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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殿。
正在处理公事的冥王突然被一阵香气勾动,拿着公文默默从一楼走到二楼,终于清楚看见那些吃食。
“那是什么,油亮油亮的,看着很好吃啊。”
“鸡鸭鱼虾,哪个蹲监狱的蹲成她这样。”
“那盘肉是什么,我去上界的时候没吃过啊。”
手里的公文半晌没翻动一页,闻到吃不到就很痛苦,冥王自我催眠:“肯定不好吃,我们冥界的吃了上界的东西会闹肚子,不想吃我不想吃。”
正把自己催眠得差不多了,一位鬼差来报:“吾主,姜姑娘送来一封信。”
冥王接过一看,看了没两句,嘴角就翘起来了。
他把书信折好,放下公文,大步朝外走去:“这丫头倒还识点礼数。”
走到门口他突然一顿,朝跟在身后的鬼差吩咐:“你去,拿坛好酒来。”
他堂堂冥王,可断不会失了礼数。
刚拎着酒踏进门,众人齐呼:“酒来了酒来了!”
冥王:“......”
险些被气死的冥王被众人七手八脚按在了主座,这才消了几分气。
石桌并不是很大,众人围挤着坐了满满一桌,姜雀左边是无渊,右边是拂生,动一下就能碰到人,但半点不影响姜雀的好心情。
冥王的酒一开,香气四溢,喝过酒的船翁们闻着味就来了。
除了正在忘川河边渡船那位,其余十一人都来了,趴在姜雀的院子外闻了半天酒香,被姜雀发现,把人喊了进来。
没一会,空闲着的阎罗也来了。
闻耀几人带的吃食很多,索性再开了一桌,冥王大手一挥,让鬼差又拿了几坛好酒来。
在等酒的间隙,沈别云和孟听泉拿出带来的礼物送给冥王和十二船翁们,每送一人就随口打探一句师妹的近况。
他们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冥界的人喜欢什么,挑了很久,也没有相关记载可查,最后师傅说送礼贵在心意,只要用心挑的,他们不会介意。
他们就放心下山去买了,在荷包允许的情况下,就挑贵的买。
所以冥王得到了一尊金子做成的金钱豹。
阎罗们得到了捏成他们样式的泥偶,虽是泥偶,但也是披金戴玉的,船翁们得到了玉石制成的船撑,给他们高兴坏了。
“早就跟冥王说给我们换个船撑,都烂成那样了,说了几百年了,他就不给换,今天可算是有了!”
“这色泽,这手感,明天我能给船划出残影!”
“这些娃娃们跟雀丫头一样讨人喜欢,不愧是同门,哈哈。”
沈别云和孟听泉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看吧,就说师妹在哪都能如鱼得水。”
“嗯,这下放心了。”
姜雀酒足饭饱,靠着身后的梧桐,静静望着冥界的夜空。
无渊被一个醉酒的船翁硬拉着划拳。
无渊冷着脸:“我不会。”
船翁更热情了,朝身后的同僚大喊:“快来啊,这里有个不会划拳的!”
众船翁瞬间包围了无渊,七嘴八舌地来教他。
无渊不想学,一出手就是剪刀。
醉酒的船翁急得直挠头:“你这孩子是不是在忘川河里泡过?傻得不一般呐。”
无渊:“......”
拂生和闻耀正蹲在旁边给姜雀泡蜃妖骨,两人捧着一个大碗,泡了两大块骨头了还不停手。
闻耀捧着碗:“再来一块吧,万一量不够解不了毒怎么办?”
拂生:“两块吧,血是不是有点少,我须弥袋里还有一碗青龙血,要不要加一点?”
闻耀忙不迭点头:“来点来点。”
小牛满院乱跑,追着自己的影子哞哞哞哞地叫。
莲蘅不知何时站到了姜雀身侧,捧着一碗酒慢慢喝着,语气有几分怅然:“我和我的同门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不知道为什么,莲蘅最近经常想起往事。
“我三岁入师门,十岁筑基,十二岁结金丹,二十六岁便至大乘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师门无人能与我比肩。”
“师弟师妹们对我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师兄师姐觉得我掩盖了他们的光芒,对我也很冷淡。”
姜雀伸手接住一片梧桐叶,眸中有浅浅醉意:“站在山巅的人注定孤独。”
“可你也天赋异禀,为何你身边有这么多人。”莲蘅想了想,“是不是因为你很好?”
姜雀转了转手中的梧桐叶,轻轻摇头:“不是。”
“不是我好,是他们好。”
“从不因我的成就而忌惮,也不因我的强大而诋毁,不谩骂也不轻视,天地广阔,他们任我胡闹也陪我胡闹。”
是同门、是战友、是家人。
陪着她从一无所有一步步走到现在。
莲蘅没有反驳姜雀,只是笑着干掉半碗酒,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她觉得姜雀对自己认知不清晰。
不知道自己有世间最软的心肠,
就像当初明知道自己是在利用她,却还是愿意带她去要个结果,还会怜惜她这样一个老而无用的罪人。
......
闻耀几人一直待到姜雀解毒那日才离开。
指甲盖大的解药丸他们整整搓出五十颗,闻耀捧着盘子,拂生给姜雀喂下第一颗。
师兄们还有无渊和莲蘅都站在她身旁。
姜雀喝了口水咽下药丸。
“怎么样?”师兄们齐声问。
姜雀感受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闻耀直接抓了一把塞进她手心:“肯定是吃得太少了,把这些全吃光。”
沈别云拿出一半,谨慎道:“是药三分毒,还是先别吃那么多,慢慢来。”
姜雀又吃了五颗,试着引了下灵,磅礴灵气涌入经脉,还是有点痛。
拂生见她拧眉,就知道她还痛,又给她手里放了三颗:“再吃几颗。”
吃了足足三十颗,姜雀才终于说了句:“不痛了。”
闻耀原地跳起来:“好了好了,终于好了!”
姜雀和闻耀互相呲着大牙傻乐,小牛甩着尾巴哞哞的叫,院中的笑声直传到了忘川河边,撑船的老叟循声望去,不觉也染上笑意。
日子长了,什么都能见到,冥界居然都有人气了。
见姜雀解了毒,几人终于放心离开。
临别前,姜雀让他们回去给她烧点钱,几人惊觉忘了这一茬,闻耀信誓旦旦,说一定让她尝尝在冥界暴富的滋味。
他们走后,姜雀在冥界的日子每天都很有盼头,一边修炼一边等暴富。
她坐在梧桐树下引灵,无渊在专门留给他的房间处理公事,莲蘅坐在石桌边看她修炼,时不时会提点她两句。
“你现在入了几道,修了什么功法?”
姜雀停止引灵,坐到莲蘅对面喝了口茶:“六道都入了,功法只修了奔雷诀和勾天诀。”
“嗯。”莲蘅点头,“服过了五行玄灵丹了吧,灵气显化练得如何?”
姜雀有点懵:“没吃过,灵气显化是什么?”
莲蘅也懵:““你们宗门的人知道你是天生灵体吗?”
姜雀:“刚知道不久。”
莲蘅不由提高了声音:“知道不给你吃玄灵丹?!”
姜雀:“我们那好像没这东西。”
莲蘅:“......”
两人又谈了许久,莲蘅终于知道现在的修真界天生灵体多稀有,他们那时候,一个宗门起码有十个天生灵体。
现在居然就她一个,而且宗门的人对天生灵体也知之甚少。
莲蘅无奈,开始引导姜雀了解天生灵体。
“天生灵体在十八岁之前都会有些异于常人之处,比如预知危险、速度奇快或者力大无穷,这是天道对天生灵体的保护,但多数人还是活不到十八岁。”
“能活到十八岁的,若非纯善之魂,依然不会觉醒灵体,一生庸碌无为。”
“而觉醒后的天生灵体除了灵力亲和度高之外,最大的区别便是可以让灵力显化,有灵根的人要借助武器,但你服了玄灵丹,只要有手就行。”
姜雀听得认真,那除了五行之力,她识海里的雷电之力是不是也可以显化。
那她以后都不用引雷了,直接自己劈雷。
“我可以帮你拿到五行玄灵丹,但要麻烦你帮我找一趟冥王。”莲蘅目光静静落在姜雀身上,“我想减刑,尽快投胎。”
享受了几日自由,再被关进幽冥狱,突然就有些难以忍受。
姜雀毫不犹豫:“成交。”
她出去后还要找魔尊封离算账,底牌越多越好,况且,她喜欢交易,简单明了,各取所需。
冥王殿内,正在处理公务的冥王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正纳闷,鬼差来报:“姜姑娘求见。”
冥王:“......”
准没好事。
姜雀十分礼貌,笑意盈盈地大放厥词:“请让莲蘅投胎成人。”
有人曾经说过,如果你想在墙上开个窗,得说自己想砸墙。
姜雀深以为然。
冥王一听,偏头指着门口:“走。”
姜雀十分感谢他没有说滚,于是笑得愈发乖巧:“我来的时候契约了十大阎罗。”
“又来这招?!”冥王被拿捏,差点维持不住表情,“你也不怕哪天把识海炸了!”
姜雀丝毫不为所动,抛出筹码后,就静静看着冥王。
冥王坚决不同意:“你威胁我也没用,我不可能让她成人,起码也要投畜牲道。”
姜雀:“!!!”
“好,就畜牲道。”
这减刑减得多给力,四百年一下减到零。
为防止冥王反悔,姜雀看着冥王写了道公文,盖上冥王印,这才安心。
冥王把公文抛给姜雀,臭着脸道:“放了我的阎罗。”
姜雀朝他鞠了一大躬,边往出跑边大喊:“感谢您!我没契约他们嗷~”
冥王麻了。
快被玩成狗了。
姜雀和莲蘅在忘川河边汇合,姜雀拿着允她入畜牲道的文书,莲蘅拿着五行玄灵珠。
两人交换,并肩飞往轮回塔。
今日投胎的人不多,很快到莲蘅,塔婆带她入塔去投胎,莲蘅顿步,突然回头问姜雀:“你为何修仙?”
姜雀低声问:“你觉得呢?”
莲蘅没回答,她问姜雀,就是想听听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曾经,所有人修仙都标榜自己是为苍生,可笑的是,多数人至死连一个百姓都没见过。
她也是那些人之一,成仙千载,负人、负己、负苍生。”
她不信别人口中的‘为苍生’,但如果是姜雀,她不会怀疑。
即使在冥界,姜雀也在看众生,她最爱听那些鬼魂讲他们的生前事,随他们哭,随他们笑。
偶尔醉酒,还会拔根头发塞给他们:“给你们家人托梦,让他们拿着这毫毛,只要有人欺负他们,就大喊一声大圣,俺就出来救他们!”
鬼魂捏着头发纳闷:“大圣是谁?”
姜雀早已打着呼噜醉过去。
轮回塔上檐铎轻响,细碎的光落在姜雀眼底,她说:“我为自己。”
莲蘅心弦猛地一怔,为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而震颤,她是早已陨落的天才,站在自己满目疮痍的千年光阴,望向目光灼然的少女。
“我不屑隐藏自己的野心和欲望,更不会以苍生做幌,也绝不需要粉饰的借口和理由。”
“你的名字早已被人遗忘,但是莲蘅。”
“我会,万古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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