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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绿问他,嗓门比其他奴仆都大,听的寻奴心惊胆战,“你主人是谁啊?”
“啊?”寻奴一愣,“是杨公子啊。”
“那阿殷呢?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嗯。”
寻奴呆呆看着她,继而,颇感莫名的笑了。
“杨公子是杨家三公子,阿殷公子名唤杨殷,是小公子,杨家曾出过三朝元老,是旧姓勋贵。”
这可真是一个大贼船啊......
“那......”邱绿压着声靠近他,寻奴虽感不自在,却未躲挪,“咱们方才遇到的那个是谁啊?”
“你、你说哪个?”
“就是方才,咱们跪的那个。”
“这个你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
“你——”
寻奴隔着黑暗望她,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天外来客,细心的给邱绿小声讲,“是从前的帝天子,帝天子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邱绿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说谎话,“我以前一直都被关起来。”
“啊?”寻奴的语气都变了,“抱歉......”
“没关系。”
“从前的帝天子......”寻奴说着说着,又觉得害怕,“要不,等过过有机会我再与你说吧?”
邱绿直接把自己的耳朵靠过去,几乎和寻奴脸贴着脸。
寻奴:......
邱绿听寻奴说完了,就回到自己的铺盖里闭上了眼。
虽然寻奴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磕磕巴巴,但她勉强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朝代曾有一段时间,被先太后所把控,先太后滥用权臣,玩弄朝纲,与司徒董患暗中勾结,引旧姓勋贵不满,又处逢乱世之间,先太后与司徒董患为抚平个中争斗,便决定扶先帝之子作为傀儡登上帝天子的宝座。
先帝后宫不丰,且男嗣只有三个,半奴生的四皇子明音,只有五岁却出身高贵的十二皇子明玉川,与尚且在襁褓之中,奄奄一息的幼子明长生。
十二皇子年岁小,生母是楚国帝姬,自幼天真烂漫,对先太后颇为信任,便成了傀儡的不二人选。
还天真烂漫呢......
邱绿回忆起那名唤明玉川的疯子,其显而易见的喜怒无常,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那小纸包和金子,还有束发的尖簪,都被邱绿掖在了衣服里头,除她以外的七个奴隶,虽然邱绿没有问寻奴,但估计,他们也都收到了如此命令才来到了这里。
不管是被刺杀的人,还是准备刺杀的人们,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邱绿决定了一件事。
他爹的,跑!
她可不是这个时代听主人命的奴隶,要她死她就死,要她活她就活,邱绿没别的念头,她只想靠着自己,好好的活命。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拿到的都是如此地狱的开局,上辈子她一个人能从爬着到站起来,这辈子又凭什么不行?
就是找个山洞在里头蜗居一辈子,她都不要受人摆布,或是死在别人的争斗之下成为没用的炮灰。
她大脑昏昏沉沉,发烧引起的体冷还没有消散,她蜷缩着身体闭眼躺着,总感觉身后有声音小小的问她:“那你叫什么呀?”
“你睡着了吗?”
“你叫什么呀?”
“冷......”邱绿叹出这个字,“好冷......”
身后的声音一顿,过了会儿,邱绿感觉有一阵好闻的香味靠过来。
是寻奴将他的被子盖到了邱绿的身上。
邱绿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想跟这温柔的男奴道句谢,不过她实在是没精神了,盖着两层被子睡了过去。
第二日,兴许是第一次没有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把她踹起来,邱绿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被寻奴轻轻拍醒,依旧头重脚轻,天亮了,她抬头就看到了寻奴的脸,没忍住愣了愣。
他留着长发,肤色是天生的白皙,眼眸笑弯弯的,穿着统发的白衣,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眉间还有一个青莲纹印。
明明很清瘦,但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像只棉花糖萨摩耶......
“你醒啦?”他手里拿着两块饼子给她,“吃点东西吧?”
邱绿一顿,道了声谢,闷头吃起寻奴带的热饼子来。
她得快些补充营养,让病快点好起来。
“你就乐意管他,”
栗奴在另一边吃着饭,邱绿都快把他忘了,闻言抬头一看,那少年一胳膊肘靠着椅背,一手端着碗喝汤,他比寻奴要花哨的多,墨发未束底下垂坠着几个小铃铛,和寻奴五官有几分相像,眼角眉梢却颇为艳丽,眉心也有青莲纹印。
恐怕他二人是兄弟。
“当了兔儿爷就觉得自己不是男人啦?娇滴滴的,还要寻奴给你送饭,美得你。”
邱绿:......
寻奴坐在邱绿身边,回头对栗奴皱了皱眉,栗奴冷哼一声,却没再多话,寻奴回身,微微压低身子,对邱绿小声道,“他不知道,我没与他说你的事情。”
邱绿吃着饼子,抬头望了他一眼。
昨天她就发觉了,寻奴性格很好,但她没有轻易相信,本以为寻奴会将她的事情告知给旁人,但他也瞒着没有说。
是个确确实实的善良的人。
“我单名一个绿字。”邱绿说。
“律?音律的律?”
还学过字的样子。
“绿色的绿。”
“绿奴,”寻奴弯起眉目,“我记下了。”
“你能帮我个忙吗?”
邱绿聪明,圆滑,却并不坏,更不屑得去利用他人的善心,她微微起身翻开自己的衣服,吓了寻奴一跳,“你、你要干嘛啊?”
邱绿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从自己衣服里拿了块碎银子给他。
“我发温病了,接下来你能每日拿些饼子给我吗?”
“这点小事,不用你的钱,还有,平日里你说话最好小点声音,莫要吸引他人注意,引了不必要的麻烦。”
寻奴将邱绿手里的碎银推回去,邱绿又递给他,几次来回,寻奴为难的收了。
接下来几日,寻奴都带了额外的饼子给邱绿。
但邱绿在想着该怎么从这屋子里出去。
因为邱绿的温病迟迟不好,在三人睡的屋子里整日埋头不起来,栗奴生怕她有什么天花一类的病症,几次说要出去找丰充把她给扔出去,都被寻奴给拦了下来。
这样长久以往,不是个办法。
而且因为女奴院子里有不太安分的,听说如今死了两个了,都是死在外面,像块破布一样丢弃,男奴院里栗奴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等死了。
得先换个屋子。
金云台这么大,邱绿虽整日在被褥里待着,也偶尔观察过,外头没有一点声音,那名唤丰充的老奴和厨娘也不会将金云台的每间屋子都打开收拾一遍。
她可以去其他屋子里躲着。
寻奴总是怕她吃不饱,每次都会给她带好几张饼子,邱绿没吃完的都剩下来拿一块布包起来攒着,这一阵子下来,也攒了不少了。
*
邱绿是在一天深夜里,身体还算舒坦的时候从屋里蹑手蹑脚跑出去的。
天际一片昏黑,不知金云台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被抛弃的地方,第一次过来的时候,邱绿就没有看到星星月亮,这次也没看见。
四下总是如此,黑漆漆的一片,更显得颇为孤寂。
天冷起来了,邱绿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呼出口气,提着手里装着饼的小包袱,无头苍蝇一般往前跑,在进到一处有井的院子后,她安静下来,确定没有听到其他类似呼噜声那类,属于人发出的声音,才继续轻手轻脚的往前走。
推开第一道门,貌似是个装满了灰尘杂物的屋子,她往前走,连推开数道门,都没办法供人休息,正有些疲累,忽听前方,传出一点细微的动静。
像是从人的嗓子眼里挤出的悲鸣。
“救——!金鱼——我错——!”
继而,“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猛地砸进水池里,邱绿本就身在病中,大脑懵懵顿顿,一时呆住。
直到听见,有人的哽咽哭泣声自对面的月亮门内传出。
邱绿脚步一止,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她僵持着不动,听那哭声越来越清晰,闷闷的。
哭的很可怜。
难道是溺水了吗?
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可是她水性也并不好,又没办法帮忙。
但如果——
但如果她走了——
那个人就这么死在水里,该怎么办?
她谁也不认识,这里也不可能还有其他人愿意帮助那个人,去喊寻奴?也只会害了他......
邱绿“哎呀!”一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提着包袱就头也不回的跑进了月亮门里,平日的大嗓门都压不住了:“你怎么了!我来救你!”
那可怜的哭声忽的一停。
四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邱绿以为那女孩被淹死了,急的大喊:“你在哪儿?你还活着吗......?”
她像个盲人,放下自己的包袱抬手去摸索,才导致根本就没看见,在这一片黑暗中,她即将靠近的水池里,溺死了一具脖子都被掐歪到可怖弧度的女尸,数不清的红尾金鱼围绕着那女子的尸身转来转去。
而水池边正坐着个墨发都几乎要垂在地上的少年,他满脸的泪,手里还有一只死了的,沾了地上灰土的金鱼,本为了金鱼的死而哭泣的凤眼,这会儿正抬起望着眼前那伸着手逐渐靠过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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