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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寻春一路被保镖架了过去。
从酒店到郁家老宅的路上,没一个人说话,唯二的话是下车时,保镖替他拉开车门说,说了一声:“请。”
郁寻春以前最受不了这种沉默,但今天他也未发一言。
管家高高站在台阶上,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看着郁寻春,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大概是那种至亲之人被伤害后看到罪魁祸首的愤怒、谴责。
以及觉得此人无药可救的恶心。
“老爷在书房等您。”
管家在前保镖在后,郁寻春被夹在中间,是一种防止他逃跑或者突然发疯的阵型。
郁寻春想去自己曾经拍过的某部电视剧,就有和现在类似的场景。
管家是押送的刑官,自己是等待会审的犯人,里面的判官居高临下,惊堂木一拍,嫌疑犯便双腿一软跪在堂下瑟瑟发抖,听着头顶代表权威的声音质问他你可知错!
他有些想抽烟,手在兜里摸了一下又放下。
没必要。
郁寻春想,没必要太在意这些npc。
他看着管家花白的头发突然出声:“李叔,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在花园里挖蚯蚓吗?”
管家的语气非常冷淡:“大少爷你从小就不和人亲近,我怎么可能带您挖过蚯蚓。”
即使这个npc小时候最爱做的就是带他去挖蚯蚓,然后做成鱼饵,再带他去后院池塘里钓鱼。
郁寻春神色平静,听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飘过来的“怎么会有大少爷这么坏的人,他是真的想要烧死小少爷”的议论,踏入了书房。
书房里和郁寻春预想的一样人多,从郁池夏简司州,到郁沛和席余馥一个不差。
郁池夏率先站起来,依旧是一脸小白兔一样的表情,期期艾艾:“哥……”
简司州脸上的伤被包扎过,扶额坐在他旁边,一脸郁色看着不太舒服,即使如此仍是第一时间拽着郁池夏的手让他坐回去:“小夏。”
郁池夏立刻紧张道:“简哥,你又头晕吗?”
他可能被自己砸出脑震荡了。
至于席余馥,冷漠地在旁喝着茶。
而这个家里最有权力的人,此刻正坐在书桌后,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快速查阅着手里中的文件,全程没有抬头看过郁寻春一眼。
以前自己面对这种场景会怎么样呢?
他会生气。
生郁池夏的气,生简司州的气,生郁沛的气。
然后发脾气,在书房里大闹一通,紧接着这些人就可以用一副蔑视或者鄙夷的神色,指责他无理取闹。
郁寻春随手拉开就近的椅子坐下,转头吩咐管家:“李叔,咖啡谢谢。”
李叔面露难色,看了眼郁沛,郁沛没反应:“这……”
哦,原来他在这里是连要一杯咖啡都要看人眼色的。
真不愧是万人嫌啊。
郁池夏小心翼翼将手边的咖啡推到郁寻春面前:“哥,你喝我这个吧。”
郁寻春掀起眼皮看向郁池夏。
他想起之前浮现的剧情里说,郁寻春长得像他的生母。
郁池夏的瞳仁是漂亮的浅褐色,眉眼清隽,鼻尖微微上翘,薄唇天生粉嫩,缀着一颗明显的唇珠,恬淡清纯又带着几分天然的妩媚。
郁寻春看过他在花园里开心大笑,双眼亮晶晶的样子。
也看过他生病时缩在床上,通红着眼睛却强忍难受宽抚别人的样子。
别说,此时回忆起来,郁寻春倒是有点理解了所谓“万人迷”这个词的含义。
楚楚可人,我见犹怜,燕妒莺惭。
郁池夏被他盯得坐如针毡,紧张地解释:“我、我没喝过,你要是不喜欢,我去给你——”
“李叔,”简司州突然出声,“麻烦您让阿姨再泡一杯咖啡过来。”
“诶。”管家应了。
席余馥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简大少爷才是郁家的主人呢。”
她斥责的目光落在郁寻春身上,郁寻春的火立刻就上来了,但他忍住了。
没错,换在平时他该生气了。
因为席余馥这看似挤兑简司州和管家的话里,全是对他的呵斥。
呵斥他这个在自己家里说话都还没外人好使的废物点心。
“行了!”郁沛啪的一下合上文件,“一回来就吵吵闹闹,哪有一点让人省心的样子!”
又该我生气了。
郁寻春心想,他甚至都仿佛看到了自己一跃而起,愤愤不平道:“我明明一句话都没说!”
但他没有。
所以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郁寻春看着郁池夏推到他面前来的咖啡。
他想起一段剧情——
[郁池夏闪躲不急,被迎面而来的咖啡泼了满脸。
他双眼微微发红,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大哥那么恨他那么讨厌他,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当私生子,他也想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
简司州如何见得郁寻春这般羞辱他,厉声道:“给小夏道歉!”
“不用了,我没关系。”郁池夏胡乱抹着脸,转身跑出咖啡厅,简司州的教养让他做不出对郁寻春泼咖啡的举动,他留下一句“郁寻春你简直不可理喻”,拔腿追了出去。
郁池夏怕被别人拍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低着头快步往外,却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小夏,是小夏吗?”粉丝围上来,郁池夏张了张嘴,一句否认尚未出口,从天而降的西服将他罩了满头。
他闻到了简司州身上独有的沙龙香,听到他沉着又温柔的声音强势拒绝着别人:“不好意思,你们认错人了。”
郁池夏抓着尚且带着简司州体温的外套,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郁池夏你也太坏了,你怎么能喜欢哥哥的男朋友呢。
他瞬间就想哭了。]
郁寻春:“……”
原来自己是他们paly的一环。
他端起咖啡,手刚碰到杯把,简司州立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护在郁池夏身前。
郁寻春原本没想将郁池夏怎么样的,见此到底还是没忍住脾气,手一扬,尚且温热的咖啡尽数泼到了简司州脸上。
“郁寻春!”简司州猛地一下站起来,“亏得小夏一番好意,你简直不可理喻!”
看看,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简哥!”郁池夏连忙帮简司州擦拭,他非常内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和你没关系。”简司州安抚了了他一句,原本想骂一句郁寻春疯子,但抬头接触到他平静的目光一滞,指责的话再嘴边绕了一圈,变成一句语重心长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伯父,我先去处理一下。”说完又害怕留郁池夏一个人在这里会被郁寻春欺负,补充道,“小夏帮忙让李叔找套衣服给我吧。”
郁池夏有些犹豫,看看简司州又看看郁沛。
郁沛摆摆手,郁池夏被简司州握着手腕从书房牵出去,出门前他欲言又止半天:“爸爸,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哥哥,片场的火也是我——”
话没说完,便被简司州强行拽走,随着房门的关合,还能隐约听见简司州气结的声音:“小夏,你什么时候能为你自己多想想?你看他刚才泼你咖啡时,哪有一点悔过的样子,你还想着帮他说话。”
郁寻春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得出来!”郁沛抓起手边的东西砸过来,郁寻春偏头躲开,那东西掉到地上一声闷响,郁寻春认得,是郁池夏上高中的时候送给郁沛的一个桌宠。
一只非常幼稚的小兔子,却格格不入的在郁沛书桌上摆了好些年。
后来郁寻春想要效仿,他看不上郁池夏的兔子,废了很大的劲找来一块天然花纹特殊的石头,花了他好几个月的时间,雕了一只个头不大,但是威风凛凛的豹子。
然后他这只他费尽心思,熬了无数个夜雕出来小豹子,郁沛看都没看一眼。
他还记得郁沛对他说了四个字:“不务正业。”
席余馥在郁沛离开后不仅没有任何安慰,反而评论他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那是郁寻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企图模仿郁池夏来讨取家人的欢心。
那只石豹,当晚就被郁寻春沉了塘。
他清楚郁沛刚才一直没发脾气,是因为还有简司州这个外人在,他隔空点着郁寻春:“你平时在外胡作非为也就算了,但这次你烧剧组,烧酒店,还把司州砸成脑震荡,要不是司州不追究,你以为简家能放过你吗!你又以为他们真要追究,我能护得住你吗?”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郁池夏,你还会说这种话吗?
郁寻春忍了忍,按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问。
郁寻春不吭声,郁沛不高兴了,猛一拍桌:“说话!”
“说什么?”郁寻春看着他,“你都说简司州不追究了,那他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都不追究了你还气什么?”
郁沛怒道:“这就是你的态度?!”
“这就是我的态度。”郁寻春说,“看我不惯,你把我逐出家门,和我断绝关系好了。”
席余馥叱喝:“郁寻春,谁让你那样和你爸爸说话的!”
郁寻春冷眼看着。
席余馥就是这样,永远在给郁寻春诉说自己被郁沛伤害背叛的痛苦,又总会在他忤逆郁沛时第一个跳出来训斥他。
这两人即使再是面离心离,实际永远都是利益共同方,席余馥维护郁沛,就是在维护自己。
而郁寻春这些年做得最对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交上了简司州这样一个男朋友。
相比他们家,简家的地位更高,手里的权利和资源也更多。
即使是其手指缝里漏出的冰山一角,也够郁沛赚得盆满钵满。
虽然利益是维护双方关系的纽扣,但远不如在利益之上再捆绑上姻亲关系,那样郁家才算真正攀上了简家这艘大船。
这也是对郁沛来说,郁寻春唯一且仅有的价值。
郁沛是个严厉且不苟言笑的男人,当然这仅限于对郁寻春而言:“我看你是真的想被我打断腿!”
“打断我的腿,再像小时候一样关我禁闭,这样正好方便让你最爱的小儿子和我男朋友培养感情,反正你不是认为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废物配不上简司州吗?
“您不知道吧,简司州对郁池夏一见钟情。”郁寻春走近,双手撑在书桌上,慢慢低头,那双永远也藏不住情绪的眼睛平静无波,“没了我阻碍,您就可以让郁池夏牢牢地栓住他的心,让简司州非他不可。我还可以亲自帮您把我男朋友送到您儿子床上,简司州一定会对郁池夏负责的,您觉得如何?爸爸。”
郁沛没说话,郁寻春知道他的沉默是因为他心动了。
他当然能看出来简司州对郁池夏的特别照顾,甚至可以说,他乐见其成。
“哈哈哈……”郁寻春低声笑起来,笑得双肩打颤,“需要我帮您找根棍子来吗?”
“郁寻春,你别太任性了。”
郁寻春听到席余馥那向来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他轻蔑一笑,却听到席余馥用同样的声音威胁郁沛:“如果你敢动郁寻春,那我也一定会弄断郁池夏的腿,你大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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