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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林在电话那段,一只手拿着话机,一只手把口袋里的钢笔拿出来,用嘴巴把笔帽咬下来。
“姑姑,你把那个人的信息说说,我记一下。”
何小西把程南京的信息说了一遍,青林记下来。
“哦!还有一条,他儿子可能叫程海山,跟糖果差不多大。”何小西补充道。
“程海山……。”青林一边复述一遍,一边记到纸上。
进来喝水的一位同事抹了抹嘴边的水渍,伸头看了一眼青林纸上记下的信息,字体太小,也看不清写的什么。
但是不耽误他说话。“小褚你找程海山啊?”
青林下意识的答道:“哦!”
“他今天请假回滁市了,不过也快回来了。”
青林这才反应过来这人说的什么。
没等他问呢,这位同事先问道:“你是不是想托他帮着买东西?”
这人虽然用的问句,却没准备听他回答,接着说:“这一次来不及了,你要是想托他买东西,得等下一次了,
他一般两个星期回去一趟,要什么东西先打个招呼,货到付款。”
青林没想买东西,家里有老家定期送来的各种物资,基本用不着另外购买。
就是要买东西,延元哥的妻子就是滁市乡下的,托她娘家人购买更方便。
后世人对南城有一句话总结:南城不是苏省的南城,是皖省的南城。
还有一句:南城遍地皖省人。
南城地处皖省腹地,抗战时期人口凋零,这个时期又正是经济发展的初期,还多是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劳动力缺乏,吸引了一些皖省人前来务工。
这种情况以后会越来越多。
为了吸引经济相比较欠发达的皖省人民前来,南城的城市地铁将来都会修成城际地铁,直接修到皖省人民的家门口。
青林也知道这种情况,所以这位同事说起的这位程海山,不管是不是他要找的人,都不能在没核实清楚的情况下拒人千里之外。
万一要真的能对上号,他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姑姑第一次交代他的任务,可不能搞砸了。
青林把纸条折好放在口袋里,端起杯子喝着水,一边跟同事聊起关于这位程海山的情况。
在同事的描述中,青林知道这位程海山的年龄跟他要找的人相仿,在厂子里干处理原材料的临时工。
处理原材料的工作又繁重,工作环境又恶劣,正式职工基本都不愿意干这种工种。
除了一些老实本分和年岁大的工人,基本上都是临时工在做,招收的临时工大多数都是待业青年和周边乡下过来的。
他一开始进厂,也是待业青年,也在清洗原材料的工种上干过,后头转正后才调离那里。
他能短时间之内就办好转正手续,是姑姑托请了人情给办的。
如果厂子里的这个程海山真的是姑姑要找的人,青林又多了一分把握。
清洗原材料的工作,夏春秋三季还好说,冬天的时候,双手放在冰冷刺骨的水里,痛苦难熬。
没人会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找罪受。
就如同青林预想的一样,他跟程海山的接触很顺利。
唯一的难题就是程南京感染了血吸虫病。
血吸虫主要是通过水体当中的“钉螺”作为中间宿主,由阳性钉螺逸出尾蚴传染给人或者其他哺乳动物。
如果不是程南京感染了血吸虫病,并转为慢性期,程海山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辍学去南城干又脏又累的临时工。
还要在工休的时候回乡收购一些农、禽产品,私下里贩卖给相熟的工友。
青林马上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何小西。
何小西前世就知道程海山年幼时人生坎坷,只是不知道会如此坎坷。
血吸虫危害极大,五十年代以前是困扰百姓的重大疫病之一。得病以后如果治疗不及时,病人就丧失了劳动力。
针对血吸虫,伟大领袖曾有诗云: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五十年代后期,国家大力整治虫害,基本遏制了血吸虫的势头,只有零星病例偶发。
程家也是时运背,屋漏偏遇连阴雨,程父居然感染这种病症。
何小西在电话里指示青林:“马上把人接到南城,送到军总院治疗,需要多少钱水洞村垫付。”
何小西这样做,不为施恩图报,只为前世主从一场的情意。
不论将来程南京接不接受水洞村的聘请,都会对年青时候的程海山施以援手。
青林对何小西一贯信服,马上不打折扣的执行她的指示。
通过褚凤雏在医院里的关系,调派了一辆救护车,专门远赴程海山家把程南京接过来治疗。
国家对血吸虫病免费医治,所需药物吡喹酮免费发放。
但是大医院的医疗水平,必然是乡下赤脚医生没法比的。治疗一些日子,程南京的病情得到控制,有所好转。
程南京觉得身体状况好转,就不愿意再住在医院里了,极力要求回家。
此时的他因为过往的遭遇,一如惊弓之鸟,处处小心,一点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
无功不受禄,他儿子只是厂子里的一个小小的临时工,他弄不明白对方有什么所求,这样照顾于他们。
中午十分,褚凤雏从家里拎了午饭过来。
“褚大夫,我觉着好多了,是不是可以出院了?”程南京问。
“我问了你的主治大夫,他建议最好再治疗一段时间,你这种情况出院也干不了什么活,你们村不会催你回去的,
就安心在这些再多住一些时候吧。”褚凤雏劝道
程南京嘴角合,却没有再追问。
这些天他一直追问褚家是受谁所托照顾他们,褚家的回答一直都是“故人所托”,就是不说是哪位故人。
联想到自家的情况,程南京就不敢再追问了。
“你的身体状况,病好了一时半会也没法再从事体力劳动,”褚凤雏坐在床边说。
程南京吃饭的动作慢下来,神情黯然。
褚大夫说的没错,他就是治好了,也只能拖累家里人。
他是家里的罪人,当年受人蒙蔽,为坏人所驱使,犯下罪行。
连累全家被下放到乡下。
如今又得了这样的病,把刚刚有些起色的家庭再次拖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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