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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 不该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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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重兵看守,但其实大理寺能立刻调动的兵力十分有限,涉案的人家又足有十二户之多,以至于有些人家只有三五个武吏看着。

    陆家倒是被重重包围,但陆守淮跟着程槐立这么多年,在京中也有不少自己的势力,光巡防营就有不少兵力为他私用,大理寺的这点人完全不能封死他。

    陆清容就借着这个机会,在夜黑风高的时候被陆守淮推上货船,一路离开了上京。

    谢兰亭其实提前收到了风声,也及时策马赶去了渡口。

    但陆清容就站在甲板上,冷眼往下看着他。

    两人相隔不过五丈,他牵着缰绳迎着她的目光,莫名就觉得有些亏心。

    陆清容很笨,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他是在利用她,甚至在发现书斋失窃的第一时间,都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她甚至还给他送了点心,说是新做的,这回放对了糖。

    谢兰亭觉得好笑,但笑着笑着,又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亏心。

    他想起两人在乔迁宴之后的相处,偶尔也花前月下,也湖上泛舟。

    彼时的陆清容会吃味地抱着他的腰身,审问他是不是又去哪个青楼听曲儿了,亦或者跟他说些陈宝香的笑话,笑得倒在他的膝盖上。

    她不是个良善的人,甚至有些骄纵蛮横。

    但平心而论,陆清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她甚至还在他心情不佳的时候,想方设法地哄他高兴。

    是他手段过分了些。

    轻叹一声,谢兰亭勒马,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眼前离开,白色的帆船没入天边的晚霞之中,渐渐的看不见影子。

    张知序走到自家花厅的时候,就看见谢兰亭焉嗒嗒地坐在里头,向来风流到扬起的发梢此刻狼狈低垂,整个人也黯淡无光。

    他觉得稀奇:“你养的花魁又跟哪个琴师跑了?”

    “没有。”他叹息,“我来是想问你借点人,好将各家再围严实些。”

    张知序看了他一眼。

    谢兰亭从小到大是什么德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难得在他脸上看见良心难安的神情,这还真是破了天荒了。

    “你拿我的调令把徐不然借去。”他道,“他最近很闲。”

    “好。”谢兰亭回神,“你那银号的前掌柜跟陆守淮那边也有些牵扯,这我不好审,得有劳你去问问。”

    “没空。”张知序转身就走。

    “哎哎,帮帮忙嘛,大不了我到时候谢你。”

    “拿什么谢?”

    “我新寻得的那把焦尾琴?”

    “无趣。”他哼道,“不如那匹番邦进贡的上等走马。”

    走马与寻常的马不同,两侧蹄子同前同后,看似顺拐,实则人坐其上平稳非常,即使是疾行赶路也不会受太大颠簸。

    谢兰亭一听就垮了脸:“那很难得的。”

    “不难得我还不问你要。”张知序眼皮一掀,“给不给?”

    “行行行祖宗,我就知道好东西让你听见了我就留不住。”他哀嚎连天。

    在损友身上打劫一番,张知序那被陈宝香气得淤堵的心终于是好受了些许。

    他送走谢兰亭,便依他所言去见先前掌管汇通银号的刘盛。

    早在回魂丹被抢一事之中,刘盛就被他关在了张家后院,一直没审问过,只慢慢磨着他的性子。

    如今谢兰亭都查到他头上了,张知序也就打开了那扇锁了许久的门。

    先前还眼高于顶的刘大掌柜,在禁闭的折磨之下眼里已经灰败一片。

    看见张知序来,他连忙扑到跟前:“凤卿,凤卿,你小时候这么点大,我还抱过你呢。我八年前就来张家做事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宁肃将他拦在三尺之外,张知序慢悠悠地在凳子上坐下。

    “您觉得我对您太狠了?”

    “凤卿,好侄儿,我这毕竟不算什么大错……”

    “四年前汇通银号由盈转亏,您说是几处田产遇了荒年没办法。”张知序翻开账本,“三年前有人查出您私挪账面上的钱,您说是家里老母去世,没钱安葬才出此下策。”

    “两年前您被抓着收了陆家三百两,说是买茶的货款。”

    “一年前您院子里多了个二十岁的陆姓姑娘,与您同吃同住,您说是远房的表妹来投奔。”

    他似笑非笑地合上纸页:“这些,我都信,您自己信不信?”

    刘盛很想狡辩,但对上张知序的目光,他额上冷汗频出,整个人都蔫了:“公子,我知道我做这些对张家会造成一些损失,但张家这么有钱——”

    “您也知道我有钱,我不在乎这些损失。”张知序打断他,“刘叔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吗?”

    刘盛茫然地抬头。

    面前的人即将弱冠,少年时柔和的棱角已经变得锋利,深沉的眸子移下来盯住他,像锐利的刀尖悬在他的头顶。

    “是我吃里扒外?”他喃喃地想,“或者我不该丢了张家的颜面。”

    “不对。”

    张知序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是不该骗我。”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被欺骗。

    刘盛在他面前是慈祥又老实的,天冷了嘱咐他加衣,天热了给他送冰,时不时还给他拿些乡下的新鲜瓜果,脸上全是憨厚无欺的神情。

    若不是亲耳在裴家听见他的声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先前对那些举动有多受用,眼下他就有多愤怒。

    “宁肃问什么,刘叔最好就答什么。”张知序恹恹地移开目光,“我就不奉陪了。”

    刘盛大骇,想再求情,旁边的宁肃却已经侧身上前,麻利地堵住他的嘴,拎起他背后的绳子就往外拖。

    呜呜咽咽的声音飘过高墙,与宣武门二街小院主屋里的哀嚎响作一处。

    “好痛啊。”陈宝香龇牙咧嘴的,“已经用了他给的药膏了,怎么还这么痛!”

    “那药膏是外敷药,止不住你的内伤。”孙思怀一边打开药箱一边纳闷,“但你怎么又伤着了?”

    陈宝香干笑。

    她右后肩这点伤原是不严重的,至少自己觉得不严重,抹点药膏过两日就该好了。但晌午跟大仙一起吃饭,突然就吐了口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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