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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不算喜欢他。”商玦难得诚实了一次。
“害。”贺炀夹了块鸡肉,“我记得他刚转来海中没多久,就拿了第一吧?要换了我,在学校第一名当得好好的,被突然来的转学生抢了风头,也给不了他好脸……”
贺炀此人,在安慰人方面确实是有一套的。
商玦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把筷子搁在餐盘边,抿了口柠檬水。
贺炀一脸蠢萌,讶异地出声:“你吃饱啦?”
商玦轻轻搁下杯子,说:“他拿第一,是因为我能力不够。”
“啊?”贺炀眼神茫然。怎么忽然说这个?
商玦笑道:“我也没觉得被他抢了风头。”
“啊……”
“而且,我什么时候没给他好脸了?”
“……”这回,贺炀总算是听出来面前的人心情不妙了,舌头一下子有点打结,“不,我不是说你嫉妒他,我的意思是……”
话说到一半,他忽觉自己极有可能说多错多,终于聪明了一回,闭上了嘴。
商玦冷淡反问:“我嫉妒他?”
“没没没!!他那种人哪儿有让你嫉妒的地方!?”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作为朋友,贺炀其实还是站在商玦这边的,说道:“陆屿行我也见过几次,就是个书呆子而已,哪儿比得上你?你看你,成绩好,情商高,走到哪都招人喜欢。我爸经常说,要是你才是他儿子就好了。切,他以为我很想当他的儿子吗?是我想生下来就这么有钱的吗?”
商玦:……
一下说到委屈的地方,贺炀的重点忽然歪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碎碎念:“我明明也没差很多吧?我虽然有钱,也没像其他富家子弟一样走捷径啊!A大这鬼大学,分那么高,我不也是靠着自己考上了……”
完全忘记自己高中时请了多少位毕业于顶级大学的家教。
自然,贺炀高中最后一年,也的确是实实在在地在学习上下了苦功了。他接着说:“我爸也不想想,自己都五十多岁了,脾气差得要死,我留在A市,还不是为了多陪他两年?我都没嫌他迂腐呢,反过来嫌弃我……”
商玦顺利被他带偏,听着这一句句的念叨,只觉得脑仁疼,重新捡起筷子用餐,以此来忽略耳边的噪音。
贺炀一张嘴仍在秃噜着,一对儿眼珠子却暗暗把商玦的神色悄悄打量一番,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yes!成功转移话题!
*
晚餐过后,商玦拾起挂在一旁椅背上的薄外套,准备回家。
“别急,再陪我一个小时。”贺炀拦住他。
“去哪?”
贺炀摸了摸下巴,道:“经过昨天的事,我觉得自己找对象的方向可能出了点问题。”
“?”
“有心栽花花不开,我发现,我一直想找一个清纯不做作的对象,但找上门来的都是别有所图。好像老天专门跟我对着干。”
商玦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所以?您想反其道而行之,去臭水沟里摸鱼?”
商玦只是随口玩笑,不想,贺炀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
“……”
“我听说北二街附近有家gay吧,但我没去过这种地方,所以你能不能陪……”
商玦说:“滚。”
贺炀噎了一下,有点委屈:“……大不了我就自己去。”
商玦皱眉道:“去酒吧喝东西吗?你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
“所以才喊你来啊,嘿嘿,我知道你有驾照。”
商玦幽幽道:“合着你今天请我吃饭,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当司机?”
“这话说的,多难听啊。最多一个小时,我就想进去看看,你就这附近转。我保证,一个小时肯定结束!”
贺炀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但毕竟从小到大就是养尊处优的贺少爷,像酒吧夜场这类藏污纳垢的地方,从来没接触过。
但一些骇人听闻的传说,他还是有所耳闻。因此,他虽对这些地方好奇已久,倒是没有真正进去看过。
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这才大费周章地把商玦骗过来作陪了。
商玦还想说什么,却见贺炀清澈的眼睛望着他:“你也不忍心看到我被人捡走吧?”
商玦噎了一下,“……搞快点。”
“好嘞!”贺炀拔腿就走。
等人的空挡,商玦不想继续坐在店里熏上一身的油烟和鸡汤味儿,索性在周边随便转了转。
经过一家卖冰品的,店外的招牌图案色彩漂亮,用白色瓷碗承装的各式冰品图片让过路者食指大动。
商玦站住了脚,把招牌上写着“墙裂推荐”的爆品芒果冰看了好几眼,结结实实地心动了。
受家庭习惯影响,他吃饭都是到七八分饱,加上人类的肚子里有个多出来的甜品胃,完全可以塞下一整份。唯一可惜的是,他对芒果过敏。
他是易过敏体质,海鲜,尘螨,偶尔紫外线也要来掺上一脚……连自小最爱吃的芒果,高中时突然有天也变成了过敏原,吃完后起了一身的红疹。
商玦没谈过恋爱,但他想,那时候的感受大抵跟失恋是一样的。
喜欢了多年的水果,说抛弃就抛弃了他。
商玦犹豫了下,还是走进店里。
“您好?”点餐区的员工扬起一个微笑,“需要点什么?”
“芒果冰,给我半份就好。”
店员愣了一下,“呃,我们不卖半份。”
心道: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不会因为你是帅哥就——
商玦笑着说:“我付全价,麻烦帮我打半份。避免浪费。”
店员看着他的笑容,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有点脸红。
“好的,您稍等。”
然而,就算是半份,商玦也没敢吃完,浅尝了两口味道,解了嘴馋,便放下勺子不再碰了。他还没贪嘴到,会为了口腹之欲连身体都不顾。
贺炀的消息也发过来了。
【贺炀】:好家伙,商商,这地方灯光好炫。
【贺炀】:我才进来十分钟,就有好几个人加我。
商玦没回复,浏览起别的。不一会儿,又弹出一条消息。
【贺炀】:[视频]
商玦一抬眼,随手点进去。
视频里炫目的灯光晃得几乎看不清画面,等过了几秒,镜头放大拉近:一个臀部挺翘的男人穿着暴露的热裤,在台上乱扭,舞姿被灯光晃得难以分辨,但也足够辣眼了。
商玦猛地闭了下眼睛,关掉视频,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画面从大脑里驱逐出去。
尊重,但不理解。
【商玦】:。
【商玦】:你喜欢这样的?
【贺炀】:怎么可能。我是感觉视觉冲击太强。
【贺炀】:好兄弟就是要有难同当!
【商玦】:。。
又十分钟后。
【贺炀】:卧槽!!
商玦等了一会儿,见没了下文,才慢腾腾打了个“?”发过去。
聊天页面上的“正在输入中”不停闪烁,好像对面的人在经历一场艰难的心理斗争。
【贺炀】:商商……有人掏老子裆!
商玦:“……”
不多时,贺炀灰溜溜回来了,自闭地坐在副驾驶上。
大概是对十分钟前的经历产生了心理阴影。
商玦发动车,边问道:“怎么掏的,分享分享?”
“……”贺炀跟一小时前那个兴致高涨的家伙几乎判若两人,蔫儿道:“我喝了点酒,那地方吵得我头晕,想说在吧台上趴一会儿……然后就有个人……”
商玦:“懂了。”
他顿了顿,迟疑道:“那他,得手了?”
“当然没!他手一伸进来我就醒了。”贺炀无力道,“而且那男的,长得好难看……”
商玦立刻对男同的圈子敬而远之了。
转念一想,他前段时间好像还在假装某个人的男朋友来着……
正思索着等红绿灯,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商玦扫了眼,又是一个同城的号码,来电显示里没有备注,并不是他的联系人。
可商玦总觉得那一串数字长得似乎有点眼熟。
他想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电话里传来声音:“……喂?”手机开着扩音,扬声器将那道低沉的嗓音扩大数倍,回响在车厢内。
商玦眨了下眼,很意外陆屿行居然会打电话给他。
贺炀疑惑地转头看过来,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还没等他弄明白电话里那道声音究竟是谁,却见他身边这位奉行单身主义的好友做作地轻笑一声,低声说:“怎么了,宝贝?”
贺炀:“……”
贺炀:!!?
蓦然间,副驾上的贺炀,以及电话那头的人,一齐陷入长久的沉默。
再开口时,陆屿行的声线变得有点生硬:“我回学校了,我哥让我带了点东西给你,感谢你之前在医院照顾我。”
商玦有点惊讶:“你想起来了?”
说罢,又补充了句:“——我们的事?”
“……没有。”陆屿行说罢,仿佛是不想跟他探讨关于这些,立刻转开话题:“葛志成说你不在宿舍住了,我去哪儿把东西带给你?”
商玦想了想,道:“学校南门口吧,我待会儿正好路过,二十分钟后到。”
他想起陆屿行的记忆还没恢复,不确定地问:“你记得从宿舍到南门的路吧?”
那头回他:“不记得,但我会用导航。”
下一秒挂断了电话。
红灯剩下几秒结束,商玦一转眸,对上贺炀冷箭一样射过来的目光。
伴随着这记眼刀的,还有对方高了八个度的声音:“‘宝贝’是什么,能不能请您解释解释?”
“……”
*
汽车在二十分钟后抵达A大南门口。天色很晚了,校外亮着几盏橙黄的路灯,隐隐照亮在小道边上伫立的人影。
陆屿行站在路边的树下,被阴影罩住大半身形。原本是不容易被看见的,但因他高得有点儿突出,外加手中沉甸甸拎了好几样东西,这才被商玦用目光一眼捕获。
他将车暂时停在校门口,把贺炀留在车上,独自下来,走到陆屿行面前。
陆屿行一声不吭,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商玦接过后随意往里扫了一眼。陆云笙没挑太过贵重的礼物,考虑到恩格尔系数极高的大学生的需求,送的几乎都是些耐存放的零嘴,优质果干,进口的巧克力、点心,还有一袋精品时令水果。
他很会送东西。
商玦外表看着好像挺冷清自律的,可私下里其实偏爱囤积零食点心,尤其喜好甜食。
礼物挺合心意的,商玦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陆屿行戳在他对面,垂着眼睫打量商玦,眼神里又透出一丝怀疑人生的情绪来。
站在“男朋友”的立场上,商玦多关心了一句:“你失忆还没恢复,怎么就回学校了?你哥放心你回来学校住?”
不止失忆,陆屿行的外伤都没有完全痊愈。
额角上的伤口结了新痂,堪堪被一点碎发挡住。
陆屿行淡淡道:“我只是失去了几年记忆,不是没了生活常识和智商。”
商玦走后的第二天,就有两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男生来医院里看望他,说是他的室友。失忆之后,最折磨人的不是记忆问题,而是与世界断联的失控感。
当两位他根本记不得的陌生男性,相继热情地朝他扑来的瞬间,那种失控感尤为强烈。
一人叫葛志成,一人叫林旭英。
尤其那个叫葛志成的男生,见到他时,一副快哭的表情,对另一人嚷嚷着“英子,我可真特么是乌鸦嘴!”
陆屿行并不记得他们,连一丁点的情感波动都不曾产生,但他仍旧很感谢两人前来看望他的好意。
两人同陆屿行讲了很多有关他的事情,虽然并未帮陆屿行找回记忆碎片,但也帮了他大忙了。
起码,他对三年后的自己不再是一无所知。
他问了两人一个问题,一个他纠结了足足两天的问题:“我跟商玦,是什么关系?”
葛志成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憋了好久,才回答道:“我跟商玦也是这学期刚认识的,关于他的事情我不太了解。不过……”
他抓了抓头发,谨慎地给出一个含混不清的答案:“你俩的关系,好像比较复杂?”
“……”
之后,陆屿行就没再多问了。
——复杂的关系。
他有点不大想理清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关系。
陆屿行把面前的人又看了看。
从上次他这位所谓的“男朋友”离开后,就再也没能来医院看过他。
陆屿行当然是不期待商玦来的,可假如他们两人真的是情侣关系,通常来讲,会对失忆后的伴侣不闻不问一周吗?
但如果眼前这人是在撒谎,那么,那条转账记录又该怎么解释?
“而且,”他接着开口,“医生建议我回熟悉的地方,跟从前的人和环境多接触,也许能够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
手机里的相册、社交软件被陆屿行翻遍了,也没能在记忆海洋中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医生便建议陆云笙带陆屿行回到日常生活的场景,尽可能与之前的人和环境多接触,也许能够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
陆屿行说:“我回了家一趟,不过没什么用。就来学校了。”
商玦“哦”了一声,“来学校以后呢,有用吗?”
“……有。”
这也是为什么他哥肯同意让他在学校接着上课的原因。今天下午,他回到323宿舍看见自己的书架时,想起来不少东西。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商玦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试探:“那,记起来什么了?”
陆屿行停顿了下,说:“……不定积分。”
商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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