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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小妹自我勉励,却未成一篑。大觉寺的石榴早被贵人定下。
她得知此事后备受打击,晏父看她一眼,从车内取了背篓,悄摸钻进后山采下大半葡萄,还骗走寺庙僧人,摘了好几个个大饱满的石榴。
晏小妹:???
晏小妹惊后大喜,当日带上葡萄去拜访姚娘子,第二日清晨就有人来买果子。
如此两回,晏小妹琢磨出点门道,见缝插针的向家人询问京中一切信息,提笔整理成册。渐渐地,家中开始有了进账。
家里人逐步添上厚衣,抵御冬日寒冷。
今儿一早,天上又飘起鹅毛大雪,京里的炭一日一个价,青石长街上,行人神色匆匆,一辆骡车滚滚而过。
晏家父女从外面运木炭而归,车帘掀开,晏小妹举着幕篱从车上下来,她扯了一块藕合色绣腊梅的绢布做包髻,上着绢袄,腰部特意掐了腰儿,下面套了一条带裆的夹棉灰裤,外套素裙儿,典雅富贵。
晏老娘和晏父在她身侧,不似血亲,倒像是当家娘子带着家里老仆。
晏老娘往车内瞅了瞅,咧出牙花子,对女儿道:“等这批木炭转手卖了,你也给娘扯一身绢布做袄儿。”她粗糙的手伸向女儿头上的绢巾,却被人拍下。
晏淮向车内探头,对晏老娘嚷嚷:“你才做了新衣,等翻年再说。我想吃羊肉锅子。”
晏父不服,“我风里来雪里去,该给我沽一壶女儿红。”
三人争执不下,晏小妹悄悄回屋,将一身好衣裳脱下,换上厚重的棉衣去看望自己的孩子。
她好一番亲香后,才净手做羹,炊烟消散在风雪中,宁荣敲开院门,没有如往常那般回屋换下庶吉士的衣裳,而是直奔骡车,见里面果然有木炭,立刻捡了一篓子给院外等候的的王庶吉士送去。
晏淮拽住他,“你作甚?”
“我…我卖与同僚。”宁荣说的磕磕绊绊,心虚的垂下眼帘。晏淮狐疑,宁荣挣脱他,将木炭递进王庶吉士的马车,又言语几句,随后王家马车往巷子深处行去。
晏淮倚门抱胸:“钱呢?”
宁荣干咳一声:“之前王兄给啊——”宁荣捂着后脑勺,不敢支吾。
晏淮撇嘴:“姓王的不是好东西,我讨厌他。”
他将满月酒时王庶吉士给他甩脸子的事道来,疯狂说人小话。宁荣愣是找不着插嘴的余地。
晚间回屋宁荣跟妻子提起此事,晏小妹忍俊不禁,宁荣苦着脸:“哥的心眼子只比针尖大点。”
很快宁荣就知道他高估他大舅哥了,几日后,晏淮神秘兮兮的搂着一个包袱回来,被晏小妹抓现行。
“干嘛干嘛,这不是我偷的,是光明正大捡漏。”
晏淮眉飞色舞讲述:“日木坊被抄了,好多官兵把守,我从狗洞爬进去捡了几样好东西。”
晏家人望去,一件粉青如玉的旋纹瓶,一个白釉花口带盘盏,还有一件清新明俊的玉壶春瓶,瓷器之间用棉布隔绝,未有丁点儿损坏。
晏淮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值老多钱了。”
晏小妹失声,半月前她跟着姚娘子去某位官夫人府上做客,曾见过一件净瓶,那釉面光晕远不及她哥带回来的,据说都值几十两。
晏淮把东西收起来,又愤愤道:“杀千刀的日木坊敢出老千整我,这点东西算利息。回头那群孙子流放出城,我还要去砸石头。”
“哥,哥…”晏小妹顿时回神,好说歹说把她哥劝下了。
翰林院中,庶吉士们交头接耳,三皇子封王,即日赴封地。
“这么赶?”宁荣惊声。
同僚笑笑:“天威难测。”
诏书还是翰林院拟定的。
随后兰侍读将宁荣叫去公房,说了一通勉励的话,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
宁荣受宠若惊离去,柯庶吉士从屏风后走出来,“大人似乎很看重宁荣。”
“后生可畏啊,纵使不同路,也莫为敌。”
柯庶吉士诧异:“大人高看宁荣了罢,他无权无势…”
“他无权无势,却在京中混的风生水起。”兰侍读拨了拨茶沫,呷了一口清茶。
柯庶吉士行礼告退,惊觉风雪竟然止了。他回到庶常馆,心神若有若无的落在宁荣身上。
他素来晓得宁荣人缘不错,但连江南出身的学子也对宁荣面带善色。
柯庶吉士握着笔,迟迟未动。宁和的庶常馆忽然泛起涟漪,原是散值了。
宁荣与众人挥别,看见晏淮惊讶道:“哥,今儿怎么是你来接我?”
“爹休息。”晏淮止不住脸上的得色,他其实是等不及跟宁荣炫耀。
有去过满月酒的庶吉士认出晏淮,同他打招呼,晏淮此刻心情愉悦,雀跃的回应,而后长鞭一甩,载着宁荣远去。
他才不理会姓王的。
王庶吉士:总觉得被针对了……
众人看着远去的骡车,不免艳羡,“宁兄这岳家不错。”
宁荣坐在车里听他大舅哥骂曦槿坊上下,哭笑不得:“事情都过去了。”
晏淮不听,还把宁荣拉去北门转了一圈,看见木门上醒目的封条,晏淮神清气爽。
宁荣嘴角抽抽,他收回前言,他哥的心眼根本没针尖大。忒记仇了。
等他回到住处看见花厅里的瓷器,一颗心差点蹦出来,“官府抄家是要清点的,你偷拿了东西,回头官兵找上门就麻烦了。”
“放心罢,没人看见。”晏淮不在意的摆摆手,他拢着瓷器,“我就是给你看一眼,这是我的,当然要放我屋里。”
宁荣欲劝,被晏小妹拦住,细声细语的哄:“哥拿都拿了,再还回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者,曦槿坊也是腌臜地儿,哥拿曦槿坊的东西也不算害良心。”晏小妹硬着头皮说服自己,说服宁荣。
“对了,你前儿说有一位同乡手中拮据,你想接济一二,我自然听相公的。”晏小妹偷偷对爹娘摆手,她挽着宁荣的手臂回屋。
晏小妹努力在相公和娘家之间寻找平衡,经营日子,忙碌而充实。
三年庶吉士生涯一晃而过,散馆考试中,宁荣跻身一等,正式成为翰林院编修。
“这个我知道。”晏淮按住腿边捣蛋的外甥们,问:“你这三年勤勤恳恳,结果就是赶上榜眼、探花的起点啊。”
宁荣面有羞色,晏小妹拍拍相公的手,轻声道:“哥,我寻人打听过,相公留在翰林院才是好去处,天子的文学侍从官咧。往后才能做高官。一般人想留还留不得。”
“…舅舅,舅舅。”宁宵宁禁手脚并用的朝晏淮身上爬,老三宁朝刚过一周岁,没有兄长灵活,急的拍地哭。
花厅内被孩子的吵闹充满,大人们难以交流。
晏淮把小外甥抱起来,随意安抚两句,暂时止了哭,问:“姓王的去哪里了?”
宁荣梗了一下,道:“王兄去御使台任职了。”这几年他尝试为大舅哥和王庶吉士说和,可惜毫无成效。
晏淮想了想,说:“是那个天天骂人的地方?”
宁荣:………
“哇啊啊啊——”老大老二嚎啕大哭,“舅舅重小轻大,舅舅偏私……”
晏淮反驳:“我哪有。”
他把怀里的宁朝放下,把宁宵宁禁抱起来。
宁朝愣了愣,顺势躺地,哭声直冲云间。刚至院门的晏家老两口对视一眼,“福康街新开了一家面馆,你吃不吃。”
两人转身离去。
宁荣和晏小妹硬着头皮哄,至午时歇一段落。小丫鬟翠儿呈上饭食,比来时更快的跑回小厨房。
花厅内,宁宵宁禁麻利爬上椅子,宁朝爬不上去,啊啊叫着又要哭。
一双大手举着他腋下放进高足圈椅,宁朝欢喜的拍小手道:“舅舅,舅舅。”
“嗯。”晏淮敷衍的应了一声,从椅子拉出脚踏,让宁朝落脚。
兄弟仨巴巴的望着晏淮,宁宵喊:“舅舅,饿。”
“舅舅,我想吃鸡翅。”宁禁伸出两根白嫩的小肉指头,乌亮亮的眼睛期待道:“舅舅,我今天很乖,我可以吃两个鸡翅吗。”
“舅…”宁朝急切的挥舞小手:“舅舅呜哇啊啊啊……”他越急越说不顺话,扯着嗓门又哭起来。晏小妹刚要起身安抚,晏淮沉声道:“别吵吵。”
众人噤声,看着晏淮给仨孩子分食,一碗稠粥,一碟去骨鸡肉,伴有清炒葫芦片,水煮茄子,半个水煮蛋。
宁禁噘小嘴:“舅舅,我不爱吃茄子。”
“舅舅,我想吃羊肉。”宁宵嚷嚷。
宁朝急急道:“舅舅…”
晏淮阴恻恻举起右手,“这巴掌吃不吃。”
花厅终于安静了。
宁荣擦擦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的细汗,闷头吃饭。
忽然,厅内一声“舅舅”。
宁荣和晏小妹动作一滞,明明孩子不是叫他俩,可还是头皮一麻。
晏淮死鱼眼看去,宁禁歪着小脑袋,朝晏淮露齿笑:“舅舅,葫芦片好甜呀~”
“舅舅,我吃完水煮蛋了。”宁宵举起小手。
“我我——”宁朝嚷嚷:“吃掉了。”他猛猛往嘴里塞茄子,吓的晏小妹给他扣出来。
“呜哇啊啊啊——”
宁宵宁禁在旁边猛猛乐,“傻蛋儿哈哈…”脑门儿被晏淮的筷子敲的一疼。
晏淮扫视他们:“吃饭不准说话。”
厅内安静。
过了一会子,宁朝捧着小肚叽,惊奇道:“舅舅,我打嗝了。”
晏淮:“你吃饱了。”
“哈哈哈舅舅说话了。”宁宵宁禁兄弟俩拍手笑。不等晏淮反应,宁禁小脸变色:“舅舅,我想尿尿。”
晏淮一巴掌拍宁荣后肩:“你儿子要尿尿。”
“啊?喔喔。”宁荣抱起二儿子离去。
午后晏淮把仨外甥哄睡,忍不住嘟囔,“京里人家也生的多,有的还纳好几个妾,一家子几十口人,怎么就我们家这么烦,其他人家是怎么养孩子的?”
晏小妹闻言如芒在背,宁荣心虚的擦额角。
富贵人家主子多,府里下人也多,四五个婆子丫鬟去照顾一位小主子。他们家只雇了一个翠儿,还是给晏小妹出门充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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