身便去泡一杯上等的铁观音。
“上等铁观音,六十文!”
魏凤翎取出宝钞数了六张放在桌上。
茶来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他缓缓拿起茶杯,轻轻小啜,低声赞叹,“好茶。”
小二笑嘻嘻地说道:“客官,这是我们掌柜托人从安溪买来,绝对是上品铁观音!”
他轻抿一口,点点头说道:“确是上品。”
小二低头一揖说道:“那您慢慢品茶,若是要添茶再吩咐小人。”
说着就伸手去取那六十文宝钞。
魏凤翎伸出折扇轻轻地压住了小二的手。小二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甚是惊愕。
魏凤翎缓缓说道:“薛州知府的那个公子,你知道么?”
小二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连忙摆手:“不认识不认识!”
小二悄悄地对魏凤翎使了个眼色,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急切。
魏凤翎顺着小二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锦衣老者正坐在不远处的雅座上,他的装束华贵无比,金丝绣边的长袍,腰间悬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老者的面容沉稳,眉宇间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哪里来的蛮子敢打听薛家的事?”
小二凑近魏凤翎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位是薛家的管家,你可别惹不起他!”
自古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少年英雄气,不知虎山何所惧!
魏凤翎饮一口茶笑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的老狗都敢乱咬人,上边的疯狗当然也是一样。”
老者拍桌而起:“大胆狂徒!在这薛州地界,岂容得你放肆?你也不打听打听这薛州是怎么来的?”
魏凤翎缓缓放下茶杯,戏谑地笑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这薛州是怎么来的?”
老者挺直了腰杆,傲然道:“那是我薛家祖上立了战功,此地被先皇帝赦封改名薛州,薛州就是我薛家的薛州!”
话音刚落,就见一茶杯直直地朝老者飞去,直直地砸在脸上!
老者脸上的肌肉在这一刻扭曲了,又气又恼,一阵眩晕袭来,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
两个仆从赶忙稳住老者,耳语一番把老者抬走。
茶馆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老者的背影,直到那扇门缓缓合上,将这一切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而那破碎的茶杯,就像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留下的唯一证据,静静地躺在地上。
小二拉起魏凤翎就要往外推:“公子你闯大祸了!刚才那管家肯定去知府衙门招人马了!你不赶紧逃走还等着他们抓你?”
魏凤翎不以为然眼中满是不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小小的管家难道也能支使知府衙门的官差欺压百姓?”
小二脸色更加苍白,十分慌张:“你初到薛州,哪知这里的深浅?听小人一句劝,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赶紧逃吧,不要连累了我这小本生意!”
魏凤翎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从容与傲气:“论讲道理,我手中这把扇子可不饶人。”
魏凤翎到柜台取纸笔挥豪一通:“薛州府下薛狼子,为非作歹天人怒。若不严加管教之,铁扇出手不留情。”
他打开折扇笑道:“那管家来了你把这首诗给他!”
说完一阵风似的大笑着离开了茶馆。
他拐入幽暗的小巷,脚步轻盈如燕,却不知,背后已悄然跟随着一个影子。
他快,那人也快,他慢,那人也慢。
他猛地停住,那人也停住。
魏凤翎没有回头,从脚步声听得出,那人不会武功。
魏凤翎从腰摘下钱袋向后扔去:“朋友,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权当是交个朋友,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
身后那人接过银袋,从里面取了一锭五两银子,又把钱袋扔了回来,说话声像一只将死的老狗一般低沉:“你打听薛家的事,我知道。”
魏凤翎接住银袋,甚是诧异。
“跟我来!”那人转身,领路前行。他们穿过曲折蜿蜒的街巷,越过泥泞不堪的小径。
那人带着他左拐右拐,绕了不知道多少路,在下民区破巷子的泥路里窜来窜去,终于到了一间破房子前推门而入。
魏凤翎走进去,屋里还有一对母女,蜷缩在床上,盖着一条打了不知道多少补丁的破棉被瑟瑟发抖。
屋子的正中悬挂着一幅观音送子图,岁月无情地在其上留下了痕迹,使得画面显得有些破烂不堪。
那人三十多岁,一身粗麻黑衣服,身上也不少补丁。
那人用袖子擦擦凳子请他坐下。
魏凤翎开口问道:“这个薛家是什么来头?”
那人答道:“那薛家祖上跟着皇帝打江山,皇帝老儿一高兴就把这薛州封给他,让他子孙后代都世居薛州知府之位。”
魏凤翎眉头微蹙,追问道:“难道就没有人挺身而出,举报揭发他们的罪行?”
那人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因为有皇帝赐的免死金牌,知府可以免死三次,家人可以免死两次,薛家人仗着那丹书铁卷横行乡里为霸一方无人能制。”
魏凤翎的脸色愈发沉郁,他的心中燃起了怒火,但并未发作,只是静静听着。
那人见状,继续说道:“不仅如此,薛家还攀附上了皇帝派来的税监,说什么倭寇进犯朝鲜朝廷急需银两,竟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人头税,每口人丁需缴纳一两白银。如此一来,百姓怨声载道,薛家则越发嚣张跋扈,邻近州县无不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
说罢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过了一会他从腰里摸出五两银子对土炕上的女人说道:“娘子,你快去买些酒菜来!”
女人缓缓掀开那破旧不堪的被子,仿佛是从一场沉重的梦中苏醒。
她的衣衫褴褛,补丁叠补丁,如同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迹,每一块布片都是一段辛酸的故事。
她面容憔悴似有病容,但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光芒,宛如冬日里的寒梅,即便凋零也不失其傲骨。
魏凤翎目睹此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悯,他轻轻起身,从腰间解下那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了斑驳的木桌上。
钱袋里,有五十两银子,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家度过数年的安稳日子。
“这是五十两银子,你权且收下,给妻女添置几件新衣,买点糕点吃食,好好过一个年。来年,做些小生意,也好维持生计。”魏凤翎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如同春日的暖风,吹拂过这冰冷的房间。
那人闻言,脸色大变,连连摆手,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公子不可!你我萍水相逢,我怎么受得起!”
魏凤翎却是微微一笑,按住那人的手,他声音不高,却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我家世代官宦,家资岂止百万,区区五十两不足挂齿!别说我今天只带了五十两,就是五千两,我也会眼睛不眨一下地给了你。”
那汉子,眼中含泪,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声音中带着颤抖:“小人沈配德,在此谢过恩公。”他侧身一指,目光温柔地落在身旁的女人身上:“这位是我家娘子,熊宝宝。”接着,他又指向炕上蜷缩的小女孩:“小的是我女儿,沈从仪。”
魏凤翎,一身锦衣,风度翩翩,也是一揖回礼,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沈大哥,沈大嫂。”
那女子,面容虽憔悴,但见到来客,仍是强撑起一丝微笑,仿佛要用这微弱的光芒,照亮这昏暗的屋舍。她微微颔首,算是还了一礼。
沈配德急切地询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哦,”魏凤翎拱手,神态自若,“在下姓魏,三国魏蜀吴的魏,双字凤翎,家父在陕西按察司任按察使。”
“哪一个凤?哪一个翎?”沈配德追问,似乎生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凤凰的凤,羽翎的翎。”魏凤翎答得从容不迫。
“好,恩公的姓名,小人记下了!”沈配德满是感激:“公子若是不弃,请与小人共饮几杯!”
魏凤翎笑道:“有何不可!”
沈配德从一斑驳柜子中一番搜索,摸出一瓶杜康酒,小心翼翼地倒了两碗,头一碗递给了魏凤翎:“恩公在上,小人敬你一碗!”
魏凤翎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沈配德他举起碗,与魏凤翎轻轻一碰,随即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如同江湖中的一曲豪歌。
魏凤翎也一饮而尽,一口将碗中酒吞入腹中,然而这酒并非真正的杜康,它的味道中夹杂着一丝酸涩,香甜。
沈配德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公子一定尝出这不是杜康酒,说来惭愧,这是小人从街上捡的瓶子,娘子从乡野采了一些野果酿成了这酸酒,便灌进这瓶里。”
魏凤翎咂了咂嘴说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酒,酸中带甜,细腻柔滑,别有一番风味!”
话音刚落,他又自斟一碗,豪气冲天地一饮而尽。
沈配德见状大喜,为魏凤翎和自己斟满了酒。两人相视一笑,再次碰碗,仰头一饮而尽。
魏凤翎笑着赞道:“不想大嫂竟能酿出这样的美酒!”
女人羞涩地低下头,轻声细语:“公子过誉了。贱妾也是闲来无事,随手摘了一些野果放在瓮里,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酒。”
沈配德对女人说道:“娘子,快去买些酒菜来,咱们好好感谢感谢恩公!”
女人点了点头,去打了一盆热水,梳洗一番,这才从桌上拿起那锭银子,准备推门出去。
“慢!”魏凤翎站起身,他的目光落在女人衣衫上,眉头微微一皱:“我看大嫂衣衫单薄,这样出去定是要得风寒。”他脱下身上的锦裘,双手递上:“这件锦裘赠予大嫂保暖,万勿推辞!”
女人接过锦裘,眼中的泪光闪烁,她哽咽着:“多谢公子!”泪水终究没有忍住,夺眶而出,她转过脸去,不愿让人看见。
魏凤翎走到她身边,亲手为她披上锦裘,细心地系好衣带。
女人穿上锦裘,脸上也稍许红润起来。
魏凤翎转身,看见沈配德双膝跪地,连忙上前扶他起来:“沈大哥?”
沈配德的声音哽咽起来,“公子大恩大德,我沈配德如何报得?”
魏凤翎转身,看见沈配德双膝跪地,连忙上前扶他起来:“沈大哥?”
沈配德眼中闪烁着泪光,转向床上的小女孩,急切地说道:“快来,给公子磕头!”
床上那六七岁的丱发女童,如同一只活泼的小鹿,从床上跃下,笑嘻嘻地跪在地上,向魏凤翎磕头。
魏凤翎连忙扶起她,却发现她的小手冰凉,小脚丫连鞋都没有。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他解下自己的锦衣,温柔地罩在女童身上,那份温暖如同冬日里的阳光,瞬间融化了所有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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