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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府如今只有徐端宜和徐平夷两个主子。
她的父亲本是草莽出生,自记事起,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全靠着旁人的接济才长大成人。
虽未读过什么书,却天生一副好力气。
他走过镖,也入过草寇,后来于明帝年间,结识先帝,自此开始他行军的一生。
当年先帝称帝,身边最称心可用的就是武安侯徐平夷,还有南安王谢君珏。
三人既是君臣,也是兄弟。
先帝登基之后,徐平夷和谢君珏分管辽东和冀州两大要塞,先后收复了怀宗年间被迫割让出去的几大州府。
先帝年间,大夏版图达至巅峰,这其中,自有徐、谢二人的功劳。
这武安侯府也是先帝所赐。
位于城北明时坊的喜鹊胡同,一共五进,位置好,地方大,只不过自从武安侯夫人萧沅难产仙去之后,徐端宜又自小被昭裕太后接进了皇宫,这武安侯府也就变得空落落起来。
徐平夷不愿续弦。
这些年经常待在辽东,鲜少回来。
如今这侯府,也只有一些忠仆、旧仆仍旧尽心尽责地守着。
偶尔徐端宜和徐平夷会回来一趟,在这住上几天。
早在昨日。
徐端宜就着人来传了口信,说了今日要回来的事。
自有人在门口迎她。
迎她的妇人,原是她母亲身边的旧仆,名唤冬玉。
冬玉今年也四十出头,穿着冬衣,梳着妇人发髻,她和如今侯府的管家乔庆是夫妻。
时雨便是他们的孩子。
夫妻二人领着人在门口翘首以盼,远远瞧见马车过来,忙喜上眉梢,彼此搀扶着迎了过去。
马车停下。
时雨先掀起车帘,跳了下来。
“爹、娘!”
许久未见,时雨也很想他们。
冬玉和乔庆看着自己的女儿,自然也高兴,不过二人都是知道规矩的,顾不上先关怀自己的女儿,而是立刻与马车里的徐端宜先恭恭敬敬问起好。
“姑娘。”
他们是徐家旧仆。
在家时,还是称徐端宜为姑娘。
这是徐端宜自己要求的,如今这样称呼她的人,已然不多了。
她很珍惜。
车帘后,徐端宜已揭下风帽,这会看着马车外的夫妇,她莞尔笑道:“姑姑、乔叔,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冬玉应声起来,亲自上前。
乔管家也跟了过来,把脚踏于底下放好,冬玉这才扶着徐端宜走下马车。
“姑娘瞧着怎得又瘦了?”
冬玉扶着徐端宜,一边看,一边心疼道。
徐端宜闻言,颇有些无奈:“姑姑每回瞧见我,都这样说。”
“那还不是姑娘每回来,都要比先前瘦。”冬玉说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亲闺女,“不似这小憨货,每回来,都要胖一些。”
“奴婢前时给她做的衣裳,只怕又穿不了多少时间了。”
时雨原本正挽着她爹的胳膊,问今日吃什么,她饿了,忽然被她娘这么一顿说,她眨了眨眼。
她却真是个直肠子,每回碰到事,都不知道拐弯。
听到这话,竟还十分高兴地说道:“娘,你给我做衣裳了啊!那我明日就要穿!”
冬玉见她这样,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憨货。”
倒是乔管家乐呵呵地拍着时雨的胳膊,老怀安慰道:“胖点好,胖点好,女囡囡胖一些才喜庆。”
说着,倒也跟冬玉似的,劝着徐端宜要多吃些。
千万别学如今京中那些嚷嚷要减肥的女娘。
徐端宜笑着应了。
一行四人进府去。
如今武安侯府,既无主人居住,留下的人自然也不多,不过但凡留下的,都忠心不二。
待进了府中。
时雨跟着乔管家先去厨房忙活。
冬玉则陪着徐端宜,先回了她幼时就开始住的闺房,洗了脸,又换了一身冬玉一早就用香炉熏过的衣裳,然后坐在梳妆镜前,由冬玉替她梳发。
屋中放着几枝今日新折的红梅。
清香怡人。
冬玉照常先与徐端宜说了这阵子府中发生的事,倒也无甚特别的,左右不过是些哪家娘子、郎君成婚了,或是哪家又生了孩子,着人送了喜仪过来。
这些事,自有冬玉打理。
送去的礼,也都记在了专门的册子上。
徐端宜一边看,一边也算是了解了这阵子外头发生的事,待瞧见一处名字,徐端宜方才蹙眉问:“翰林院李文高?”
她并不认识此人。
冬玉瞧了一眼,答:“这是今年的榜眼。”
徐端宜想了想,依稀记得今年的新科榜眼,好似的确是姓李,只是这新科榜眼无故来送礼,倒让人颇为费解。
徐端宜问冬玉怎么回事。
“姑娘忘了?”冬玉说,“今年春闱前,您曾救过一位学子,那学子便是这李榜眼。”
徐端宜听她说起,才记起这事。
她未想到自己当日随手救下的学子,如今竟然已经成了榜眼。
这倒是一件大喜事。
徐端宜也有些高兴。
冬玉见她想起来了,便又与她解释:“那李榜眼高中之后,来过几回,后来知晓您在宫中,不常出来,便只把谢礼放下了。”
“奴婢瞧只是些寻常的物件,又见那李榜眼虽清贫,人却刚肃要强,倒也不好拂却他的意思,便也收下了。”
徐端宜见那谢礼的确只是普通物件,便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知道了”。
她继续翻看册子。
冬玉已替她重新梳了个家常的简单发髻。
见姑娘始终未提定亲一事,只能自己先开口:“……奴婢听说您跟南安王定亲了。”
“嗯。”
徐端宜仍在看册子:“姨母说届时我从宫中出嫁,你和乔叔不必准备。”
“姑娘……”
冬玉蹙眉。
她想说的,并非这件事。
徐端宜自然也知道,她笑着抬起头:“姑姑不必为我担心,这事是我乐意的,无人委屈我。”
她是真不觉得委屈。
她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她本以为,她这辈子,都只能与他远远隔着,哪里能想到,她竟还有机会再次与他接触。
即使这亲事背后,藏着阴谋算计。
即使她已料到,谢清崖必不可能亲近喜欢她。
她也甘之如饴。
与其日后真的要嫁给旁人,与旁人相夫教子,倒不如像如今这样。
至少对方是他。
“我总不会受委屈的。”她笑着与冬玉说。
冬玉看着她。
她倒不担心有人给姑娘委屈受,只南安王如今那副模样,终归不是什么良配。
唯一庆幸的是,南安王府有祖制。
但凡谢家子弟一生只可娶妻,不可纳妾,更不可有庶子、私生子。
若违祖制,当逐出谢家族谱。
要不然就南安王那个浪荡性子,只怕南安王府的女人都得堆满整个后院了。
只即便如此,冬玉仍觉不舍,她目光怜爱地看着徐端宜,却也知晓此事已成定局,谁也不可能更改。
“若夫人还在,若南安王和大长公主也还在,小南安王没变成现在这样,您和他倒也属实算是般配。”
冬玉叹道。
既是无可挽回之事,冬玉也就不想在姑娘面前继续哀叹下去了,免得她听了难受。
她继续挑拣绒花,嘴上倒是又说起了一桩旧事。
“其实当初夫人怀孕时,大长公主还开过玩笑,说夫人这胎若是女儿,倒想着给您和小南安王定个娃娃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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