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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白心头一震,他第一反应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再回过头时,余悦就发现他脸色变得更冷了,连语气都凉冰冰的:“谁死了?说清楚。”
余悦被他冷飕飕的语气猛激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才实在表达得语无伦次。没头没尾。他使劲抹了把脸,才捋顺了舌头,说:“周德昌,是周德昌,他死了!!”
今天早上别说颜葵了,他都差点吓哭了,现在说话还带鼻音:“他——他和于明江差不多,死得可惨了……”
他方才脸色实在严峻,余悦说话间一直小心翼翼地觑着他,也因此神奇地发现自己说明死的人是周德昌之后,荆白的脸色竟然好了许多。
余悦十分纳闷,心道难道昨晚的口角当真那么让大佬放在心上么?可他看着明明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他靠着这点乱七八糟的心思原本转移了一些注意力,但真走到说周德昌和吴怀的房间门口时,一闻到那股尚且新鲜的血气,他就感到一阵胃酸上涌,忙不迭地退到了荆白身后。
荆白瞥了他一眼,神色已经变得平淡无波,仿佛房间内血流满地,五脏六腑七零八落的样子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冲击一般。
荆白大致扫了一眼,就注意到他不仅死状和于明江差不多,连缺失的部位都一样,都没有头。他的室友吴怀昨天还在宽慰王惠诚,今天就遭遇了和王惠诚同样的事。只是他性格究竟稳得住些,此时看着至少神智还清明,也已经换过衣服了。只是脸色依旧煞白,人也失了力似的,软绵绵地瘫坐在房门外。
蹲在他身边问消息的是谷宜兰,她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说得上镇定。
“什么征兆都没有。”吴怀恍惚地回答:“老周睡之前还在说,明天一早就去那个小树林看看情况。昨晚没有人来敲门,我们晚上把门闩扣好了、还特地检查过……”
他抬起手,指了指眼前的木门。
荆白不介意门上的血,同谷宜兰一起检查了一下房门。确如吴怀所说,门闩和门锁都完好无损,不像被人破坏过。
他想起昨夜秀凤在厨房磨刀霍霍,心道,难不成真是她?
他转头再看了一眼走廊,昨晚回来时还见到的两枚血脚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荆白依然觉得,即便是秀凤留下的脚印,也未必是她杀的人。
毕竟昨夜他都在厨房和秀凤狭路相逢了,如果她真要杀人,即便不想杀小恒,也可以对荆白下手。为什么又放过了他们?
他们昨晚出门了,周德昌没有,被杀的却是周德昌。这只能说明房间和小院都不是绝对安全的,但究竟是谁杀的人,杀人的规律又是什么,却仍是扑朔迷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在周围看了一遭,却仍未看见要找的孩童身影,眉头便不禁锁了起来。
荆白其人,虽生得一副好相貌,气质却冷淡锋利,两天下来,已经人人都知道他不好惹。气氛原本已经因为周德昌的死十分低沉,他一沉默,其他人更不敢说话,其他连一直在门口哭的颜葵都忍不住把声音放低了。谷宜兰问完了吴怀,见她还是这样,只好又去安慰。
隐隐的哭声和啜泣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众人头上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阴云。
经过第一夜,众人都觉得晚上只要不开门,不吃喝奇怪的东西就都能活着,周德昌的惨死,彻底打破了这一幻想。
周德昌在整个队伍中还算有些威信,他死了,另一队带头的荆白瞧着也是面色冷凝,更叫人心中惶然无措。
荆白却不管众人怎么看他,张望了片刻,见视线所及处都没见到要找的人,就直接问余悦:“今天早上见过小恒吗?”
余悦也跟着东张西望:“没见过啊!是不是贪玩,偷偷溜出去了?”
小恒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溜出去玩儿,荆白都懒得否认了,摇了摇头,往外走了几步,准备自己出去找人。余悦现在毫无安全感,一不看见荆白,他就觉得心里没底,连忙追上他的脚步,还知道压低声音再问:“大佬,你不是和他一间吗?你没听见他去哪儿了?”
荆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余悦见他不接话,也不敢追着问,只缀在他身后,两人将要走出走廊时,荆白忽然停了下来。
余悦一个不防,险些撞在他背上,吓得虎躯一震,紧急刹了车,伸出脑袋一看,才瞧见有个瘦小的身影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男孩漆黑的头发湿漉漉的,散在额前,他还拿了张毛巾一路走一路擦,似乎还在思索什么,神色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静。
荆白从瞧见小恒开始,就一直没说过话,只管抱着双臂注视他。余悦看一眼荆白,看一眼小恒,看荆白皱着眉,神色冷峻肃穆,但因他惯常也是面冷,说不好到底有没有生气;小恒又似乎还在想自己的事,头也不带抬一下。
他有些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应该挺身而出,出来调和一下气氛。
男孩走到近前,顿住脚步,才像刚发现了两人似的抬起脸来。他头上搭着一张毛巾,半干半湿的浓密黑发乱蓬蓬地炸了一头,衬着一双注视着两人的、又大又圆的黑眼睛,像只可爱的炸毛小狗。
余悦自己年纪也不大,但看见他这样,也萌得想揉他的脸,只是旁边的荆白神色太冷淡,他愣是不敢动手。小恒眨了眨眼睛,见荆白依然不为所动,才小声问:“荆白哥哥,你怎么了?”
现在距离足够近了,荆白把小孩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没有明显伤痕,才真正松了口气。
余悦见他眉目间放松了不少,才发现他只是担心小恒受伤,并不是真的生气了,心里暗道大佬这心思实在难猜。
小恒跟在两人身后往回走,转进走廊,见众人聚在一起,神色便迅速变得严肃起来,加快脚步走到了荆白身边。
荆白没有等他问,直接道:“死的是周德昌,没开门,没出去,早上起来就这样了。”
他言简意赅,小恒却听得明明白白,只冲他点点头。荆白把他带到一边,低声问:“昨晚秀凤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会晕过去?”
“我看到她走过来,想警告你,但是完全无法出声。”小恒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她摸了一下我的头,我就没有意识了,而且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身上多了这个。”
他伸出手臂,挽起袖子给荆白看,向来沉静的神色,在此刻变成了一个近乎无可奈何的表情。
荆白看得心里发凉——男孩细瘦的手腕上,横亘着一条像伤疤一般鲜明的血痕。
这是标记,还是警告?
不管是什么,总归不是好兆头。
荆白把他的袖子放下来,嘱咐他不要让旁人发现。小恒自然知道轻重,点了点头。荆白还待说什么,小恒却忽然抬起脸来,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像葡萄一样。这样的小孩比划手势,正常只会让人觉得可爱,可小恒认真注视着别人的时候,目光静谧幽邃,竟给人一种超脱年纪的神秘感。
与此同时,荆白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小恒是在提醒他。
他猛地回过头去,果然,不知何时,那道纤细的人影已经幽幽立在了走廊的尽头。
见荆白的目光看了过来,她开口道:“贵客们,请去前厅用饭吧。若是晚了,家婆会不高兴的。”
众人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跟着她前去,只是心情比昨日更加沉重,一路无言地走到前厅。
众人的心情是愁云惨雾,陈婆的态度却比昨日好得多,一见他们进来,便热情地道:“贵客们来了,快请入座!”
想起这老太婆昨天脸色还阴沉得能滴出水,今日却笑得像朵菊花似的,荆白心中只觉怪异。
鬼高兴了,人还能有好事?
他按住心中的疑虑,准备像昨天一样,就坐在“宝儿”旁边。
甫一拉开椅子,荆白便发现有些不对劲,好像有谁正看着他似的。
他狐疑地看了看,坐他隔壁的“宝儿”还是那副呆呆木木的样子。但坐在陈婆另一边,那个神色僵硬的老年男人竟然醒了过来!
这人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个正常人了,双目有神,举止自然,唯一不太正常的,是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荆白。
荆白注意到,他昨天和“宝儿”同款不同色的衣服也换了,现在穿的是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
难道这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
荆白无视了那人的目光,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行尸走肉一般的“宝儿”。
年轻男人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蓝色的绸缎衣裳,新绸子的颜色十分鲜亮,虽然和他苍白的皮肤不太合衬,但胸膛位置精心绣着的五蝠捧寿的图案别提多热闹喜庆。
昨天他就觉得这两人的衣服不对劲,虽然看着新,但看他们穿在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今天老头“活”过来,换了一身常服,这年轻人单独穿着这新衣裳,看着就更奇怪了。
样式太老气,颜色也太亮。胸口那个五蝠捧寿,更不像是年轻人衣服上会绣的纹样。
五蝠捧寿……
荆白盯着中间那个“寿”字,终于反应过来。
陈宝身上穿的是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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