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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柚子林里,几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一脚深一脚浅的摸过来,直到在那灯光辉煌房屋外的围墙下才停下。
江橘白屁股后面的狗也跟着坐到地上,喘了口气,他睫毛都被汗水浸湿,五官和脸部线条本是清秀柔软,可他一举手一抬足,不好惹的气息就从身体各处朝外散发。
李小毛抬起头,“小白,我们能翻上去不?”
“应该能。”江橘白撩起衣摆擦了把头上的汗,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晚上比起白天也不遑多让。
江橘白嘴里衔上一根狗尾巴草,漆黑的眸子直视夜空,微蹙着眉听李小毛在耳边咕咕叨叨。
想他在江家村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人厌狗嫌,可也从来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放暑假前,李小毛和陈港被学校一伙人给堵上了。李小毛和陈港也算有点拳脚功夫,可对面人多,还个个人高马大,结果就是他俩兜里的零花钱被人家掏得一毛不剩。
第一回,李小毛和陈港碍着面子,没找江橘白帮忙找回场子,自己叫了一群人打到了人家班里。
结果不知怎的,三两句就让他们班班长把这事儿揽下了,又被人给揍了一顿狠的。
那人叫徐栾,看着弱不禁风,纤细羸弱,可出手那叫一个狠辣,一个人就把他们一群人打得满地找牙。
回去之后,李小毛和陈港就将这事儿告诉了江橘白。
江橘白一听,“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呢,那我得亲自去会会。”
本以为光打听也得费些功夫,没成想,找人一问就问着了——徐栾,徐美书的儿子,徐美书家,财大气粗,徐家镇的首富。
徐家镇是种柚子卖柚子的,之前也确实一直在老老实实地种柚子卖柚子,可水果市场一层层压价,到果农这里,批发出去也就几毛一斤,别说回本,正常的生活都难以维持住。
于是,这徐美书便掏空家底,四处找人牵线,建了一座加工厂,之后,柚子便不批出去卖了,全运进加工厂,批出去的柚子则是专门培育出来的高级品种,市面上叫奢侈品。
徐美书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赚得盆满钵满,之后,徐家镇接连又出现了相同的工厂,那两年还为抢单闹过矛盾,可随后,他们抱成团,注册了一个品牌。
如今,徐家镇如日中天,隔壁的江家村还在勤勤恳恳的种橘子卖橘子。
没人有那个胆,这两年越发没落,也没那个钱。
甚至,江家村的橘子有时候还大批地运进徐家镇的工厂,靠着人家过活。
昨天是徐家老太的八十大寿,徐家要办七天七夜的流水席。
在这期间,不管是哪一天也不管事哪一个时辰,只要客来,就都立马能端上热菜热饭来。
人来人往的,几人决定在这时候浑水摸鱼,摸进人家里,把徐栾套上麻袋,狠狠揍上一顿。
李小毛使劲跳起来想往围墙里边张望,但他个子矮,跳起来也够不着,他落到地上,不忿道:“我听人说,徐美书运来了一车的海鲜,那螃蟹比我的脸盆还大,我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螃蟹!”
“应该是帝王蟹。”
“很贵?”
李小毛馋得厉害,“小白,等我们把仇报了,我们也去吃一顿席吧。”
江橘白靠着围墙,摸着身旁的狗头,“你揍人家儿子,还吃人家的席,要去你去,我没那厚脸皮。”
“他先揍我的!”
“行了,”江橘白起身,伸了个懒腰,他衣服和裤子都短了一截,裤子短了露出又白又细的脚腕,衣服短一截腰露一段儿在外头,他拽拽衣摆,指挥着,“李小毛,你趴墙上,我踩着你上去,陈港扶着我。”
几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以江橘白为中心,江橘白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都没意见。
江橘白轻松地踩上李小毛的肩膀,双手攀上围墙,手臂一使劲,身体就跃了上去。
少年目光在后院梭巡一周,只看见了一只卧在狗窝里酣睡的狼犬,听见动静,也只是抖了抖耳朵,眼睛都没睁开。
“小白,怎么样?”
“没人,我拉你们上来。”江橘白朝底下送出手臂,先将陈港拽了上来。
李小毛拍着肩膀上的灰,双手不停晃着,“拉我拉我。”
江橘白拍开他的手,“把我的狗先送上来。”
“我还不如狗啊小白!”
“里边有一只狼狗,大黑比你有用。”
李小毛立马就弯腰将大黑抱了起来,往头顶送,“快快快,大黑好像又长胖了,好重!”
大黑是江橘白两年前在放学路上捡的,江橘白阿爷说,黑狗通灵,好好养着,以后说不定能帮上江橘白的大忙。
但目前还没能从大黑的身上看出它有什么神通,除了吃睡,连看家的本职工作都是随心所欲,心情好就冲着路人吠上两口,心情不好,有人撬了江橘白家的锁,它都视而不见。
“才六十多斤,哪里胖了?”江橘白让大黑在围墙上站好,他指着那狗窝里的狼狗,低声说道:“等我们下去,那狼狗就交给你了。”
大黑不知道听没听懂江橘白说的,总之尾巴是夹起来了。
“听见没有?”江橘白一巴掌拍在大黑的脑袋上。
大黑摇摇尾巴。
陈港在这期间已经将李小毛拉了上来。
徐家后院安安静静的,只开了后门的几盏吸顶灯,虽说灯光微弱,可依靠着整栋房屋的灯光,后院仍是亮堂。
“徐美书家也太有钱了吧我靠!这院子,比我家还大!”李小毛知道徐家镇人均富户,可像徐美书这么有钱的,全徐家镇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江橘白跳下围墙,“走了。”
-
那只本来还在酣睡的狼狗,在几人一落地,立刻警觉地坐了起来,它眼神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沿着墙角在移动的几人身上。
狼狗口中发出低吼声。
李小毛被它那一低吼吓得腿都软了,他推着大黑的屁股,“大黑上啊。”
大黑撅着屁股朝江橘白身后躲。
江橘白踹了它一脚,“养狗千日,用狗一时,上。”
狼狗慢慢地向他们走来,喉咙深处的低吼声听着就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它弓起了背,做出了进攻的姿势,唾液顺着獠牙和嘴皮往下不停滴落。
在它朝三人扑来的那一刹那,大黑在这之前进入到了战斗状态,它刨了两脚水泥地,直向狼狗扑去。
大黑被江橘白养得比一般土狗都要壮硕,四肢健壮,油光水滑,一撞就将狼狗撞偏了方向,两条狗双双摔倒在地,又迅速缠斗了起来。
江橘白还是头一回看见大黑打架,平时在家的大黑,连路边的野猫都能揍它两拳。
李小毛摸着墙壁,仰头将整座尖顶房子打量了一遍,”这房子跟前院的房子没连在一起,而且小了很多。”
陈港蹲在地上,“这里是徐家的仓库,平时都闲置不用,这两天过大寿,才把灯开了起来。”
“靠!”李小毛更不忿,“仓库比我们三个的家加起来都大!”
李小毛边说着,边踮起脚,使劲儿地朝安装了防盗网的窗内张望,他越看越疑惑,忍不住伸手去抓挠江橘白,“小白小白,你看,为什么明明开了灯,但我看里边是乌漆嘛黑的啊?”
江橘白也朝里边看,他身形最高,不用踮脚也能望进去,他定睛看了看,扭头无语地看向李小毛,“你鬼故事看多了吧?”
陈港也确认了一遍,“李小毛,你昏了头了?”
“不是啊我刚刚......”
“有人来了!”陈港突然出声。
三人立马从墙角转过去,藏了起来。
来的是徐家一位嫂子,一来就看见了打得正热闹的两条狗,她直拍大腿,转身拎了把扫帚,“快滚快滚,谁家的狗,还跑人家家里来撒野......”她连骂带打,大黑夹着尾巴朝江橘白在的方向逃跑,狼狗想追,却被女人一把抱在怀里,连上链子,朝前院拉去,“走,我们去前边,我看看你有没有被咬伤。”狼狗是被硬拽走的,它恨恨地看着大黑狗跑走的方向。
徐家的房子为近两年新建,专门请设计师设计了图纸,外部虽按照徐家镇统一的风格修建,可内部却富丽堂皇,处处显露着主人家的富贵,宽阔无比。
三人猫着腰在楼梯间的饮水机研究了半天暗装的饮水机,才勉强接到了三杯水。
喝完,江橘白将纸杯捏变了形,他咬牙,“李小毛,陈港,你们为什么不提前踩点?”
李小毛躲到陈港背后。
陈港说:“小白,我们先一层层找吧。”
正要开始往楼上走,楼上传来惊惊惶惶的一群脚步声,“这个就是徐栾的房间?没锁哎?”推开门的吱呀声传到了在扶手边上蹲守的江橘白等三人耳朵里。
过了几秒钟,几人的惊异声又响起。
“我草他怎么在房间里?他不应该在外边待客吗?快走快走!”这几个人看见主人在房间里,吓得转身就要跑。
结果,他们一转身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慌不择路之下,吓得选择藏进了房间里的衣柜中。
陈港轻轻推开只是掩上的门,他看见床的被子是隆起的,回过头,“他好像在睡觉。”
李小毛挽起衣袖,“我今天势必要把他揍得屁滚尿流,一雪前耻。”
陈港张望着,“刚刚那几个人呢?”
“别吵,先进去。”江橘白推着李小毛的肩膀。
三人一块进了房间。
陈港察看着四周,“那几个人应该是躲起来了。”
李小毛叉着腰,“怕个屁,都是鬼鬼祟祟的,谁比谁高贵?等我们先揍完徐栾,他们自便。”
“要打就光明正大地打,”江橘白的手摸到裤腰,他试图抽出出门前藏在身上的棍子,“偷袭没什么意思。”
他摸了半晌,没摸到棍子,反而摸出来一串儿铜钱。铜钱用红线串就,总共六个,看着十分陈旧,从铜钱到红线都散发着浓浓的年代感,怎么也不像是年轻人会带在身上的玩意儿。
“......
李小毛在对面看着江橘白拎着的铜钱,愣住,“小白,这是什么啊?”
同样无言以对的江橘白看似淡定地将铜钱收了起来,“应该是我阿爷偷偷调换了。”
陈港摸了摸鼻子,“那我们开始打吧?”
李小毛已经在观察着床上,“他怎么睡这么死,我们讲这么半天,他都不醒?”
“喂,徐栾,出来迎战。”江橘白不耐,拽着被子,直接掀开。
被子一掀开,三人全都呆滞在了原地,心脏全都一齐停止跳动——床上的男生眼睛紧闭着,面色青白,毫无血色,胸腹没有任何起伏的迹象。
“生、生病了?”李小毛声音颤抖着,动手拽了拽江橘白。
看见徐栾这副俨然已不像活人的样子,陈港也不禁咽下口唾沫,看向江橘白。
江橘白怎么着也是两人的老大,他要是惊慌失措那还混个鬼。
他定下心神,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将手伸到男生的人中,良久,他才收回手,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眼皮缓缓掀起来,“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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